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志
这个中篇完成于两个月前,写完后就把它放下了,或者说我已经把它忘掉了。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创作过程中的细枝末节,只记得每天写三千字左右,一天天写完,中间没有耽搁,是曾经获得过某种快感的。
现在重新阅读它,我心底突然涌起了某种彻骨的悲凉感,我突然明白,冯眼的遭际实际上也即我的遭际,或者不如说,生活在当今这个纷繁尘世中类似冯眼的挣扎者,这里或多或少有他们的一点点影子。挣扎,对,我想起这个词,内心升起了一股颤栗和寒冷。我不清楚这到底为何。因为,在我创作初期,我是想写一个温暖的故事,让人看了有小小的暖(先不考虑能否做到)。但是,现在当我回头观望,完成的作品已经背离了我的初衷,走向一种五味杂陈的格局,它变得复杂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多年前,我鲁东南老家的村子里,某户人家有一个男孩,这个孩子从小就生得一表人材,长得眉清目秀,可惜的是他不会说话,头脑也混沌。到了十五六岁,皮肤白皙,臂长过膝,食量大,力气也大,是干农活的好把式,但也仅此而已。有一年,忽然就失踪了,各种传言纷至沓来,一说是掉在什么深井里了,一说是被人绑架取人体器官了,弄得全村人惊恐不安。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到底不见了。这件事,这个人,给我留下了很深印象。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他,就打开电脑写起来。作品完成了,我才知道,这个人物仅仅是我故事中的一个部分,他仅仅是某种引导,某种推进情节的道具。我感到很遗憾,我没能实现“温暖故事”的构建。但借此我又发现了更多。
我不知道冯眼到底想去哪里,他究竟在寻找什么?他在寻找那个男孩吗?他确实这样做了,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寻找!他始终不清楚,他其实只是日复一日地寻觅他自己。寻找男孩只是他的某种惯性,表明这个人虽然在苦苦挣命中,但是这人本质上是个好人,是个富于良知的人,他三番五次去找那男孩,是他觉得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但是设若他不如此,又有谁会去谴责他呢?这个人虽然活得那么陷落,那么艰难,但他还顾及自己的人格,面子,某种虚荣的东西,这说明此时此刻,他仍然无法放下自己,无法拿出撞得血流满面的劲头拯救自己于水火。说到底,他还在沉睡着,懵懂着,被家庭、单位抛弃,他找不到真正的原因,也不想找,他就这样随波逐流着,走到哪儿算哪儿,自己不觉得。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王柳,遇到了杨玫,他的认识发生了很大改变。他最终明白,他应该到另一个天地(南方) 去叩拜自己的灵魂。然而,南方一定是他的天堂吗?冯眼接下去的人生也无可预料。但是,他终于能够看见并找到了他自己,这似乎已经足够了。
男孩、王柳、杨玫,他们是冯眼挣扎过程中的一点微火,一个肩膀,某种微小的支撑,如果没有他们,作为溺水者意义上的冯眼也许会随便抓住路边的一根树枝,一块石头,充当自己心底的火柴。这是人的一种本能,他能够碰到施予者,也是让我们感到“暖和”的地方。我只是想说,人在“江湖”,谁也不是孤立的。
作品写成,我已经无法推翻它,只得问自己,这样写合适吗?它是我真实想法的体现吗?人物、故事、主题,似乎清晰,又似乎混杂。我只能惴惴不安。
感谢编辑老师厚爱,给我与大家认识的机会,我愿意不停地写下去。与大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