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着不同的收获

2011-11-21 12:26:36尹京娈
散文百家 2011年10期
关键词:玉米秸外甥哥哥

●尹京娈

又看到了金子般的闪耀,又闻到了淡淡的馨香!又是一个沉甸甸的十月。虽然它已不再是农家人唯一收获的皮囊,却也盛满了农家人的心血与汗水,也是农家人心灵的灯塔。土地与农民的关联沿袭已久,从那遥远的石器时期,到如今的高科技信息时代,农民与土地始终不移地紧密粘连在一起,仿佛是那永远也无法割舍的母子情,尽管有成熟后的短暂分离,却割舍不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再次亲近金色,再次贴近土地,那久违的气息拽我回到了久违的时期。我是农家女,骨子里流淌着汩汩的农民血,对大地更有一份难舍的情怀。

今年的十一长假,奔赴老家融入这收获的季节。

我们刚刚进地,外甥却找来了他的一帮兄弟帮忙。一群十八九的“太阳”们,小鸟般的叽叽喳喳,边收获边说笑。他们是兄弟,他们是朋友,他们干活不计报酬,不要工钱,只是为了晚上小聚一下,买几个廉价的小菜儿,外加一瓶同样廉价的小酒儿,喝的是他们兄弟般的情谊,喝的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心情,醉的是那懵懵懂懂的精气神儿,一朋友家收完,就会马不停蹄奔赴另一家,家家如此,家家都有“醉人”的心情。

当我一遭掰完,发现“太阳”们早已把身后的玉米运回了家,再转眼,外甥已叫来机器,隆隆的机器把秸秆粉碎,融入了大地,顷刻间三亩多地的玉米秸早已夷为平地。把沉甸甸的忙碌瞬间简单化,缩短了收获的时间。

此地、此景、此情,不得不使我触景生情。看到外甥,我想起了弟弟,想起了那年那月……

责任田承包到户那一年,由于父亲在石家庄铁路局上班,母亲身体又不好,作为长女的我自然就成了当时的主要劳动力,外兼弟弟妹妹的榜样。到玉米收获的季节,我和母亲带领弟弟妹妹,带上家中唯一的运输工具——排子车,来到地里。我们先用钁头刨一条道,再把排子车顺道拉进地里,前后的荆笆用绳子拴好后,就开始掰玉米了,那时弟弟妹妹的年龄还小,掰玉米很吃力,无奈父亲不在家,我们家没有壮劳力,弟妹们心里都清楚,用尽吃奶的力气使劲掰着。等掰满一车玉米,我驾辕,肩上套一拉套,膀子用力,咧着嘴使劲在前边拉,弟弟、妹妹趴着身子,腿向后蹬地用力在后边推着。尽管地离家不太远,可一车拉回家个个大呼小喘、精疲力竭。擦擦额头的汗珠,稍微缓和一下,待赤红的小脸儿降降温,接着掰第二车、接着拉第二车、接着大呼小喘、接着精疲力竭,就那么掰一车拉一车,一车接一车,三亩多地一天绝对掰不完,第二天接着掰。我的膀子上留下了道道血印子,一出汗钻心地疼。尽管疼还不能吱声,我是弟弟妹妹的榜样,榜样撒丫子,他们就更不干了,剩下的活儿就得我和母亲干,那时我更惨,得哄着他们干。

就这样哄着,大弟弟还是不愿意干了。他的理由是他的好伙伴来找他玩儿,人家就不用干。是呀,人家父亲在家种地,家中还有体壮如牛的哥哥,当然人家不用干了。看看一屁股歪在地头上欲罢工的弟弟脸上一沟一沟的汗印子,再看看弟弟投向伙伴那羡慕的光,我心里非常矛盾,不让他去玩儿吧,看着他的小模样可怜巴巴的;让他去玩吧,我们家的活儿干不完,季节是不饶人的。

那时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弟弟一夜间变成哥哥那该多好,看看同龄的姑娘们,有哥哥的哪个像我,假小子一样的愣头青,干着家中“哥哥”的活,那时我连做梦都想有个哥哥,羡慕死那些有哥哥可叫的同龄姑娘们。后来到我结婚以后,我有哥哥了。秋收时老公来我们家帮忙,看看一米八个头的老公,潇洒地挥舞着钁头,顷刻间玉米秸魔术般地被他排在地上,我真想大声疾呼:我有哥哥了。我兴奋得孩子似的,好长一段时间,吊着他的脖子叫他哥,俺哥所为,是我心灵的慰藉,是我一生的仰仗,今日忆起眼中晶莹。

当时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弟弟的伙伴儿和我们一起干,干完后我请他们喝“甜啤露”。“甜啤露”是当时的一种饮料,两毛三一瓶,在当时农村很奢侈,家人绝对舍不得该孩子们喝的。但我知道弟弟这帮朋友们愿意喝,因为我见过几次,他们几个常常跑到我们村北一个化工厂去偷掉在地上的散铁,卖下钱后买上几瓶“甜啤露”找一没人住的老宅院儿,美滋滋地你争我抢地喝着。

这一招儿真管用,招来了弟弟的好几个朋友,他们干得非常卖力,赤红的小脸儿上爬满了汗珠子,“甜啤露”的诱惑力真大,中间让他们休息他们都不肯,为的是尽快干完,好尽早地享受那心仪已久的美味儿。

玉米掰完,更艰巨的任务就是刨玉米秸。当时还是用牲口耕地,玉米秸的根得刨深、刨全,落在地里,耕地绊犁不说,待用筢子平地时就费老劲了,所以,钁头要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才能把玉米秸刨得彻底。三亩多地刨下来,胳膊酸胀不说,手上拧出好几个血泡,还不能弄破,那样会钻心地疼,一个秋季下来,本应该赤嫩的小手,早已面目全非了。

接下来还要把刨下来的玉米秸,一把一把地抱出地,青得还能当甜棒吃的玉米秸,抱起来死沉活沉的,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举步维艰。玉米叶子锯齿似的锋利,划在脸上、脖子上,印出了道道血痕,汗珠流过钻心地疼痛……

听听身后隆隆的机器声,哪里还找得到那久违的痛。从入地开始掰第一个玉米,到秸秆全部还田,看看时间三小时不到,把过去将近一周的活都干了。过去收秋种麦最少也得个把月,现在最多十天。何等的变化,减少了多少的累、多少的痛。不只是“甜啤露”变成了廉价的酒菜的变故,还有,收秋后外甥和他的朋友们,又开始了他们的打工生涯,开始了除了土地以外的收成……

过去的早已成为历史,给我十一岁的儿子讲起,近乎天书。现在的现代化惊得我想振臂高呼,还讲给我的孩子听,小脸儿一仰,不满足地高叫:那算啥机械化,不用人进地,就能收获,那才是机械化呢。我知道儿子动画片、科幻片儿看多了,常常爱幻想。也许孩子是对的,永不满足才会进步,我期待着农业更进一步地现代化,使我的兄弟姐妹更早地从那减少了许多的、但还存在的隐痛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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