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里龙/小 说
祝韫佩的情感弧线
石里龙/小 说
1
谈话是在晚上进行的,祝韫佩之所以选择在晚上,一是钟点工保姆已经收拾完工回家了,二是老公刚从国外回来,让他身体有一个休息的空间,心情也有一个从颠簸劳累到回家安心的过程。
此时,夫妻俩人坐在客厅里,他们深深地埋进了宽大的皮沙发里面,茶几上放着刚从国外带来的热带水果,虽然外面是夏日炎炎,闷热难耐,但在里面是凉爽宜人,沙发的对面是大英寸的液晶背投镶嵌在了墙壁里,画面上播放着热带丛林的美丽景色。
佩佩,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样神秘兮兮的,老公王剑涛拉着祝韫佩的嫩白的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老婆。
说出来你可能要吓一跳。
不会吧,不会是很恐怖的事情吧。小别胜新婚,王剑涛回到家里,尽量想幽默一下。
恐怖倒没有,不过也算是一种意外的危险了,祝韫佩说完,看着王剑涛诡秘地笑了笑。
是吗,王剑涛放心了,他从妻子的脸上看出了不会有大的事情,只是脑子里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你别说了,我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还故意要吓我呢。
家里来不速之客了,家里来贼了。
贼?家里来贼了?什么时候?靠在沙发里的王剑涛赶紧坐直了身子。
上个星期二。
那你报警了没有?贼是怎么进来的?
贼是从厕所边的窗户里进来的,那天保姆洗好澡后忘了关窗,贼爬上了落水管子,看见开着的窗户就进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我倒没有想过,因为不过是小偷,对付小偷我有经验。
佩佩,你就是这个缺点,当了个心理学老师,自以为自己是万能的,什么事情都能对付,你对付得了吗?
你忘了,我不是经常到看守所去给劳教犯们上课,那里的犯人绝大多数是盗窃犯罪,所以对于小偷的犯罪心理我清楚得很。
那你也不能这样认为,万一碰到那些亡命之徒呢?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呢?
这我能看出来,那当然是另外的一回事了。不过一般小偷都是迫于生计才偷的,他们的心理状态我绝对能对付,你看家里少了东西没有,家里不但没有少一样东西,小偷还心服口服地离开了家。
偷去多少东西,我倒也不会太计较,毕竟像我们这种家庭,给小偷拿去点东西无所谓,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一个人单独在家,小偷不是窃财就是窃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祝韫佩没有回答,祝韫佩故意没有回应王剑涛的这句话,祝韫佩是学心理学的,她知道不回答王剑涛,王剑涛是不会想下去的,王剑涛没有想象力。而王剑涛说完了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提起男女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也是他王剑涛最最软肋的地方。可以说在生意场上,王剑涛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是成功者,可在夫妻的生活上,他应该算不及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王剑涛常以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佩佩,你要理解我,我关心你是我确实很爱你,你看我常年出国在外,家里很少顾及,对你关心也不够,听说家里来了小偷,我就自然地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怕你吃亏。
这我理解,你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能。
你这样自信我是最高兴了,我的宝贝。王剑涛说完,深情地拥住了妻子,在她额头上印了个长长的吻。
佩佩,给你换辆跑车吧,跑车漂亮,无级提速。
王剑涛有一种补偿的心理,一种长期以来慢慢积淀起来的补偿心理,他有的是钱,在生意场上,钱几乎是万能的,只要有了钱,再难办的事情也能办好,对于妻子,他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至少可以补偿,至少可以表明我丈夫的一颗火热的心。
王剑涛现在不得不承认,女性确实是感性的尤物,她用感性的尺度来衡量男人的一切,她无法用理性来思考男人的内心世界。他们结婚已有四年,加上恋爱的时间将近已有六年的时间了,在这六年里,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他王剑涛的生活轨迹应该说全在祝韫佩的眼睛里,王剑涛商场上的每一次拼搏,每一次风险,王剑涛的每一次疲惫,每一次劳累,王剑涛的每一次倾诉,每一次喜悦和痛苦她祝韫佩都应该心知肚明,但妻子就是不这样看,妻子有妻子的生活准则,妻子有妻子的道德尺度,也许是心理学的老师,它眼睛里的世界是另一副样子了,她眼睛里男人是别样的男人,她眼睛里的丈夫是她生活氛围里的丈夫,是他妻子的气质和天性揉捏出来的丈夫。
要不要听听我和小偷的对话?
你和小偷说话了?王剑涛有点惊讶,妻子总是会搬出来一些让王剑涛始料未及的东西来。
在小偷进来时我就偷偷打开了钢笔录音机。祝韫佩并没有回答丈夫提出来的买车事情,而是要丈夫听听他和小偷的对话。
是吗?你真的给小偷上了心理学的课,用这样的方法小偷就听你了?
你听听就知道了。
我要听,听听你到底怎样制伏这个小偷的?
祝韫佩打开了钢笔录音机。
几秒钟沙沙的声音过了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不用怕,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点钱。
又是一会儿的沉默。
你拿吧,你喜欢什么就拿吧,拿了东西快出去。显然是老婆冷冷的声音。
我不要东西,我想要点钱。
你不怕我报警?
你不会报警,家里很有钱的人家都不会报警。
我倒要听听不报警的理由。
因为你们家里的钱也不全是干净的钱,所以你们也怕警察。
我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
这不可能,一看你们就是个当官的家,家里富得流油,谁相信没有钱。
你不相信的话,那挂在门后的那个包是我的,你去翻吧,翻出来的钱全归你。
又是一阵长长的沙沙声响,显然是小偷在翻包。
里面有钱,听得出来小偷的声音有些高兴。
你拿去吧。
声音没有了,王剑涛以为结束了,可下面又有了声音。
你等等,我问你几句话。是老婆的声音。
王剑涛真的难以相信老婆会叫住拿了钱准备离开的小偷。
你不认为你自己这样做是毁了你自己吗?这是老婆的声音。
又是一会儿沉默,只有沙沙沙的声响。
我也知道在毁自己,可我不毁掉自己,生活也同样在毁掉我,我一个做苦力的,一天才几十块钱,老婆生病了,孩子在念书,我不想点办法救我老婆,我等于也在毁掉自己。
你很会说谎,你想博得我的同情。你难道为了这几块钱真的愿意毁掉自己的名声吗?
我等着被毁掉,还不如我自己快点毁掉自己,至少比等着毁掉来得痛快些。
我知道你在说谎,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说你偷钱是为了你的老婆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儿子长大了知道父亲是做贼的,你儿子会孝顺你吗?我想他会恨你到你死的,所以你现在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在毁掉你自己,而且也在毁掉你的儿子,你想过吗?
录音机里又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祝韫佩关掉了录音机,看着丈夫惊愕中显得有点迷茫的表情说道,这个小偷很滑稽。
怎么回事?他不是拿到钱了吗?
他又把钱留了下来,他已经打开了门,可又折了回来,把钱抛在了地毯上说了句话。
他说了什么话?
他说,你是个毒女人,我不要你的钱了。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因为他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里我就听出来他是个新手,他心中的良知还没有完全泯灭。
你太厉害了,不愧是心理学的老师。
2
应该说,王剑涛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回家来的,哪怕是生意上的起起落落,他也尽量不把这类情绪带回家里,可每次回到家里,和妻子祝韫佩碰面一交谈,就没有回来时那样好了,几乎每次都这样,今晚也是如此。家里来了小偷,而且还录了和小偷的谈话,就没有了那种小别胜新婚的欲望了。
在外面劳累奔波了一段时间,回来时就特别想妻子,在飞机里就想好了要这样那样,可一到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扭转了自己原来的想法,那些热情像潮水一样在渐渐消退。
今晚他在外间的浴室里洗澡,平常自己都是在卧室的淋浴房里洗澡的,为了看看小偷爬进来的地方,他把窗户重新开合了一次,把窗帘也拉开再拉合了一次,他似乎想从这几个动作里面思索些什么,或者想到些什么新的启示,但都是失望,其实确也看不出什么东西,窗是开着的,小偷用不着撬什么东西,很顺利地进来了。当初王剑涛是要装防盗窗的,可祝韫佩就是不同意,她说,你装了防盗窗,把所有的视觉空间全部给隔断了,心里多难受你知道吗?
他开始脱衣,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全部裸体,身体还算可以,就是有点大腹便便,这也是没有办法,应酬太多的缘故。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下面,脑子里便闪现出了妻子的全部,那冰清玉洁的胴体,那起伏的曲线,那涌动的暗流,他感到了下面有了反应,便迅速地打开了水龙头。
冲好了身,他走进了卧室,那宽大的水床,人一上去便有了涌动和飘荡的感觉,他用遥控器关好了那层厚厚的落地丝绒窗帘,房间里便多了些温馨和神秘的氛围,那幽幽的灯光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犹如银辉洒了下来。
祝韫佩裹着丝织睡衣从盥洗间里出来了,她红红的脸蛋分外好看,王剑涛顿时有了一种冲动,他希望妻子像只温柔的小绵羊蜷曲在自己的怀里。
可祝韫佩并没有这样,她走到了床头的中间停住了脚步。
剑涛,那个小偷走到了这里再也没有往阳台方向走过去,我一直看着他,我的眼光没有离开过他。
祝韫佩边说边在用自己的脚步在回忆那个小偷那晚的走路情景。
他走在地毯上感到非常的惊奇,因为没有声音,没有一丝声音,他感到很奇怪,因为他穿的皮鞋肯定不是那种名牌,鞋底肯定是很硬很硬的那种,平时走在马路上会发出当当当响声的那种。
王剑涛刚才涌起来的欲望再次消退了,这是他最怕的结局,因为很多次都是这类结局。在王剑涛的潜意念里,自己的欲望远远比不上妻子思想的穿透力,此时肉体显得那样的无力。
出于无奈他开始注意起妻子对小偷的表述来了。他干脆把顶灯也开亮了,房间里顿时如同白昼。
那晚的灯可没有这么亮,当时我还在看电视,只有床头柜子上的那盏小灯,而且还是湖蓝颜色的,所以我当时看过去有点影影绰绰。
祝韫佩又退到了门口,再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过他从门口进来的瞬间我没有看到,我根本没有想到,所以我没有去注意,当我看到时,他已经走进了房间,亏得我那支录音笔是放在了枕头边,要不就没有这段精彩的对话了。
佩佩,我们睡觉吧,我有点困了,王剑涛毕竟是总裁,他很有风度地克制了自己心中的不快。
对不起,我马上表述完了。
我想我的眼光起了震慑的作用,就是那录音机里沙沙声的时候,就是我们眼光对视的那一刻,所以他第一句话声音很轻的,尤其是后面的“我不想伤害你”这几个字,声音特别的轻。在我的录音机里简直要仔细地听才能听清楚。
他的第一句话我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偷不是个惯偷,更不是个亡命之徒,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恐惧,一点犹豫。如果说我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时,是我恐惧,是我忧虑,那么这恐惧和忧虑转换得很快很快,我只是一瞬间,而他是贯穿始终,一直到他离开家里。
祝韫佩已经完全融入了那个晚上的情景,她来回地从门口走到卧室的中间,再从卧室里退回到门口。
他还到墙边,用手捋了捋那液晶的电视机,那只有在超市里看见的液晶彩电在这里看见了,所以他说了你们家富得流油,怎么会没有钱,还有这个小偷肯定没有用过银行的存折,他没有存折的概念,所以他肯定我们家里一定有钱。
在走到液晶彩电的面前时,他的人影顿时清晰了起来,一件暗咖啡色的衬衫,胸前还有一块是湿的,显然是汗渍,外面是如此的高温,进来时衣服肯定是被汗水湿透了,虽然里面是凉爽的,但他毕竟做贼心虚啊。看他翻包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了,他拿了包根本无从下手,包上明明有拉链搭扣,他就是解不开那个搭扣。所以那个时候录音机里空白的声音是最长了。
我靠在了床上,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因为他还是无法解开那个搭扣,我当时也在回忆包里到底还有多少钱,估计还有一千五百元左右就放心了,我怕真的没有钱小偷会狗急跳墙,最后那个小偷扯断了那个搭扣,他始终没有解开它。
祝韫佩在叙述,而老公王剑涛在静静地听,这有点像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的关系,老师完全是忘我的状态,而学生是相当委屈的心态只是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包里的钱终于被他翻到了,他抬起了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清,但他说了句里面有钱的话,我想他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我也明白他看我的另一层意思,不是说没有钱吗?那这是什么?这不是钱又是什么呢?很显然你是在欺骗我,可我不会被你骗的。我在想他当时的心里除了高兴简直还有点得意了,因为他达到了目的,看他的神态,他非常满意这么一笔数目的钱,一千五百元左右的钱。
老公,一千五百元数目的钱在你的脑子里是个什么的概念,祝韫佩似乎说累了便坐到了床上,一个翻身躺在了王剑涛的身边。
你说完了,怪不得那个小偷说你是个毒女人,你的心理分析真是入木三分。
是个什么概念?一千五百元钱。
上一次咖啡厅,五星级饭店的一夜标准房房钱。
那你陪我上咖啡厅好像从来就没有这样花费过,
你是夫人,又不是客户,不必要讲排场,
你这个总裁也那么小气,祝韫佩撅了撅小嘴巴,很显然那是在撒娇。同时也给了老公一个信号。
老公心领神会,终于等到了,于是他开始拥吻妻子,今晚他本来的冲动很强烈,如果妻子不叙述小偷,马上进入状态,或许会得到意外的感受,那种平时一上床就产生焦虑情结的现象就不会出现,可她把小偷分析得太透彻了,太投入了,已经胜过了他们要在床上做的一切,于是,那种可怕的焦虑情结又上来了。
有时候他也在总结,经常要产生焦虑的情结,是不是老婆是心理学老师的缘故,对社会现象她总是要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地分析,好像把一个少女剥光了衣服,裸露了全部就失去了神秘的感觉一样的道理,是不是这个原因呢。
王剑涛不愿意再想下去,他就怕只要一用心去想的话,不管是如何的摩天大楼,琼楼玉宇,会瞬间轰然倒塌,尤其是他只要一看着妻子的脸蛋,马上就会软塌掉,即使是云雨高涨,初试锋芒,也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崩泄了事。
所以王剑涛每次高兴,都要求妻子关灯,关掉所有的灯,除了关灯还要拉上厚实的丝绒窗帘,他不愿看见妻子眼睛里的任何东西,他只需要妻子的肉体,手游弋在妻子的肉体上或许会产生不常有的雄性张力。
另外的一个原因是不是那本家庭性心理的笔记本的缘故,那时他们刚刚有了肌肤的接触,祝韫佩就兴致勃勃地记了下来,不但自己记,还要叫王剑涛也记,而且一直记了好长时间,直到都认为没有新的可记了,记来记去都是重复的才停了下来。难道是无数次的意淫产生了焦虑吗?
其实妻子是一个绝对的美女,起伏的曲线,凝脂般的皮肤,那种涌动的娇态都是令他眼里生辉。可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就是强烈不起来,就是疯狂不起来。
拥吻和抚摸仍在进行,水床有了些许的晃动,夫妻俩人都知道,他们无数次的激情相拥,无数次的变换前奏,其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力不从心的宣泄根本无法得到满足,灵与肉根本没有得到彻底的释放,每次过后总是非常的无奈,而且还多了一层莫名的焦虑。
3
王剑涛是做建材外贸生意的,大部分时间在外面,不是在广州上海,就是在国外。王剑涛的时来运转,发家致富,可以说离不开他现在的丈人老头,祝韫佩的父亲,这个城市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说来也许都不大相信,作为祝韫佩的丈夫,还是祝韫佩的父亲看中的,那是在火车上,祝高工和王剑涛面对面同住在软卧车厢里,交谈中知道在同一个城市里,而且知道王剑涛在外贸局上班,通过相互交流谈话,祝高工知道这个小伙子基本上还是张白纸,可以设计他的前途,他可是个做女婿的合适人选。
女儿祝韫佩那时还在师范学院读心理学的研究生,她原来读的是教育学的专业,因为喜欢西方的荣格,弗洛伊德,乔伊斯,西蒙·波伏依等一批意识流的大师,就读了心理学的研究生,她喜欢从书上探究人的心理动机,穷尽人的一切行为,喜欢研究人的行为轨迹,这样就慢慢地钻进了书本里的象牙之塔,其实质上却是远离了现实的生活。
在研究生毕业的前后那段时间里,也就是和王剑涛的恋爱期间,王剑涛被祝韫佩貌美所吸引,尽管在恋爱的过程中间少了些浪漫,少了些亲昵,甚至偶尔还有冷场的局面出现,但祝韫佩的美貌,和祝韫佩走在马路上过路人的高回头率,又使王剑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最主要的因素还有,老丈人对毛脚女婿的远景规划,使王剑涛感激得五体投地。他叫王剑涛离开外贸局,自己注册一家小型的外贸公司,资金由他来解决,主要经营东南亚的木材和欧洲的卫生间装饰材料和高档的灯具,销路也不用担心,由老丈人解决。
王剑涛预感到他改变命运的日子来到了,做这样的生意是只赚不赔,短短两年时间里,从几十万起步一下子翻到了近千万元的产值,尽管人挺辛苦,但心里高兴,他确实是交上了桃花运,财神运。
等祝韫佩研究生毕业后,他们举行了豪华奢侈的婚礼,郎才女貌,才女俊男,金童玉女对他们的评价都是恰到好处并不过分。
在忙碌的奔波里,在快节奏的生意角逐里,王剑涛可以说挤出时间来是百分之百的依着祝韫佩,只要能办到的,王剑涛一一照办,不管是正事歪事,要紧事还是暂缓事,王剑涛一一记录在册,从不遗漏。作为回报,王俭涛曾也想肌肤相亲,可祝韫佩不愿意,最多是让王剑涛在脸上贴一贴,再要有进一步的小动作,祝韫佩就会说,我没有这种性心理的准备。
天哪,还要有性心理的准备,王俭涛是学理科的,自然不太理解这种心理学的名词,那到底要准备多长时间呢?
在结婚前一个多月的一个星期天,也就是祝韫佩通过论文答辩后的第一个星期天,他们才有了第一次的放纵抚摸,他们都很激动,王剑涛用颤抖的手进入了祝韫佩的上衣里面,祝韫佩温柔地咬住了王剑涛嘴巴里的舌头,他们的缠绵悱恻持续了好长时间,两个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不停止就要躺倒在草地上了,但公园里不允许有这样的行为,况且王剑涛早已无法自持喷薄而出裤裆下面一片滑腻。
有了第一次的放纵,就无所谓后面的了,当有了第二次的机会时,祝韫佩没有马上迎合王剑涛,而是拿出了一本精美的笔记本。
剑涛,你看我写了什么?祝韫佩满脸含羞地递过来了笔记本。
王剑涛接过了笔记本打开一看,原来是他们上次的性心理体验,祝韫佩把自己的心理过程写了下来。
我也要你把你那天的心理过程写下来。
不愧是心理学的研究生,写得花容乱颤,月光失色啊,我可写不好。
你写,你一定得写。
怎么,你要来干吗?
我要做一本家庭的性心理学档案,不过我不会公开的,只能是我们两人看,好吗。
好,我的未婚新娘。
于是王剑涛回忆起那天在公园里的情景,并把它一一地写了下来,写好了便交给了祝韫佩。
祝韫佩看得很仔细,看得脸蛋绯红,看完后对着王剑涛说,你们男人完全是动物状态。
也许是,人本来是从动物那里进化过来的。
早知道这样,我可不愿意结婚了,更不愿意生孩子,男人太脏了。
男人脏,是男人脏,我今天可要把那些脏的东西全部粘在你的身上。说完一把抱住了祝韫佩。
等等。
怎么啦,王剑涛是急不可耐了。
我们约定好每次的性心理状态都要记下来的,你不要偷懒。
好的,我同意。
还有。
还有什么呀,你简直是在折磨我。
还有我们不能全部,我们要留到结婚那一天。
这我知道,说完便疯狂地开始吻祝韫佩的脖颈。
男人真像动物,既粗鲁又生硬。祝韫佩一边配合着王剑涛的疯狂,一边在脑子里记下了日记里的第一句话。
从此之后到结婚前的那段时间里,王剑涛委托出了工作后,每天陪着祝韫佩,他们生活的内容就是,逛马路,买用品,坐公园,接吻拥抱加点小动作,然后回家记笔记,再相互交流。等到下一次,基本重复上一次的节奏。所以到了新婚的那晚上,王剑涛可以背出来那些男女之间的相拥抚摸,并使之激动心理体验的所有文字句子,唯一的就是没有赤身裸体完成最后的那件事情。
他们两人都感觉到到了床上无需前奏了,因为前奏早已烂熟于心了,两人慌乱之中尽量配合,猴急与外泄,无尽的焦虑,疼痛与癫狂,动物式的无奈,一次完了,马上第二次,喘息完了来第三次,可时间是一次比一次短了,激情也是荡然无存了。等到筋疲力尽两人瘫痪了似的躺在了床上,祝韫佩问了一句王剑涛也回答不出来的话。
剑涛,难道男女之间做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吗?
王剑涛还在喘气,他觉得从来没有那么累过。他转过了头看着新婚的妻子祝韫佩说道,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我好像漂在了大海里,看见了彼岸,慢慢地游弋离彼岸越来越近了,我好高兴,伸手可触了,但又远了,远到了看不见彼岸了,这样来来回回,我心里非常的难过,简直是无聊透了。
别泄气,我们再来吧。
别来了,再来也是这个样子,祝韫佩推开了王剑涛的身子,下了床走进了淋浴房。
4
其实那个晚上小偷进来时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如祝韫佩所讲的那样,祝韫佩把那晚上的过程当成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像酿酒用的药引子,有了一定的温度后,慢慢地在祝韫佩的内心深处发酵。
对小偷,祝韫佩像所有的人一样,没有好感,但祝韫佩是个心理学的老师,自然是多了一份思考。记得他第二次到看守所里去上课的时候,看守所里的警察教导员就交给她一个任务,要她去开导一下36号的犯人,因为这个犯人进来后一直沉默寡言,目光呆滞,连饭也不吃近似于绝食的状态。
警察把36号陪到了祝韫佩面前,并把36号的档案交给了祝韫佩,祝韫佩打开来一看,36号名叫董强,罪名是拦路抢劫,身份还是个职业技校的学生。看他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睛迷茫,牙齿蜡黄,一副萎靡不振的状态。
董强你好,我来这里上过两次课,你应该刚刚听过我上过的课吧?
36号董强抬起了头看了看祝韫佩,点了点头。
不过我现在可不是老师,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聊聊天,董强你不反对吧?
董强看了看祝韫佩,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既看不出来有厌恶的表示,但也没有表示首肯的同意。
我看过了你的卷宗,知道了你为了什么事情进来的,我想你心里也肯定在骂自己了,为什么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你说是吗?
董强又抬起了头来,表情上似乎同意了祝韫佩的说法。
爸爸妈妈来看过你吗?
一听到爸爸妈妈,董强的脸上立刻起了变化,他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连喘气都快了起来。
这一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祝韫佩的眼睛,这样有意识的激活对方一般情况下都是很有效果。
董强,你能说说家里的事情吗,我看你家里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你可能一直闷在了心里,没有把它诉说出来,其实你应该把它说出来,不说出来你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对你自己今后的生活有很大的不利啊。
其实你爸妈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他们的事情影响了你,本身对你已经是很不公平了,因为你还是个学生,生活上还是要依靠他们,他们自己有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客观上就没有精力,没有时间来关心你了。
董强,我没有说错吧?
董强的眼睛里竟然有了眼泪,眼泪含在了眼眶里,没有滚落下来,但董强的眼睛终于在慢慢的清澈起来,刚才那迷茫的眼神被泪水洗涮掉了。
祝韫佩赶快递了张餐巾纸过去。
能说说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在我小学毕业的那一年,他们离婚了。
这在祝韫佩的意料之中,那些少年罪犯的家庭,绝大多数都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尽管这样,祝韫佩还是想耐心地听他说下去。如果董强完成了对家庭的诉说,那么对董强的心理状态是一次干净的洗礼。
在他们离婚前,我妈妈还有个男人,这个男人在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来我家,跟我妈妈睡觉,结果被爸爸知道了就吵架,爸爸骂妈妈是个婊子,妈妈骂爸爸无能,有时候还动手打架,妈妈被爸爸打得头破血流,妈妈就抱着我大哭。
到了后来,妈妈更加离不开这个男人了,那个男人来了,妈妈就不让他回去,我从妈妈的脸上看出来,她是非常的高兴,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而爸爸来了,脸上顿时变得黑沉沉的非常难看,而且还在爸爸面前表现得跟那个男人非常的亲热,这样就再一次惹恼了爸爸,于是再次打架,但那个男人力气特别的大,最后一次的打架把爸爸打得趴在了地下,爸爸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你想你爸爸吗?
我想我爸爸,那时正是我考初中的时候,由于家里这样的事情,我初中没有考好,尽管那个男人对妈妈很好,但我并不喜欢他,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的爸爸。
董强,祝老师问你个问题好吗?
嗯!
你妈妈骂你爸爸无能,你知道无能的意思吗?
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你能说给我听吗?
无能是男人非常耻辱的事情。
那你原谅你妈妈吗?
但我更可怜我爸爸,我认为我爸爸也没有错。
董强,我发现你是非常聪明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糊涂事情呢?
董强沉默了。
你又没有前科,为了那一次的抢劫,你付出了如此大的的代价,你难道不懂法律吗,学校里的法制教育课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情。
你是在回避,董强你原来是父母亲的出气筒,是你家庭里的牺牲品,够让人同情的,但你又做了法律的牺牲品,就没有人为你同情了,而且也不可能同情了。
我没有做牺牲品,我是在和家庭抗争,是在和社会抗争。
我不理解你的说法。
你不会理解,所有的人都不会理解。
不愿意说吗?
你真的不愿意说吗?
其实我的罪名不应该是拦路抢劫,而应该是拦路强奸,因为被我强奸的那个女同学她父母亲为了保住她的名声,和公安局串通了就说我是拦路抢劫,而且还可以少判我几年,我就承认了。
原来是这样!
祝韫佩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毛头小伙子是个张冠李戴的罪名。
那你犯罪是为了抗争。
可以这么说。
那你抗争得到了什么呢?
我替我父亲复仇了,我也替自己证明了我不是和我父亲一样是无能,而是有能力的,我恨透了男人的无能,它害得我家庭破裂。
你还有过其他的性生活吗?
有过。
是不是也是强奸?
没有,和洗头房的小姐,我没有无能,我很成功。
是吗,谁能证明你呢?
因为小姐没有收我的钱,而且还承诺过两个人可以做朋友,这就足以证明我很成功。
祝韫佩猛地醒悟了过来,她知道后来的交谈出轨了,她已经掺入了自己的意念,自己感情里的东西,这很可怕。
她下意识的立起了身子。
董强,你跟我的谈话我会保密的,你要好好改造自己,争取提前出来,说完像逃跑似地离开了看守所。
祝韫佩知道自己掩饰得很拙劣,很狼狈。
5
由于丈夫王剑涛是做装潢生意的,而且还是外贸的,所以他们家的主卧室里的灯光布置是别具一格,所有的灯具叫做月光组合,是原装的法国灯具,这些灯或卧或立,或隐或现,或亮或暗都是遥控的,灯的形状摒弃了传统的模式,完全采用了西方艺术家抽象的绘画图案的形状,像毕加索,凡高等艺术家的图案形状,尤其某几个灯具是无线的,它可以充电的,你充好电后,可以每天变换不同的空间,你喜欢把它移来移去,可以天天换个地方。
另外,灯的颜色也可以变换,随你心情而定,随你时间而变,随你季节而设。暖色的,冷艳的,浓烈的,晕淡的,甚至可以情色的,真是千变万化,幻象连叠。确实这些灯具给祝韫佩带来不少的欢乐,由于丈夫长期外出,一个人清冷寂寞,除了看电视上网外,有时无聊,祝韫佩就躺在水床上用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弄那些灯具,时而满目生辉,时而流星飞溅,时而影影绰绰,时而波光涟涟。
小偷进来的那个晚上,祝韫佩正在看一部叫做《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美国碟片,由于片子很长,所以到了下半夜还没有睡觉,再加上近来一段时间,祝韫佩特别喜欢看此类风格的片子,情感和欲望交织在一起,有时把肉体推上高峰的那种快感,简直让祝韫佩欲罢不能,和那个董强的谈话一直缠绕在心里面,简直成了祝韫佩的一块心病,那个罪犯的家庭破裂的原因很明显是由于夫妻之间的错位,这可怕的错位最终也毁了自己的儿子,虽然这个罪犯的行为是偏激的,但它也印证了男女之间的生存本能和心理体验。而当祝韫佩想到与自己丈夫的那些心理体验时,就明显的感到了它的缺陷,这种缺陷的累积正好吻合了两个字——无能,难道我们两人也无能吗?难道王剑涛无能吗?女人是被动的,那么无能的肯定是男人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祝韫佩常常被这样形而下的欲望所烦恼。
在后来的时间里,祝韫佩也曾想改变王剑涛,她特地把卧室的灯光调到了乳白色的色调,非常的肉感,和祝韫佩裸露的躯体几无差别,祝韫佩甚至来了几个从影视上学来的挑逗动作,确实丈夫给调动了起来,也有别于上几次的感觉,但最后还是老样子,雄性的感觉稍纵即逝。
王剑涛爱抚地搂着妻子说道,宝贝我非常的对不起你,也许我成了一部商业上的机器了,一个自然人的本能让无尽的谈判,无止的应酬给消磨殆尽了,我脑子里除了钱还是钱,我不这样考虑很快会被人吃掉,如果我破产了,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呢,说完便进入了梦乡。
小偷正是在祝韫佩这样的烦恼状态下闯了进来。
小偷肯定在门口呆了好长的时间,里面的人没有睡觉,他肯定也不敢贸然地进来。但是液晶彩电上的图像改变了小偷的主意。
祝韫佩当时开着淡粉红的幽幽亮光,大字形地躺在水床上,身上披了一件透明度极高的薄纱巾,能看到全身的肉体线条,祝韫佩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进来,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最私密的空间里,看着欲望诱惑力极大的片子,忽然进来了一个人。
当祝韫佩发现了这个人时,嚯地坐了起来,本能地双手抱住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祝韫佩严厉的声腔里明显有颤抖的声调。
你别怕,我不想要伤害你。
小偷说完,晃了晃手里握着的一把匕首,特地扔掉了,匕首悄无声息掉在了地毯上。
这个举动使祝韫佩稍稍镇定了下来,她放下了抱住腿的双手并移动了一下,因为她的枕头边上有手机。
你别报警,我警告你别报警,等警察赶到,你十个这样的女人都成了我的刀下鬼了,你信不信?你看看我手臂上的肌肉,要多硬就有多硬,否则我爬落水管子还不要掉下来吗?
祝韫佩这才瞄了一下这个小偷,确实是身高马大,似一截木桩。
我告诉你,我已经进来好长时间了,而且我知道这个房子里就你一个人,想不到这么晚了你还在看这种片子,我就站在门口陪你看了半个多小时了,现在看完了?
小偷全无惧怕地坐到了床沿上了,眼睛紧盯着蜷缩在床上的祝韫佩。
祝韫佩本能地往那边挪动了一下。
水床一阵晃动,小偷快速地站了起来。
什么鬼东西,晃来晃去的。
你拿了钱就走吧。
现在到底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明白告诉你,今天晚上我两样都要。说完把祝韫佩从水床上拖到了地毯上。
冥冥之中祝韫佩感到完了,小偷两只铁钳似的手紧紧拽住了祝韫佩的胳膊,祝韫佩感觉到一阵疼痛,便叫出了声。
你别跟我装了,装他妈的正经,刚才你在看什么你倒给我说说,那外国娘们没有比你漂亮,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漂亮,有多美,只要是男人看见了,都会不要命的你知道吗?
祝韫佩被小偷强行按下去的时候,身子硌着了那把在地毯上的匕首,顿时一股透心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祝韫佩再没有挣扎的勇气了,她眼睛一闭,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了地毯上。
祝韫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感觉到有座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连喘气都感觉到困难,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肯定无疑的要死了,那种撕裂样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她被人在劈开肢解,每根骨骼在慢慢地脱节,在慢慢地松开,她的肉体在渐渐消失,像放在了硫酸里被销蚀掉。
她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不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身体里出来的,那种呻吟声,无奈的呻吟,开始是嗥叫的长声,像一头母牛的叫声,然后渐渐变短了,因为喘气接不上来,只有发出了短声,尔后变成了一浪一浪的短声,像一只漏气的风箱,被人拉扯着发出了有节奏的呻吟声。
突然,她感觉到平静了,再没有了那种拆骨剔肉的撕裂疼痛感觉了,她的呼吸也平静了起来,她想睁开眼睛,可雪白雪白的灯光照亮着,祝韫佩无法睁开眼睛,她想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到底还有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体,可手脚根本不听使唤了。但还没有等祝韫佩完全地意识过来时,那个小偷又压了上来。
祝韫佩终于从沉下去的地方浮了上来,祝韫佩这次意识到了,那个小偷压在了自己身上,祝韫佩开始有了羞耻的感觉,她意识到了被强奸的感觉。祝韫佩开始睁开了眼睛开始正面注视着那个小偷的脸蛋,从小偷涨红而扭曲的脸型上,从小偷在拼命耸动身子的运动里,祝韫佩意识到了她承载着这个窃贼的全部肮脏和罪恶。她奇怪她怎么会和这个素不相识满身臭气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而且任由他在蹂躏自己冰清玉洁的躯体,想到这里,她仇恨的火焰在胸中开始燃烧起来,他知道身子下还搁着把匕首,那是小偷刚进来时候说不会伤害祝韫佩时扔在地毯上的那把匕首,她试图用手去触摸这把匕首,她悄悄地拿到了这把匕首。
那个小偷的动作越来越快,他再一次把祝韫佩撕裂了开来,不过这次祝韫佩没有昏厥过去,她很清醒,她忍着在等时机,终于那个小偷扭动得有些变了形,扭动得连口水也流了下来,然后轰然软塌了下来,就在他翻身滚下去的当儿,祝韫佩抽出了匕首。
6
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那个晚上是一场暴风雨,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他犹如大自然里的暴风雨一样,把树木连根拔起,把房屋刮走扫净,留下的是一片瓦砾和荒芜。在祝韫佩的心里,同样是经历了一场未成预料的暴风雨,暴风雨把她的道德构架给摧毁了,在心里也留下了一片荒芜,她得重新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她得重新慢慢地作出判断。
那晚,当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小偷已无影踪,她走进了淋浴房,打开了热水,让水往自己的全身冲着,她一动不动,任由热水冲着,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热水器里的热水没有了,她才醒悟了过来,于是她跑到了外面的淋浴房里继续冲,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到这样冲着很爽快,全身通透的爽快,无法言说的爽快,似乎全身的骨骼在慢慢地复原,全身的酸麻在慢慢消失。
披上了睡衣她走出了浴房,这种身体上极度的舒适反而是一种可怕,因为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末是晚上的原因显而易见,所以祝韫佩感觉到可怕,难道肉体真的反叛于自己的思维了吗?
她走进了卧室,看了看下面的地毯,是身体压着的那块地毯,天哪,那些原来高耸的羊毛被压平了,而且还是那么潮湿,显然是汗水给浸湿的,有一块还是滑腻腻的肮脏。祝韫佩拿来了水和肥皂粉,用刷子拼命地刷,把那些肮脏刷掉,刷干净,然后再用吹风机慢慢地吹干。她当然不能让丈夫看见,她更不能让丈夫知道。
祝韫佩请了假,她没有去学校,她的思想太乱了,她不可能站在讲台上把课上好,那些事情占据了她的全部思想。她躺下去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了丈夫,丈夫在数钱,丈夫用手指头在舌头上舔了舔就飞快地数起钱来,她第一次看见丈夫在数钱,怎么这么肮脏,钱上可都是细菌啊,这么用手指头去舔呢?祝韫佩感觉到不可思议。她还做了个梦,梦见了看守所里的董强,那个很成功的董强,成功是什么呀,祝韫佩于是又陷入了混乱,她下次去看守所里上课的时候一定要再和董强谈谈,他成功的是什么呀?
祝韫佩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了过来,她睡得非常的沉,睡了这么长的时间,醒来后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因为那个可怕的小偷又出现在了脑海里,她怕睁开眼睛来再看见那个小偷。于是祝韫佩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她问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她想丈夫快点回来,她要告诉丈夫自己的遭遇。可丈夫说要等印度尼西亚的那批木材发出后才能回家,还要几天的时间。
星期五去上班了,一共四节课,完了就回家,保姆什么都弄好了,吃晚饭时候,祝韫佩告诉保姆双休日不用来了,家里没有什么家务,先生要下个星期回来,保姆看了看祝韫佩,然后点了点头。
可等保姆走了之后,祝韫佩又悔了起来,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告诉保姆休息天不要来了,是什么原因脑子里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呢?是不是自己的潜意识呢?那潜意识又是什么原因呢?
打开了液晶彩电,祝韫佩再次陷入了困惑,她下了床,走到了地毯的那块地方仔细地看了起来,那天怎么没有看见过血呢?地毯上没有血,难道那次手里的匕首没有戳到对方的身体,那我把匕首戳在了什么地方呢?
她又重新回到了床上,那摇摇晃晃的水床她一下子感到再也无法入睡,她不停地切换电视屏幕,她根本没有看进去屏幕上的节目,她打开了光碟机,自动遥控不停地切换光碟,祝韫佩自己其实无法确定要看哪一部片子,她真的感到自己心情的烦躁。
她再次跳下了水床,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她这才感觉有些踏实,那种晃来摇去的感觉没有了,于是她拿了个枕头靠在了床边看起了碟片来。碟片是部惊悚片,是那种悬空起来的恐惧,被吞噬被淘空的那类恐怖片子,祝韫佩特地挑了这部片子,她想借片子的恐惧转移掉自己心里的烦躁,她知道这类烦躁是个潜在的危险,这个危险来自于那罪恶的肉体,来自于那个暴风雨晚上的延伸,虽然这个夜晚是意外的降临,但降临后所产生的心理变异是可怕的。
其实祝韫佩已经在浴室里的那扇窗边徘徊过,是不由自主的徘徊,是潜意识的徘徊,是灵魂搏斗的徘徊。她把窗的搭扣拉开了,关上了,拉开了,关上了,最后拉开了,因为他们的肉体是契合的。
这次祝韫佩没有昏厥糊涂,她承认了小偷说的话,你脑子里仇恨我,但你的肉体需要我,我在你的身体里强烈地感觉到了,所以我又来了。所以这次没有前奏,没有威逼,没有恐吓,祝韫佩甚至没有从地毯上挪动过,就在男人的面前就范了。
地毯上再次掀起了肉体的绞杀和吞食,这次没有了小偷和主人的角色,而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层叠,他们平等了。祝韫佩感觉到了那个男人背脊上坚硬兀凸起来的肌肉,那油光锃亮滑腻腻的肌肉,他那略带口味的雄性气息,随着上下的起伏,不停喷在祝韫佩的脖子上,脸上,乳房上,催生了更加疯狂的情欲,那无休止的撞击使得祝韫佩身不由己地痉挛,尔后紧跟着松弛,像铺开在沙滩上的海水,逐渐弥漫开来,一望无际,再退下去,沙滩平静了,潮水退下去了,是为了去迎接下一波的潮涌。
小偷晚上没有离开祝韫佩的家,那张晃荡的水床上睡上了另一个男人,祝韫佩和小偷进行了谈话,祝韫佩似乎又恢复了心理学老师的思维,问了小偷许多的问题,小偷都非常老实地作了回答,后来在录音机里放给老公王剑涛听的那些内容,就是那次谈话里的一小部分内容,但更多的没有告诉老公。
小偷自称当过兵,做过保安,现在是建筑工地上的架子工,所以爬落水管子这种事得心应手。
小偷说老婆在生病,已经半年多没有和老婆那个了,洗头房里找小姐没有钱,孩子又在念书,才迫不得已做起了梁上君子。
小偷还说和你这样的女人睡过觉了,哪怕明天死了也值得了。
尾声
王剑涛这次回来特别的高兴,他告诉祝韫佩在印尼赚了很大的一笔,于是祝韫佩也很高兴,为老公的成功而高兴。那天晚上两人很投入,虽然是波澜不惊,微波细浪,但王剑涛却是无比的满足,他觉得妻子越来越体贴了,这是一种成熟的表示。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祝韫佩的脑海里不时地闪现出那副黧黑结实的肉体,但正是有了脑海中的移情,祝韫佩几乎是接近了高潮,老公才如此的高兴。祝韫佩早已把那几个晚上的体验记在了本子上,她反反复复地思考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肉体有的时候是可以离开情感的。
现在祝韫佩一个人的时候再不是一味地钻在碟片堆里,她似乎有更多思考的问题了,她似乎也明白了那个罪犯董强说过的那句话,我成功了,这和那个小偷说的我死也值了的那句话是同一个意思,她似乎也明白了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在承载着男人的欲望,所不同的要末是愿意的要末是被迫的。
祝韫佩已经叫老公装好了防盗窗,那种很漂亮的不锈钢防盗窗,老公按照祝韫佩要求,在每根空心的不锈钢管子里再插进了一根四分粗的螺纹钢条,这样小偷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来了。祝韫佩认为应该结束那种被迫的冒险了。
晚饭在保姆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吃好晚饭,祝韫佩拿起桌子右上角上的那份晚报浏览一遍,这也成了习惯。在社会版面上祝韫佩看到了一条短讯。“小偷从落水管上意外跌落不幸身亡”。
祝韫佩一惊,她急速地看了下去,文章很短,几百个字,所谓意外是爬进去的那家养了只藏獒,小偷刚探进了头就被那只凶猛的狗逐了下去。报纸上没有照片。
祝韫佩在想,到底是不是他呢?
责编 晓 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