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者的行吟——潘永翔诗歌创作管窥

2011-11-21 17:43
诗林 2011年1期
关键词:雪地季节意象

跋涉者的行吟
——潘永翔诗歌创作管窥

杨铁钢

潘永翔至今已出版了三部诗集,《灵魂家园》、《红雪地》、《穿越季节》;散文诗集两部,《心灵之约》、《时光船》。

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潘永翔是如何表现他由过去走向现在,即由乡村走向城市的。

《故道》、《老树》、《红雪地》几首诗,向读者展示了诗人当初离开农村故乡的情形:他是在秋天时节、黄昏时刻离开的,却没有习见的感伤和忧郁,他的内心恰如他经过村口所看到的老榆树上的那“一个孤独的叶子”,正“生长着向往生长着色彩/生长着不屈不挠的渴望”(《红雪地》),因此“没有犹豫和阻拦”(《心灵之约》),他“把笑留给了 /村口的老榆树/留给了树下/手打遮阳的母亲”(《穿过季节》),昂首走出了村庄。这一走,就“走出了三十年”(《红雪地》)。潘永翔也许不满意于这种近于写实的表达,于是,他又创造出了《老马车》的意象,以表现他离去的决绝、他跋涉的坚定:“固执地向前走着/慢悠悠一刻不停/走向自己走向远方/哦,我的/老——马——车”(《红雪地》)。

怀着“不屈不挠的渴望”,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微笑离开贫瘠落后的故乡——农村,“固执地”、“一刻不停/走向自己走向远方”——色彩缤纷的他乡——城市。这不仅仅是潘永翔个人的人生写照,更是人类、尤其是许许多多中国人经历的形象概括。因此,读到潘永翔以上的抒写,相信许多读者会对人生产生回眸与沉思。

在空旷、沉寂、悠远、险恶的《大荒原》上,“沿着历史的足迹/我慢慢地走来”(《红雪地》);

“夜,如一片黑沼泽……我跋涉于黑沼泽之中”(《心灵之约》),“黄昏箫……将伴随我走过那片沼泽”(《心灵之约》);

“我在大路上走着,前方有阳光闪烁,有花儿在路旁招手。我的地平线在前头,我的双脚,在翻过了一座山又一座山时,脚印长出了成熟和坚韧……我只能追赶阳光,追赶匆匆离去的时光……我翻过山去。”

可见,潘永翔在由过去、农村向现代、城市跋涉的路是坎坷的,但潘永翔跋涉的意志也是坚定的,因为他坚信《坎坷,也是路标》:“跋涉的主题,在坎坷中一步步深化。满足和平稳,在追求的歌声中遁逃,身后的一串串足音,是向世俗的山谷发出的无情的嘲笑……这时,你不要回头。

“面对这条流动的大街,我便拥有了整个世界……如果我缺少什么,如果我失去什么,我一定到人流中去寻觅。

假如能够,我愿永远面对人流!

——假如我能够!”(《心灵之约》)

以上,是我们在《红雪地》和《心灵之约》两部诗集中所看到的由过去、农村向现代、城市挺进的跋涉者的形象。到了《穿越季节》里,诗人对跋涉内容的表现无论在数量还是在力度上都加强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跋涉的向度发生了逆转:由过去、乡村向现代、城市进发,改为由现代、城市向过去、乡村回归。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我们还是先看诗人对其在现代、城市生存状态的体认和表达。

潘永翔写到了生活在城市,他把这种生存比作“和树的枝条一样/总是穿插在生活的缝隙中/像可有可无的日子/总是被忽略”。他又把自己比喻为“露珠”,能“点亮城市所有的灯盏”,却“无法点亮自己”,只能“一点点干枯/连痕迹也没留下”。生活在城市,就是“抚摸伤痕/抚摸城市固有的软弱/是你一生的方向”;生活在城市,犹如在沙漠上流浪。好在诗人“已适应了作一株阴性植物/即使永远没有阳光/我照旧生长”。倔强、不屈固然可嘉,但孤独、烦恼、迷茫仍挥之不去。他眼中的城市是“忧伤”的、“板结”的、污染的,是沙漠,“我的不合时令的服装/和我的疲惫的笑容/在城市泛滥的时髦中/显得极不协调……在城市生活中/我丢失了什么”。面对这样的城市,诗人终于发出了“这城市是谁的城市”的疑问(《穿越季节》)。

正因为这样,潘永翔在诗歌中回归过去,乡村、家园、童年和母亲都多次出现在他的诗中。这一切,是现代城市所不能给予的,这一切就决定了诗人回归的必要与必然性。所以,诗人认定:“从城市回归乡村/是我一生寻找的主题。”回归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翻耕泥土找寻自己的根须”(《穿越季节》)。

诗歌创作的核心在意象的创造。换言之,诗歌的意涵、魅力集中体现在意象的创作上。因此,意象的形态、意象的创作手法最能体现一个诗人的创作风格,而要欣赏和评价一个诗人的创作成就与特色,从意象入手,无疑是最紧要而有效的途径与方法。

潘永翔此类作品不少,如《红雪地》中的《磨坊》、《月亮》,《穿越季节》中的《北方狼》、《鹰》等篇,我们可称此类作品为“一象贯穿”。但比较而言,最能体现潘永翔创作风格与特色的是:在一首诗中创造多个意象。

《惨淡的夕阳》用的是拟人辞格,实现了表现的情感化;说写“他”,就是写“土地”,是比喻,由此把表面看似两个意象——“他”、“土地”融合、幻化为一体,这也正构成比喻中的本体和喻体的关系,而诗歌的魅力也由此形成:形象、感性,丰富、有张力,引人产生联想。类似的作品还有《曲折的小巷》。对此类如加概括,我们可以命名为“双象喻写”。

《穿越季节》里的《松花江》。“父亲”(船工),通过展示松花江的“奔跑”、“怒吼”、“狂乱”、“曲折”,对比、衬托出作为船工的父亲生存环境的艰难、险恶,和其无畏向前的品质气概。《红雪地》中的《柳树林》、《秋季》、《我的太阳》、《有雨与无雨》,《穿越季节》里的《松嫩平原》、《树下时光》、《野马群》、《午夜》、《月光小溪流》等都属于双象对比类。

《红雪地》中《黄黄的苦菜花》的诗,是人与物的并列,表层上是写“我”对“苦菜花”的向往,深层里表达出的则是“我”对“你”的爱慕与追求,“我们”的情爱因遭到的阻挠无果而终的苦涩。至此,也就完成了对少小无猜但又不得实现的情爱主题既含蓄又美妙的叙写和抒发。几许哀愁,浅淡而悠远,迷离而柔婉。

《生活中曾经出现的湖》(《穿越季节》),三个“湖”和一个“我”,并借此引出话题——“关于湖的故事”。从全诗着眼,喻写生活的复杂神秘;爱情,同样写其“深不见底”、“高深莫测,自然之湖的阔大与变幻的微妙。“我从湖边走过/水面静止得像什么也没发生”。正是这种关系的构建,才凸显了环境复杂,人生不易的主题。

为了使表达既富有诗意又便于读者的赏读,就需要诗人在创作之时对所要表达的主题、所创造的意象及所使用的方法和手段有明确的认知和全面的构思。不然,很可能会造成表达得过度晦涩,给阅读带来过多的障碍。潘永翔许多诗作由于采用了“双象对构”和“多象复合”的表现手法,因而内涵丰富,表现婉曲,富有张力,诗意浓郁,以上的举析都是最好的例证。但相比较而言,也确有极少数的作品表达过于晦涩。究其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对主题的确定和意象的营造缺乏明确的意识;二是个别作品过于主观雕琢,如《红雪地》集中的《猎仇者》便是这样的作品。

2010年3月17-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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