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恺
一
“小米!”随着开门声,三姨拖着悠扬的长腔,歌一样喊了一声。“哎!”米表姐更加悠扬的答应声盖过了三姨的喊声。母女俩的声音在小虎的耳朵里吱吱地响,应和着院子里榆树上知了的叫声。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起去年娘还这么喊他呢,就低下头,觉得有些冤。
“死丫头,哪去了?还不快出来,你小虎表弟来了。”三姨的话音里蹦跳着百灵鸟的脆生。
“娘,你嚷嚷啥?我在茅房呢,我忘拿纸了,快给我送来。”米表姐的声音里也蹦跳着一只百灵鸟。这只的嗓子更脆,仿佛清晨的露水刚刚滋润了喉咙似的。
“小虎,快给你米表姐送去。死丫头,上茅房也不拿纸,丢三落四的。”三姨将纸塞在小虎手上,就去张罗面盆儿。来的路上,三姨问小虎愿意吃啥,小虎说想吃烙饼。
小虎翘翘着小脚,一溜小跑去了背墙后面的茅房。在茅房门口他一下子愣住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乌黑贼亮地盯着他。米表姐双手托着腮,小虎还是看清了她的小嘴噘了噘,喉咙里似有似无地“呀”了一声。小虎赶紧将纸扔到米表姐跟前,回头跑了。心在他瘦骨嶙峋的胸脯里 “扑腾扑腾”地跳,整个院子都跟着颠起来了。身后脚步响,他回头正撞上米表姐。米表姐的脸“刷”一下子红成了秋后的大紫枣儿。她轻轻地戳了一下小虎的额头:“不害臊!”就咯咯地笑起来。
小虎他娘刚去世不久,三姨看着小虎太小,怕在家里受委屈,就接过来一起过。二姐从小就对她好,姊妹俩就像双胞胎,啥事都能想到一块去。二姐病得厉害时,跟她说过,要是自己闭了眼,丫头禾秀能自己料理自己了,倒不打紧,最放不下心的是小虎,一点儿人事还不懂,没娘疼着哪行?她握了二姐的手放在脸上,说小虎就跟自个儿生的孩子一样,有小米吃的就有小虎吃的。有小米穿的就不让小虎露着腚。二姐的眼泪像小虫子一样在她的手上爬。
“死丫头,老鸹似的傻笑个啥?”
“娘,为啥叫他送?”
“他咋就不能送?”三姨的手搋着面盆,小虎咽了咽唾沫,脸也有些热起来。
“他是男人!”米表姐说。
“小孩子家,刚脱了开裆裤,还男人女人的,让人听见还不笑掉大牙?”三姨也笑了。
小虎的脸烫成了大公鸡冠子。
“小虎,可要听话,要不我就不带你去玩儿。”
“不许跟小虎这么说话!他小,你得让着他。”那年米表姐才七岁多一点儿,小虎还不到六岁。
“我让着他,他没娘了,没人疼了,我疼他。”
听见这话,小虎想起了娘,眼圈一红嘴一咧,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小米,你再胡扯,就把你个臭嘴给缝起来!”三姨听见小虎的哭声,赶紧伸着一双面手出来,搂住他:“还瞎戳着,还不快去抱柴火。”三姨扬扬脚,米表姐就赶紧溜走了。
三姨指着刚进门的一个大男人说:“小虎,这是你三姨夫,叫三姨夫。”
小虎却害臊似的躲到了三姨身后,脸紧紧地压着三姨的腰。不开口,却拿眼睛盯他。
“不叫也是三姨夫。小虎!叫声三姨夫,我给你糖吃。”三姨夫捏着糖块一端的纸摇晃,另一只手就抚了抚小虎的头。小虎的眼睛从三姨夫的脸挪到了他捏着糖的手上。
“三姨夫!我是小虎!”他拿糖块时,看见米表姐正在里屋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小虎跑过去,“嘎嘣”一声将糖块咬下半拉,将手里捏着的那半拉递到米表姐的脸前。
“谁稀罕吃?”米表姐背过脸去。小虎犯了邪一样,也跟着转过去。小手举着那半拉糖,又递到米表姐脸前。米表姐眼里滚出泪来,他想用小手去擦。
“谁用你擦?”米表姐扒拉开小虎的手,一扭身儿,趴在炕上,身子剧烈地起伏起来。
“三姨夫,米表姐不要,还哭了。”
“她不要咱要。”三姨夫过来,一手抱起小虎,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又捏出一块糖来。一扔正好砸在米表姐后脑勺翘着的辫子上,一弹落在了她的后背上。米表姐的身子起伏得更厉害了,还听见了哭声。
“也不知道害个臊,这么大了还哭。”三姨过来,拍拍米表姐的后背。这时一只大花猫叫了一声,蹿上窗台,隔着窗户冲着屋里叫唤。米表姐“蹭”一下子蹿起来,都没正眼地看那块儿糖,就往外跑。
“小虎,愿意吃糖,以后三姨给你买。”说完就转身出去擀烙饼了。
“我就是喜欢小小子,小虎又这么懂事。”三姨夫对着小虎举着的那半拉糖张开大口:“小米不吃我吃。”小虎“忽”的一下将糖藏到了腚后,逗得三姨夫大笑起来。三姨夫捏起炕上的那块糖苦笑了笑,装进了小虎的口袋里。
大花猫在米表姐脚前趴着,听见小虎的脚步声,睁开眯着的眼睛站起来。伸着腰打了一个哈欠,叫了一声转身蹿上了那棵榆树。在半腰抱着,回头看看米表姐和小虎,又静悄悄地往上爬。小虎将口袋里那块糖递到米表姐脸前,她抢过来“嗖”的一下子扔到房顶上去了,对着小虎的耳朵悄声但严厉地说:“脏,以后别吃!”她又拉了拉他的手,“嘘,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时,大花猫蹑手蹑脚地快爬到树冠了,停下来,四只爪子死劲儿地抠住树皮的裂纹儿,一缩,再一纵,整个身子就腾了起来,知了凄惨地叫了一声,花猫已经慢悠悠地踱着四方步跑过来了,花猫嘴上的知了还在扑腾,却有气无力了。
“花,过来!”米表姐拽过大花猫嘴里的知了,掐去一个翅膀,扔给了院子里的鸡,大花猫扭过头来,向米表姐叫了一声,悻悻地走了。
二
大人下地干活,就把他俩锁在家里。俩人玩熟了,有一天米表姐跟大人一样叹口气,对小虎说:“以后可要好好地疼我啊。”就坐在板凳子上捧着脸,看榆树叶子在风里响动着。
“我疼你,我给你挣一大堆工分,好吃的全让你吃,好穿的全让你穿。”
米表姐伸开了捧着脸的手,一把就将小虎拽到怀里:“不许你这样说,好吃的都吃,好穿的都穿。你是男人,要多吃些好吃的,好长力气多干活。”
“嗯。”小虎用力地点点头,小手抚弄着米表姐的头发。米表姐的头发有些发黄,软得就像黄鼬身上的毛。“米表姐,你的头发真软,跟黄鼬的毛一样。”
小虎想起了去年后邻谢书犇在他家逮着的那只黄鼬来。
“放屁!哪能说米表姐是黄鼬?黄鼬偷鸡吃,米表姐偷鸡吃吗?你三姨说不要脸的大人才像黄鼬,他们不偷鸡他们偷人。”说这话时,米表姐的脸就像大人生气的脸一样:“记住,小虎,你长大了不准学得像黄鼬一样馋嘴!”
小虎懵懵懂懂地不明白米表姐说的是啥意思,可还是使劲儿地点点头。
这时大花猫从外面蹿上墙头,叫了一声,墙根儿那里有掉下来东西的声音。
“有啥东西让大花猫给踢下来了,我过去看看。”小虎想挣开米表姐搂着自己的双手。
“别动,一会儿你就知道那是啥了。”
大花猫站在墙头上神气地冲着他俩叫了一会儿,就蹲下来舔爪子舔身子,然后两只前爪儿将整个猫脸抱住,人洗脸一样舔起来。小虎听见米表姐咽唾沫的声音,就凑到米表姐耳边说,大花猫都舔的你咽唾沫了。米表姐转过脸,“咯咯”地笑起来时,搂着小虎的手也没忘了在他的屁股蛋子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这时大花猫跳下墙头,跑过来,嘴里竟叼了一条镰刀一样长的鲢鱼。它将那条鱼放在他俩跟前,冲着米表姐 “喵喵”地叫起来,米表姐扬扬手,说声去吧。大花猫就又“嗖”的一声蹿上墙头,跳到院子外面去了。
“米表姐,它又去了?”
“嗯,它又去了,晌午让你三姨给你做鱼吃。”
快到中午时,大花猫一共逮了八条鲢鱼,齐刷刷地摆在他俩跟前。
“它可真行。”小虎赞叹一声:“到我娶了你,你可得把大花猫也带走,好让它给你逮鱼吃。”
“你家那里有河吗?”米表姐问。
小虎想了想说:“有湾。”
“湾?脏死了。一下雨全村的脏东西都往里流,鸡粪,人屎,烂柴火,湾里啥脏东西都有,湾里的鱼不能吃。到时候我跟你三姨说说,让你上俺家来。”米表姐很神秘地在小虎的太阳穴上,用手指肚戳了一下。
“我真想看看大花猫逮鱼,它到底是咋逮的呢?”
“它不让看,它一看见人,就懒在水边。”
“咱悄悄地跟着它,到时藏起来看。”
“嗯,待会儿你三姨回来了,你跟她说。”
“可得离水远点儿,那么深。”三姨一边宰鱼一边说:“小馋猫儿逮鱼有啥看的?”
大花猫站在水边,扬着前面的右爪子,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可那双眼睛却发出两道刺眼的光,眼珠紧盯着水面,照的太阳一闪一闪的,小虎揉眼睛时,水边“啪”地响了一声。
米表姐戳戳小虎的腰问:“看见了吗?”
“没有啊,我刚才在揉眼睛。”
“啥时候揉不行,非得现在揉?”
大花猫叼着鱼往岸上走了。他俩也站起来刚想走,就听见有个女人在不远处喊:“小米,这就是你小虎表弟啊,长得真俊。以后让长丰跟你俩一起玩吧。”
米表姐拉拉小虎的手说:“别理她,比黄鼬还臊气。”那女人却走近了,身后跟着个和他俩差不多大的男孩。米表姐冲着河里吐了一口,好像嗓子里还有东西卡着似的,又咳了两声,拉着小虎的手就往家跑。
快到家门时,小虎气喘吁吁地问:“你吐她干嘛?”
“不要脸,她脏!”米表姐气得小嘴都青了,胸脯子蹦跳着,又冲西北角方向啐了一口:“记住,不许你跟那个小孩子玩!”
三
三姨夫是村里的书记,常在外面喝酒,喝完酒回来,三回倒有两回冲着三姨撒酒疯。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将凳子踢得直响。这时三姨就一手搂着小虎一手搂着米表姐,生怕他犯浑。他骂够了会一把将小虎从三姨的怀里拽过来,落下里屋的门帘,就掏口袋,有时是一块糖,有时也会是块用纸包着的点心,这时爷儿俩的眼睛就会对出光来。有回三姨夫说要是小虎是我儿子该多好,小虎就说,我是你外甥,以后我还要娶米表姐做媳妇。三姨夫的双手架着小虎的胳肢窝将他举起来,哈哈地笑着在小虎脸上亲了一口,将酒气喷在小虎的脸上。
三姨夫常带着小虎参加村里各种人家的宴席。三姨夫喝高了会对众人说,小虎是我未来的女婿,算半拉儿子。大家就嘻嘻哈哈地将桌子上好吃的往小虎跟前塞,不一会儿小虎就会吃个肚圆。爬下凳子时,说一声给我用纸包上点心和糖,我要拿回去给米表姐吃。大家就笑着说:呵,这小家伙,人小鬼可不小,媳妇还没上门,就知道疼上了。小虎嫩生生地说:米表姐说让我疼她我就疼她。说着就跑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每次小虎带回东西来,米表姐都会仔仔细细地问宴席上都有些啥人。小虎掰着手指头说完了。米表姐还会追问一句有没有长丰他娘?小虎说没有,一桌子全是男人。米表姐才肯接过小虎托在手上的糖或点心,自己先咬一口,再递到小虎嘴边,两双小眼睛对着看,比嘴里的糖还甜。
“你咋这么恨长丰和他娘?”有回小虎看见低着头从门前路过的长丰说。
“长丰他娘为当狗屁会计,就不要脸,跟黄鼬一样臊气,长丰这个小私孩子。”
“私孩子是啥孩子?”
“到你大了才能让你知道,你要是跟他玩,以后我就不让你进家门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虎恹恹地说。小虎心里却对米表姐的不近人情,有了一丝丝烦,嘴上不敢说,可话音却带出来了。
有回小虎跟三姨夫陪上面来的一个官儿吃饭。小虎在心里嘱咐自己,要是米表姐问起来,千万不能说桌子上有长丰他娘。在院子里跟长丰玩泥泥窝时,他也跟长丰说可别跟米表姐说咱俩在一起玩了,要是你说了,我就大耳刮子扇肿你的嘴。
说这话时,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小虎、长丰你俩好好玩,别打架啊。”
“娘,我不跟小虎打架。”
小虎看着长丰他娘扭着屁股,往屋里走,就自言自语一声:“走得真好看啊,跟电影上一样。”
“连大人也这么说俺娘,你三姨夫也这么说。”
“你爸爸呢?”
长丰听见问他爸爸,脸上顿时严肃起来,想哭道:“我爸爸不要我娘了。”
小虎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一会儿长丰,轻轻地说:“我也没娘了。”两个孩子就扔掉手里的泥泥窝,双手握在了一起,谁也不再说话。
“小虎,你在干嘛?”是米表姐的声音,小虎赶紧抖开长丰的手。可长丰却抓得很死,抖不开,小虎冲着米表姐的声音扭过头去。米表姐的半张脸在门垛子后面,一只眼睛黑亮黑亮地射向自己,小虎哆嗦了一下,长丰就像故意一样,死死地抓住小虎的手不放。小虎也顾不得长丰胳膊上的泥了,一低头冲着长丰的手腕子就是一口,长丰嘴一咧,松开手抖起来。小虎跑向米表姐时,又回头看了看长丰,长丰眼里含着泪,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抖着的手腕子上有血丝。
米表姐有三天一句话都不说,耷拉着脸看天。小虎犯了罪一样蹲在南墙根儿底下,玩自己的杏核。三姨看出了门道,吃饭时就问小虎:你两个怎么这几天就像仇人一样?小虎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着头只管喝粥。
“他跟长丰玩了,我烦他。”米表姐“啪”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气呼呼地盯着小虎。
“不兴这样骂人!”三姨一声断喝,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姨夫始终没有开口,将饭碗一推走了。
四
小虎满八岁时,他爸爸背了一口袋白面馍馍来接他,说小虎该上学了。
“要是我有俩儿子多好,小虎就能跟着你们了,可大的是个丫头。”看着小虎穿得干干净净,原先干巴的小身子长高了不少,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三姨抚摸着小虎的头,眼里含着泪。
“要说,你俩也该再要一个,岁数都不大,再要一个兴许就是儿子。”
“二姐夫,你甭说了,吃了晌午饭,就把小虎带走吧。到星期天,孩子想三姨和他米表姐了,你就送他来。要是你没空,我就接他去。”三姨说着站起来,脸冲着天井倚在门框上。
小虎跑过去,拽拽三姨的手,他看见三姨的脸上“哗哗”地流着泪:“三姨,以后我就管你叫娘。娘,你别哭。”小虎搂着三姨,歪头看爸爸和三姨夫喝酒。
俩连襟闷闷地坐着,只是该喝酒了,三姨夫才从嘴里金贵地蹦出个喝字来,自己先举起酒盅,一仰脖子“吱”的一声,将小酒盅嘬得就像知了的叫声。他三姨夫说:“这两年你两口子可受累了,小虎在你这里,疼小米的心就分给了小虎一半儿,又耽误了小米上学,想想真有些对不住他米表姐。”爸爸说着就掏出皱巴巴的一沓子元票,放在桌上。三姨夫忙伸过手,将元票硬硬地又塞回爸爸的口袋里。俩人的手在小虎爸爸的口袋旁较劲。三姨说:“二姐夫,别争了,我是小虎的姨娘,能差到哪去?有小米的就有小虎的,等哪天我和小米混不下去了,闹不好还得上二姐夫家要饭去呢。”听见这话,俩人较劲儿的手都松开了。三姨夫干咳了一声说:“二姐夫,你也该再续一个,岁数也不大,这么着多咱是个头啊。”小虎他爸爸没吱声,叹了口气,拿眼看看小虎。三姨的嗓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小虎觉得三姨的身子像受了撞击一样抖了一下。
小虎走的时候,米表姐躲在屋里怄气、哭,不出来送。三姨夫有些喝多了,一沾炕沿儿就打起了呼噜。三姨将爷儿俩送到村口,看看远近没人,三姨就跟小虎他爸爸说:“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小虎,二姐就留下一个儿子,就是荒了地里的,也不能委屈了小虎。”
“啊,记住了,你回吧,多咱小虎想你了,我就送他过来。”
“他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早晚得把俺气死。”
“他三姨,可要往开里想想,也许上上岁数就好了。再说,要是你俩再有个……”
三姨摆摆手,示意爷儿俩快走吧,就低下头,脚尖在道边画圈。
已经走出老远了,小虎回过头,看见三姨还在村口站着,就挥挥小手,用小手做成喇叭,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三姨——我想你,过几天我就回来。”爷儿俩爬上河堤,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三姨还在村口站着,成了一个小黑点儿,而在她身边又多了一个更小的黑点儿。小虎说米表姐也站在村口看我们呢,爸爸说:“小虎可得好好念书,长大了有了出息,要疼你三姨。”小虎“啊”一声,用力地点点头。
爷儿俩转身向桥上走,这时一只老鸹,从河堤上空扑棱着翅膀飞过去了。爸爸捡起一块土坷垃“嗖”的一声向老鸹扔过去。小虎也学着爸爸扔出一块土坷垃。小虎小声说:“我没砸着老鸹。”爸爸看看小虎,又看看依然呜哇呜哇叫着远去的老鸹,说我也没有砸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