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品
对于我们目前的食品安全形势,有人这样调侃:中国人的化学扫盲是通过“打假”来完成的:人们从大米中认识了石蜡,从红心鸭蛋中认识了苏丹红,从木耳中认识了硫酸铜,从婴幼儿奶粉中认识了三聚氰胺,从假酒中认识了变性酒精,从健美猪中认识了瘦肉精。也有人这样嘲讽:中国人就是“胃坚强”:天天都在吃着催熟剂、催红剂、膨大剂、防腐剂、增甜剂、增白剂、塑化剂,经年累月,可就是把胃吃不坏!
调侃也罢,嘲讽也罢,这一方面说明我国食品安全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另一方面也说明,人们对食品安全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了。食品安全关系到全人类的生活质量、生命安全、生存繁衍,由市场上防不胜防的“罪恶食品”(此词是笔者杜撰的),使我不由得想起美国著名记者辛克莱的贡献。
当初的美国,食品安全也是一团糟,死老鼠、发霉的火腿,甚至被机器切断的工人的手臂都成了香肠的原料,被端上餐桌。当时,开美国新闻“扒粪运动”先河的著名记者辛克莱深入到芝加哥肉类加工厂,展开调查研究,掌握了肉类生产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素材,写出了《屠宰厂》一文,对香肠糟糕的原材料和肮脏的生产场景进行了深刻揭露,在社会上引起轰动。一天,老罗斯福总统在吃早饭的时候,读了《屠宰厂》,得知自己吃的香肠中竟有死老鼠、发霉的火腿和工人的断臂,不由阵阵恶心,气得将餐桌上的香肠摔到了窗外。他立即利用总统的权力,杀鸡儆猴,对芝加哥肉类加工厂进行了大张旗鼓的整顿,将生产劣质香肠的厂长关进了大狱。为了治本,老罗斯福还决心把解决食品安全当做一件事关民生的大事来抓,于1906年在全世界率先成立了FDA(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随后制定了有关食品药品安全生产的相关法规(美国至今已出台了近40部这类法规),对食品从源头入手,将生产、贮运、包装等各个环节严格控制,包括种植、养殖、加工、销售、进出口等方面,即“从产地到餐桌实行”全程监管。发现掺杂使假者,罚得其倾家荡产;对监管部门也进行严格的监督,对徇情枉法者,同样严惩不贷,使美国成为全世界公认的食品安全做得最好的国家之一。
辛克莱为揭露“罪恶食品”给全世界的记者带了一个好头,为全人类立了一个彪炳千秋的大功。他从此被人们记住,并在世界新闻史上占有重要一席。
辛克莱很走运。他“扒”劣质香肠的“粪”,无疑给芝加哥肉类加工厂的“信誉”带来了严重损害,偌大一个厂子就因为他的那篇《屠宰厂》而关门大吉。他深入工厂采访,写出的文章引起强烈反响,可没有听说他先生在采访中遇到横蛮拒绝,粗暴地责问他“你是哪个单位的?”“你们记者管得也太多了吧?”“毬信息公开!这里没有什么信息可公开!”“拉屎也要告诉你?”更没听说文章发表后那个肉类加工厂派人对辛克莱盯梢跟踪,去砸辛克莱家的玻璃,更没听说买通枪手对他放冷枪。而更让人深思的是,老罗斯福总统对“扒粪者”的态度——辛克莱揭穿了“罪恶食品”的老底,而生产“罪恶食品”的芝加哥肉类加工厂不是在他老罗斯福的领导之下么?在他领导下的肉类加工厂竟然存在如此可耻的“黑幕”,不说他总统失职,起码也是领导无方啊。这既是在给他领导的美国政府抹黑,更是在给他这个总统抹黑嘛!可老罗斯福不但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威胁辛克莱“你是不是党员?”“你是替党说话,还是替百姓说话?”“你敢在媒体上曝光,我就叫它关闭!”而是由此举一反三,既治标又治本,成立了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并使其有效运转,为食品药品罩上了一道安全网。我们完全可以做这样的解读:老罗斯福是将辛克莱“扒”出的“粪”“沤”成了有机肥,培育了一棵食品安全的“常青树”!
新闻报道所谓的“扒粪”,照我的粗浅理解,就是“揭臭”,是特指那些所谓的“负面报道”。这是某些怕自己的“臭事”被揭开的当事人对媒体和记者的蔑称和诅咒。“粪”嘛,盖着不臭“扒开”臭,需要掩盖,甚至深深掩埋啊。美国最著名的媒体人约瑟夫·普利策对记者曾打过一个形像比喻: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报。马克思则说得更加明快:“报刊按其使命来说,是公众的捍卫者,是当权者的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是无处不在的大众的眼睛。”
媒体“瞭望者”、“捍卫者”、“揭露者”、“眼睛”的使命,决定了它不能只搞“会议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决议没有不通过的,人心没有不振奋的,接见没有不亲自的,看望没有不亲切的,班子没有不团结的,群众没有不满意的,效率没有不显著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抗洪没有不英勇的,抢救没有不及时的”那套“八股新闻”,它必然也应该成为“罪恶食品”的克星,该“扒粪”时还得“扒粪”。而我们的新闻媒体在围剿“罪恶食品”的持久战中已有了不错的开端——由新闻界掀起的质量万里行活动,3·15晚会对劣质产品的不断曝光,不都是媒体在第一时间“率先发难”,继而引起有关部门和领导的“高度重视”,使“罪恶食品”逐渐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么?如果没有新闻媒体对“罪恶食品”的及时揭露,或许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正吃着用石腊抛光的大米、浸透了苏丹红的鸭蛋、用硫酸铜发泡的木耳、用瘦肉精催生的猪肉、喝着用变性酒精勾兑的假酒,我们的孩子也还在继续食用着三聚氰胺奶粉哩。
打假有风险,揭露付代价。媒体曝光“罪恶食品”,既需要智慧,也需要胆量。有的媒体为此遭到围攻,有的记者遭到殴打,甚至生命受到威胁,功莫大焉。鉴于此,我要冒昧提议:对于那些敢于揭露“罪恶食品”的媒体,特别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与“罪恶食品”对着干的记者,社会要给予特别的关照,不但要给他们立功,有的还要给他们塑像立碑。我们给在战争中牺牲的英雄塑像立碑,为什么不能给那些为了人民的健康英勇战斗的记者塑像立碑呢?
当然,要把“罪恶食品”彻底赶出市场,只有媒体当“瞭望者”、“捍卫者”、“揭露者”、“眼睛”是远远不够的,有关部门不能成旁观者,当甩手掌柜,更不能当有眼无珠的瞎子。不过这是另一个需要议论的话题,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