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神龛就为神？

□罗亮齐

跳上神龛就为神？

□罗亮齐

很久以前看到一则寓言：一只老鼠和一只懒猫在一起久了，老鼠便胆大起来，常趁猫睡觉的时候在主人家里胡作非为。有一天，猫又开始打瞌睡了，老鼠跳出来偷吃东西。哪知此时猫还没迷糊，听见动静跳起来向老鼠扑去，老鼠转身逃跑躲藏不及，一下子跳上了神龛，厉声喊道：

“不许追！”

猫一下子愣了，急忙停下，问：“为什么？”

老鼠坐在神龛上，很威严神气地回答：“我现在是神了，谁敢动神？”

猫望望神龛，看看老鼠，想了想，转身睡觉去了。

我对神龛是比较熟悉的。老家川西北农村哪怕多年前还很穷，穿衣吃饭都成问题，大家却都信奉神灵，家家户户都在堂屋里挂上木制的神龛，供奉着神仙和祖先，逢上年节都要点油灯化些纸钱，祈求神灵和老仙人们保佑平安。因此我从小都很敬畏神灵，看到神龛就犹如看见了神仙和列祖列宗，神情虔诚，生怕有不恭之处得罪了神灵引来灾祸。

但我没想到，老鼠会跳上神龛居然也成了神。

同样因为生于农村，对于老鼠我也十分了解。这种生物一辈子都是干些偷吃偷拿、传播鼠疫、祸害众人的事情，一生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见阳光，落得个人人痛恨的境况，假如有那胆大的老鼠大白天跳出来一不小心窜上了大街，便会落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结局。但这个寓言故事里的老鼠，居然在危急关口跳上神龛，借助神灵的外衣与声威来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本是不齿于人的鼠辈，摇身一变灵跳到了神坛，浑身罩上了光环，占据了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问题是对此这只猫居然也认可了。

老鼠跳上了神龛后，其实恐怕它自己也没把自个儿当成真神，它知道自己的本质和本性是始终改变不了，它只不过急中生智，披上神衣加以伪装，以逃脱一场灭顶之灾。但是，当老鼠跳上神龛后，这只猫就在犹豫中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抬头望了一望，停止了抓鼠。难道这只猫面对老鼠的伪装缺乏识别能力吗？难道这只猫是出于对神灵威权的惧怕而放过了鼠吗？往深处看，不排除这猫在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的嫌疑。

神灵自有神灵的位置，神灵自有神灵的威仪，当这只老鼠跳上神龛占据了神灵的位置后，至少在形式上有了合理合法性——人家已然坐在了那把交椅上，你管它是鼠还是神呢？在这只猫的眼里，它可是认这把椅子而不管是什么东西坐在了这把椅子上。

现实社会中，也有不少人的表现与这对鼠猫的特征相当吻合。比如，有的人本性和心态比较阴暗晦涩，行为不够阳光，品格不太挺拔，胸怀不很正大，为人少些坦荡，在认识一些问题遇到一些矛盾处置一些事物时，常常爱耍点儿心眼玩点儿手腕，一旦有时机就蹦跳出来，不是当面靠智慧艺术而是背后用伎俩手段，把一些本来简单的事儿搞得稀里糊涂搅得矛盾重重。有的人对自己才华才干能力水平认知不足，往往自以为是自我感觉极其良好，调门唱得很高言辞极为漂亮，而工作起来却眼高手低，大事干不了，小事又干不好，甚至不能成事反而败事。有的人喜欢胡吹乱套攀关系善于走门道，甚至拉大旗作虎皮来抬举自己抑制别人，极力追名逐利把一些本来很正常的关系用到不正常的道上去谋求自我利益。有的人功利价值取向偏离人本方位，常常见利益就上见困难就绕见功劳就贪，偷懒耍滑不说，自己哪怕有一点儿成绩也吹得天花乱坠功劳盖世不但自欺还要欺人。有的人为人为官操守庸俗是非好恶混淆，当面一招背后一套，明里正人君子暗里乌七八糟，守不住底线挡不住诱惑，有时干了不光明的事儿还把自己装扮成为正神。如此等等，不必赘述。

说猫说鼠说现实，说到底还是要咋个来面对猫鼠的问题。对待老鼠，那是明摆着的不耻也不足挂齿之流之辈，历来都属于臭名昭著的东西。除了大面积的鼠疫危害特大以外，老鼠那些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伎俩小招数，小跳小闹的小把戏儿一般也难成大气候，所以，对鼠们的你可不必太在意，平时防防打打，严重时狠狠一击就可保一方安宁了。对待猫们，则重在调教了。要教育猫们强化职责意识，多尽责少偷懒，当猫就得捉老鼠，不捉老鼠枉为猫。更要教育猫儿提高警惕擦亮眼睛，不要被老鼠的假象迷惑欺骗，不要被老鼠假借或装弄的威仪唬住，不要对跳上神龛的鼠辈存以幻想甚至放任自流，对鼠辈的行径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一追到底一打到位不留后患。还要提醒猫们学会自律，防止诱惑，特别如今这世道儿上带腥味的东西很多，倘若贪腥忘记了根本走邪了道儿被鼠们掐住了软肋毁了猫名，也落下个臭名昭著人人唾弃的结局是万万不可的。而最要放范的事儿，当是“名猫实鼠或者猫鼠合流同污”的悲剧发生。在实际生活里，那些有着猫鼠特征的人，总是互为矛盾也互有所求，鼠有鼠的本性，猫有猫的弱势，猫的弱势往往会成为鼠们钳制猫们的“杀手锏”。更可怕的是猫们不知软在何处而挺不起腰杆说不起硬话失去自己的话语权，结果反被鼠们牵起鼻子稀里糊涂不干好事而干坏事，最终坏了自己的好事大事，则是贻害无穷遗恨无期了。

老鼠终究是老鼠，不管它处于什么位置，披上什么外衣，坐上什么交椅，如果是一只好猫，对于老鼠既有一份清醒，一份是非分明，更要胸怀磊落，不要对老鼠心存幻想，更不要想到为自己留什么后路，坦坦荡荡走自己的路，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才是人间正道。

这由寓言虽然简明扼，但留下的思维空间却很宽广。以上就是我对这则寓言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