韩有珍
我不知今天向世人所公布的,将来是否会成为他人餐桌上的笑料。爱情是一种很复杂也很难言说的情感。但我相信,每一位女性在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渴望与追求,渴望那种两心相许终无悔的感情,追求那种两情相悦共长久的境界,尽管有的迷茫有的执著,有的疯狂有的温情,但大多数女人不会否认,爱情才是心灵的圣地和人生最完美的皈依。
我们两个从相识到相知,究竟是因为“有缘”,还是“命该如此”呢?很多的时候,我对我们婚姻的评价要依心境而定,如果有一段时间生活如意,幸福围绕着我,我就把它归结为“有缘”;如果因琐事发生争执,造成心理上一定的伤害,我就以“命该如此”来宽慰自己。
我二十岁大学毕业时,同学们之间互相填写纪念册作为日后的留念,其中有一栏就是给“意中人画像”。我的想象中出现的是一个高大伟岸、诚实厚道的北方男人,因此挥笔在同学们的纪念册上留下了“男性的北方”几个字,弄得大家很是迷茫了一阵。好在命运对我不薄,我确实找见了他,一个令我钦佩不已而又愿意托付终身的北方男人。
他毕业于晋东南师专政治系,在我毕业后分配到的学校兼课,或许是年龄和专业的相近,很快我们就熟悉了。他的外表虽谈不上高大伟岸,但也还英俊挺拔,稍有风度;说话声音浑厚,显得底气很足;更为吸引人的是他思维敏捷,雄辩滔滔,对工作和事业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乐观和自信,为人处事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热情。时间不长,我就被他俘虏了。我们开始了整整三年漫长而又充满波折的恋爱生涯,彼此观察着对方,审核着对方,不仅用时间,而且用心灵。
三年中,我们为一点分歧有过面红耳赤的争吵,也为一些小小的成功而举杯庆祝;我们一起战胜过风雨的袭击,又一起顶住了酷暑的炎热;三年中,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探讨人生;我们在一起互荐书籍,修改教案;我们有过朝夕相处的卿卿我我,也有过漫长分别的苦苦相思……
前些日子,偶尔翻出求学首都时的信件,那滚烫的语言和灼热的情感,又一次激起我全身心的震颤:
给我眼睛,
给我激情,
给我一脸羞涩的笑,
给我一颗狂跳的心。
凡是你给我的,
我将在心灵的存折上,
永远保存。
我将会付出双倍的利息,
还给你坦率的赤诚,
热烈的感情,
以及全部的爱和生命
……
我们经历了春潮的涌动,夏河的泛滥,最终进入了平稳的秋水。我们说服了父母,说服了亲朋,最终也说服了我们自己。
将自己的男人冠以“小丈夫”恐怕很少有之,而我这样做也自有道理。
其一,论年龄,我出生后一年有余,开始蹒跚学步,叫着妈妈的时候,他才离开母体,来到人世;其二,论个头,我身高一米六九,属“女中豪杰”,而他仅高出我一厘米,刚好一米七零,有“二等残废”之嫌;其三,论体重,从结婚至今,我一路领先,胜他一筹,近来他虽有所发展,但势头远不能同我相比,至今我已超出他十几斤。这样,我就显得高大魁梧,被他戏称为“大洋马”,自然,称他为“小丈夫”也是情况属实,无造假之嫌。
说他是“小丈夫”,除以上这些原因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对家庭的那种孩提般的依恋。
有人说,一个称职的妻子在丈夫面前不仅仅是爱人和朋友,而且应当是姐姐,甚至是一位Litlle Mother——小母亲。这句话应用于我们夫妻之间,可以说是最准确不过了。瞧,他又来了:
“哎,我的袜子在哪里?”他从来不管我的忙闲,只要有事就大喊大叫。
“在写字台靠窗户的抽屉里。”我正忙着给女儿做饭,只好隔着客厅喊了一句。
“没有呀,快来给我找找。”听他的口气竟还有点气咻咻的。
“你这人也真是的,就不能自己料理一下自己,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总是给人添麻烦。”但说归说,做归做,我一边唠叨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活计给他去拿。
“噍瞧,这是什么,你就不能翻一下?”我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架势。
他对我的埋怨不争不辩,只是扮一个鬼脸了事。
这样的情节在我们家里是最普通不过了。他总是这样,一回到家里就表现得特别“懒惰”和“弱智”。
有一次我去附近一个城市办事,临出门时,正好一壶水蹲在液化气灶上,似开而又未开的样子。我实在等不及,正巧他那天休息,于是招呼他记住过一会儿灌水就走了。谁知等我下午回来以后,只见他一脸沮丧站在门外,眉宇之间满满地写的都是“焦灼”二字,家里所有的门窗都大开着。我正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他一看见我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急切地说:“快去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煤气漏了一整天。”
我匆匆跑进去一看:我的天哪!他压根儿就没有把气关住,而只是将火拧小后,一口气吹灭了。幸好他整天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否则真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虽已过去好多年,但一想起来就让人感到后怕。所以这些年我只好死死地守在家里,生怕由于我一时的疏忽而酿成大祸。
梁实秋老先生在他的文章中曾这样形容男人,说:“男人懒,他可以懒洋洋地坐在旋椅上,五官四肢连同他的脑筋都一概停止活动。”看来,他的懒惰也只是男人秉性的一种表现而已。不过,这些毛病从来没有引起我的厌烦,相反的,在我看来,他表现出对我的无限依恋,就像孩子在母亲面前一样,从来不遮掩什么,有的只是最大限度地放松自己。
有人说“爱情创造平等,但不追求平等”。在我看来,这正是爱情的真谛。
依照孔德的说法,女性属于感情动物,因此爱情和婚姻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是其生活的全部,其重要性自不待言。对我也并不例外。在生活上,我也称得上是“里里外外一把手”,用心照料着他和孩子;但是在情感上,他却无时无刻不是我心灵的支柱。
我永远难忘那一幕:1991年深秋的一个早晨,天还是黑咕隆咚的,我打点好行装,安顿好孩子,和几个同事一道来到教学楼门前等车,准备赴太原参加中级职称的外语考试。因为是星期天,整个校园还没有从沉睡中醒来,我们的说笑声虽打破了校园的寂静,但却不能扫除我心灵上的沉重。
辩证法讲矛盾是无时不在无所不有,其实人生也正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当人的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时,你可以为世道的不公而忿忿不平,但只能发一通牢骚,道一声奈何,而事情的成败得失却同自己的责任不太相干;而当命运真正地掌握到自己手中时,心理上的负担却是如此的沉重。为了准备这次考试,我作为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的母亲,所付出的辛苦常人是难于想象的。为了排除孩子的干扰,整整两个月,我将自己锁在教研室里,由着孩子在外面满院子寻找妈妈。那种滋味想起来很难受。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并不很大,但却很重,似乎踩得地面都在颤动。不用看,从声音我就知道是他来了。
“怎么?出了什么事?”我迎上去问。
同事们也不忘打趣:
“又怎么啦?一天也离不开?”
“就是,还没有出门就又找上来了!”
由于平时他的“弱智”在我们所居住的环境里是十分有名的,所以同事们见面免不了同他开玩笑,他却不顾别人的逗笑,一脸真诚地对我说:“我是来告诉你,放心地去考试,即使考不好也没关系,只要尽到心就行了。”
平淡的语言犹如清泉一般,一下子就渗入了我的心田,滋润着我,温暖着我,也鼓励着我。
就是这样,在我失意的时候,他会说:“别怕,即使你失去了一切,但至少还有我和你在一起”;在我得意的时候,他会说:“不要忘乎所以,你和别人相比还有很远的距离”;当我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喋喋不休时,他会说:“岂能尽如人意,只要你自己尽到心就是了”;当我为他人的误解而愤愤不平时,他会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没有两粒相同的沙子,你怎么能要求别人同你的想法完全一致?”……在我前些年从事教学工作时举办讲座的一些讲稿上,留下他许许多多这样的字迹:“相信你,一定能获得成功!”“祝贺你,又一次取得了成功!”……
1995年冬天,我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灾难,先是双亲病重,相继住院。我们平静的生活一下子被打破了,陪床、送饭、伺候病人、照顾孩子,整天忙得脚跟儿不着地。时间一长,我开始感到骶骨酸痛,走路时坐骨神经部位有一种被撕裂的疼痛。一开始并不介意,总以为是着凉的缘故,没想到后来竟愈来愈重,整条左腿像烧伤一样灼痛难忍,日不能坐,夜不能卧,出现了行动上的障碍。到医院检查,证实为腰椎间盘突出。医生们戏称这个病是“好不了,死不了”。
当时,一贯坚强的我拿着诊断书失声痛哭起来,根本顾不了医生和护士们就在身边。那是我记事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次痛哭,涕泗滂沱、无休无止……我才只有三十岁哪!眼看着双亲卧病床头,他又工作繁忙,孩子年幼需人照料……这个打击对我来讲实在是太残酷了,我的精神一下子垮掉了。
那段日子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重担:白天他要为乡里的工作操劳,当时正值新年前后,各种检查、考核、总结、汇报、表彰、会议等待着他;经济的、民事的、集体的、个人的等诸多纠纷困扰着他;晚上一回到家,他就忙着为我端饭、送水、洗脸、洗脚……随后就向我“汇报”:“某某也是这个病,在某某地方治好了”……更为严重的是:他本人不仅要承受这样的事实,而且还要安慰我那患病在床的父母双亲,安慰我那备受煎熬的心灵。
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我的心疼哪!我在内心一次又一次地祈祷上苍:老天爷,只要能让我重新站起来,我将别无所求!
经过近半年的求医问诊,我终于重新站了起来!看着我日渐好转,他的眼里时常会闪着激动的泪花。
我们不是相敬如宾式的夫妇,在我们的生活中少不了争吵,我们的争吵是电闪雷鸣、疾风暴雨式的,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
第一次吵架是在婚后大约半年。
本来结婚时我们说好暂时不要孩子,趁着年轻再做个好梦,如有可能的话考考研究生试试,就算失败也总算没有什么遗憾。可是老天爷却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婚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在电视上,我们常常看到年轻的父母要做爸爸妈妈时的喜悦与激动,而我们那时却是喜忧参半。不过,很快我们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生活吧。只是,偶尔也会拿起英语书小念一会儿。
在一次吃早饭时,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就某个英语单词发生争辩,他说我读的是高平英语,我说他是自以为是。于是由争论变成了争吵,面对我的倔强,他用筷子狠狠地敲了我一下,一下子敲得我“怒从心中起”,站起来就将饭桌掀翻了。当然,临掀翻之前我还是很快地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也就两只碗,两个盘子,而且盘子还是金属的,摔不碎。不知是我的火气把他镇住了,还是他心疼我怀孕的身子,那次战争以他向我道歉结束了。
不久,机关南迁,我们开始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在孩子没有出生以前,我是期盼高于一切,暂时没有再发生战争。
孩子的降生无疑给我们带来了欢乐,但同时也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好不容易盼着个星期天,他总是带着任务回家。不是写这个材料,就是抄那个文章,时间一长,就慢慢生出些许怨言,于是我就常常无理取闹,找机会发泄自己的不满。
那是1990年的暑假吧,由于孩子小,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利用假期去参加什么研讨班,可是,两个月就在学校里待着,又觉得时间太长,实在孤独无聊。于是,在一个星期天,我就要求他把我和孩子带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玩几天。我的这个愿望遭到了他严厉的拒绝。
那天晚上,我愈想愈生气,想到自己从怀孕到生产,从孩子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都是独自一个人带着,难道提这么个要求还过分?人们常说,婚后的三至五年内是婚姻的危险期,这个时期两个人的缺点暴露无遗,再加上孩子的降临所带来的种种麻烦,难免会有一些争执。我们生活的环境里就有这样一些人,背着含辛茹苦生儿育女的妻子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难道我们的生活中也出现了危机?想着想着,我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暴脾气,大声责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去?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并声称假如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明确地提出来,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让别人背后指指戳戳,我丢不起这个人……
只记得那次我闹得很凶。我是一个非常传统守旧的人,将感情生活看成自己生活的全部内容,为了自己的所爱,我可以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罪也毫无怨言。但是,我决不能容忍丈夫对自己的不忠,假如真是那样的话,我会带着孩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在我咄咄逼人的追问下,一开始他一言不发,只是眼睛由发红而终于怒目圆睁,他举起了拳头。不过,那拳头最终没有落到我身上,而是砸在了门上,将三合板的门板砸了一个洞,手被挂得鲜血直流。那一刻,我吓坏了,闭上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赶紧为他止血。而他却始终不看我,眼睛里却充满了失望,只是任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好半天他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向我讲述了他的生活情况。
原来机关南迁后,由于住房紧张,他和一个同事合住一间房子。一年多前,那位室友结婚后没有房子,爱人又面临着生产,于是,他主动将房子让了出来,自己搬到了办公楼上的楼梯过道里,只是两边用铁门封了一下。在这样的居住环境里,夏天倒还好说,到了冬天没有暖气,四面透风,那个滋味可就不太好受了。为了不让我牵挂,对这件事他一直瞒着,而且压根儿不打算和我说,他总觉得吃苦受罪他一个人承受就行了,不曾想竟惹来这样一场麻烦。
这件事虽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想起来我仍然感到十分内疚,今天写出来也算是给我的丈夫道个歉吧。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又到了,整整一天,我独坐窗前,盼望着他能早点回来。
随着时光的流逝,室内的空气一点一点地向我挤压过来,夹着寂寞,夹着伤感。我两眼痴痴地望着窗外,天空雾沉沉的,楼前的草坪开始泛出秋天的衰意,树叶也开始一片一片地飘落,此情此景,为我焦灼难耐的心里再添一丝惆怅。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的感伤?莫非他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自他在乡镇任职以来,我的心总是由他牵着,随他喜而喜,随他忧而忧。他的提升在别人的眼里无疑是一件好事,至少也是他事业进步的一种标志,但这其中的烦恼恐怕只有我知晓了。
上任后的第二周,他的爷爷病故,时年87岁。老人家年轻丧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将公爹抚养成人,并历尽千辛万苦让他读书,才有了全家人今天的幸福生活;公爹是老人家一生唯一的儿子,丈夫既是他父亲的长子,又是他爷爷的长孙。况且,他们家是在阶级斗争的年月里从别处迁来的,在村里属独门小户。所以,无论从帮忙的角度,还是尽孝的角度,他实在应该回去。但是,由于当时乡里许多工作正待理顺,许多规章制度面临出台,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忠孝不能两全”的含义。最终只能让我这个孙媳妇代他尽孝。
大年初一,我身患椎间盘突出症,疼痛难忍,只能趴在床上艰难度日。外面的喧嚣声和鞭炮声一阵阵地传来,引出我的阵阵心酸。这时,我多么希望他能坐在我的身边,为我拂去伤感的阴影,安慰我那痛楚的心灵。可是不行,在这举家欢庆的日子里,他首先想到的是乡里的那片林场,那片林场是附近百姓烧香拜佛的地方,容易失火。他又背着我哀怨的目光下乡了,从初一到初六,没有真正休息过一天。
假如光是这些,那我也毫无怨言,这也是常人所讲的“在其位谋其政”。而我所担心的则是时不时会冒出一些令人难堪而又伤感的事。中国的基层干部太难当,想是很多人都能明白的。那些事太多太多了,不说也罢。
望着他那张疲惫的脸,我在内心里无数次地恳求:回来吧,回来吧,别再受这个难为了。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他人的,唯有健康才属于我们自己。假如能够选择,那我宁可选择我们都去做一名普通的教师,工作之余,合家团圆,共享天伦,那才是人生的最大享受。
当然,我知道,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男人自有男人的志向。我也知道,他不会当逃兵的,他会用满腔的热情将一座座冰山融化。对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不伤害他,用全部的爱去支持他。
当他因工作不顺而无端发火时,我总是报之于深深的理解;当乡民因事找他时,我总会尽最大的力量去帮助他们。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会,我承包了全部的家务劳动。即使偶有争执,也总是以我的妥协而告终。
大家笑话我“把他惯坏了”。
每一个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地被他所感染,这种感染来自于他那种对事业的挚爱和对生活的乐观。这也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这些年来,无论他身处何地,有无职务权利,他都是以饱满的热情对待自己的工作。
下面是他刚到某乡镇工作时,为筹款修葺校舍危房写下的一份倡议书:
……
当你们望子成龙的时候,可曾想到我们的教师是在怎样的艰苦环境中辛勤耕耘?
你全家团聚的时候,可曾想到我们的子女是在怎样的危房中孜孜苦读?
当夜晚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可曾想到我们的师生住在潮湿的房屋中提心吊胆彻夜难眠?
……
谁没有自己的孩子,谁不是孩子的父母!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明天,为了无愧于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
请伸出您的援助之手……
每一天,他都生活在这样的理想和这样的激情里。
他也有自己的人生憾事,但他把自己的遗憾深藏起来。他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像他当初所想的那样,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地去读读研究生,这恐怕在以后也将成为一种永远的遗憾了。
可能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他积蓄力量最常用的办法就是读书。他读书涉猎的范围比较广,从马恩列斯原著到世界文学名著,从抽象的哲学经济学理论到通俗易懂的文化小册子,从唐宋诗词到各类期刊杂志;他不仅读,而且养成了记诵的习惯。工作的需要和内在的渴求成了他不断前行的动能。
为了使自己保持一种年轻的心态和旺盛的精力,他在空闲之际实施超负荷的体能锻炼。练哑铃他坚持到大汗淋漓,练拳击他的两手被打得鲜血直流,做仰卧他压塌了好几块床板,后来专门为他购买了一台简易的健身器。又一年春天,他开始向跑步发起了挑战……
这些年,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以饱满的热情为他鼓劲加油。有时,我觉得我俩像两个长不大的老顽童,又觉得像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疯子……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都已变得不再年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事业也有了一些小小的成功。但是为了今天这一切,他所付出的辛苦却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就说他的口才吧,人们说起他时,总是说他能说会道,口才不错,似乎这是一种天赋。其实,只有我知道,他没有一丝一毫超人的天赋,只不过是付出的辛苦更多罢了。
多少年来,从日出到日落,从黄昏到黎明,时光中的他成了我眼中一个不倒的影子,永远倔强地站立在我触目所及的地方。每次开会前,不论是只有十几分钟的简短发言,还是长达两三个小时的讲座,或者是只有几句话的主持词,他都是一遍又一遍在嘴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为了使自己的讲话效果更加生动自然,而不受稿件的束缚,每次讲话前,他从来不写讲稿,只是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整理要讲的内容;很多的时候,为了理清头绪,他总要拉上我到外面去转悠,边走边说,边说边走,偶尔,我还要对他的观点进行提示和修正。在别人看来,我们生活富有情趣,常常在路灯下结伴散步。其实,人们哪里知道,他那是在“折磨”我。你想想,就算是听故事,让你连着听十几遍,其至几十遍,那种感觉除了痛苦和心烦,哪里还会再有什么别的东西!常常走得我精疲力竭,听得我两耳生茧,但只要他认为不满意,我承受的这种“折磨”就不能结束。一次在团省委开会,为了准备第二天的发言,他一个人不停地在宾馆的院里转悠。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大部分的房间都已经熄灯,可他还是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他的行为最终引起了保安人员的注意,尽职的保安人员过来责问他为什么一直在这里转,原来是误把他当成了想偷车的贼。
我本是个自主能力很强的人,天性好强的我并不满足于当一个家庭妇女,可是,当我在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丈夫,同他结婚、成家、生子之后,我就深爱着并精心呵护着我们这个共同的家,变得不再那么独立和坚强。特别是当丈夫和孩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的心就会被无休无止的担忧、牵挂和思念所占据,我将自己的生命和全部感情融入了这个共同的家和丈夫的事业当中。漫长的岁月无声地告诉我,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不仅仅属于自己,在更多的时候是属于亲人、属于朋友、属于一切需要你的人,属于深爱你的另一半。
爱情是一条没有彼岸的河。
我无怨无悔,用心灵驾驶这一叶小舟,慢慢地陪着他走,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