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冬梅 刘治伟(大连开发区图书馆)
科学发展史表明:科学方法与科研成果同生共长,没有科学方法,就没有科研成果。研究方法的重要性在于给科学研究提供方法和途径,是科学研究取得成功的重要条件。人们在进行科学研究时,必须使用一定的研究方法,离开研究方法的科学研究是根本不存在的[1]。将科学的研究方法应用于图书馆学的理论研究,是揭示图书馆内在发展机制,建立完善的图书馆学科体系的必要条件。
我国图书馆界关于研究方法的研讨始于20世纪80年代,其发展至今已有大量的研究成果和理论成就。代表观点有早期理论界提出的“二层次说”、“三层次说”、“四层次说”以及随后发展起来的“来源说”和“规范说”等,其中受到学术界普遍认可的当属“三层次说”。1983年,《图书馆学通讯》发表了《试论图书馆学研究中的方法论问题》,第一次完整地提出了图书馆学研究方法的三层次说:哲学方法、一般方法和专门科学方法。哲学方法是对研究对象总的看法,适用于一切科学领域,是研究工作的指导思想,它对于一门学科的发展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一般研究方法是指从各学科中抽取出来,各学科普遍适⒚的方法。专门研究方法是指各学科为研究其特定的研究对象而采⒚的特殊方法。此后,学术界又积极引进移植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丰富了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体系,其中对于定性方法和定量方法的长处与局限性的研讨为图书馆的绩效评估工作带来了新的方法和思路。
综观国内外图书馆学研究方法体系的发展轨迹,一方面,图书馆学方法论体系的研究开拓了图书馆学的新领域,在这一领域中图书馆学界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另一方面,当前的图书馆学研究方法体系还存在着一些令我们不得不加以思索的问题。
后现代主义哲学思潮、文化思潮悄然兴起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一种复杂的思维思潮,其表征为一种思维范式的转变。作为一种新兴思潮,后现代主义的产生源于对现代主义的批判,追求一种新的“后现代的思维方式”,其本质特征是:反二元论、反实质化和去中心等,倡导多元化思维、否定性思维,强调不确定的内在性,对现代科学和技术的理性进行质疑[2]。用后现代主义的思想来从新审视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体系现存的问题,不仅能为图书馆学方法论研究中注入新鲜的血液,同时能够开拓新的图书馆学研究方法和思维方式。
现代图书馆学方法论体系是在一定的哲学方法论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自然许多思维模式上延续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二元对立的思维范式。图书馆学学科归属于社会科学,其理论推导并不像自然科学那样只有“对”与“错”两种答案。而以往的图书馆学领域对于许多问题的研究经常简单地以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来解决,对某一问题的研究总是被局限于固定思维方式内,从而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这导致研究成果不能全面地涵盖各种社会关系和社会问题。而且研究方法的单一性致使在研究中对研究对象的锁定过于狭窄或偏泛,往往具有局限性。
后现代主义哲学思想消解了二元对立的思维范式,反对单一视角和线性的思维方法,强调以多样性、丰富性、复杂性的视野重新审视研究方法和思维模式、重新认识图书馆现象和规律。在图书馆学研究中研究方法也要多元化,这是由研究对象的复杂性、研究主体的差异性、研究活动的实践多样性、方法性对于理论具有独立性决定的。这就决定了研究方法的多样性和综合运用,简单地用单一的研究方法寻求图书馆学理论的线性“真理”,只会导致图书馆学研究的失败。后现代主义思想提出应用多元的、综合的图书馆学研究方法,将一些较成熟的学科中的一些对本学科研究有用的概念、理论和方法引进移植进来,从而变换视角,改变思路,得到启发,就有可能形成一个研究解决问题的全新观念。在后现代视野中,多种方法的选择往往意味着图书馆学研究在不同层面、不同视野、不同境界和不同内涵上的展开[3],多种方法的综合运用则能够客观地拉近图书馆学与其他学科的联系,推动了图书馆学向整体化方向发展。
我国图书馆学界关于图书馆学方法论的研究起步较晚,早期的科研成果多数源于国外图书馆学方法论的译文。如1981年《图书馆学刊》第4期上发表路甲印翻译的《苏联图书馆学研究的现状和问题》一文,提出了方法问题的研究,这是一篇较早论及国外方法论研究的译文[4]。国内图书馆学方法论的研究在发展了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内已有颇为丰硕的研究成果,如“层次说”、“过程说”等方法论体系的形成,引进移植方法的运用等都在不同程度上丰富和发展了图书馆学研究方法的内容。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近年来国内有关图书馆学方法论体系的研究逐渐放慢了脚步,大多学术思想都拘泥于传统研究方法的规范化模式和逻辑推导。从近年来发表的图书馆学研究方法的论文中不难看出,关于图书馆学研究方法的综述性文章以及专门研究方法的比较类文章较多,而针对于特定研究对象的个性化研究方法的探讨较少,忽略了从主体角度对研究方法的主动选择。面对信息技术为图书馆学研究内容和方法带来的挑战,开辟个性化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思路尤为重要。
后现代主义思潮对于图书馆学研究方法原有的模式化研究方式提出了质疑。理性主义过于强调人的本质的理性,理性观念的封闭性使图书馆学研究方法变得僵化。情感思维和直觉方法作为非理性主义推崇的方法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从个人角度审视不同的研究对象、研究内容,从而选择或开辟具有针对性的研究方法。尽管这样的审视往往带有很强的个人情感色彩或具有一定的经验性,但“只有融于生活的情感体验才是正确理解对象和自我的惟一途径”[2]。后现代主义还认为,“理性逻辑的框架只适用于僵死的无生命物质,对有生命的东西用逻辑的、静态的、几何的方法进行处理,必然把它所有的一切本质的东西统统剔除”[2]。因此,对于图书馆学的研究,“我们也不应该重新陷入一大堆旧材料中,仍去墨守传统的研究方法,而应积极学习和利用其它学科的知识,寻求有益的启示”[5]。图书馆学是在特定社会文化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因此就其研究方法而言,必须具有一定的文化适应性,即图书馆学本土化、个性化。后现代主义的解构思想有利于将图书馆学的研究方法从传统模式化的桎梏中解救出来,有利于个性化研究方法的创新和发展。
随着抽象图书馆学、图书馆定量分析等理论研究的逐渐兴起,国内图书馆界的科学主义呼声不断高涨,而且科学主义的图书馆学研究也很有市场。“期刊中,还不难发现诸如ontology,纳米图书馆,图书疗法,图书馆力等新提法。这些东西‘雷声’大,与图书馆关系没有多大。”[5]图书馆学界也出现了正如胡适先生描述的科学主义倾向:“近三十年来,有一名词在国内几乎做到无上尊严的地位,无论懂与不懂的人,无论守旧和维新的人,都不敢公然对它表示轻视戏侮的态度,那个名词就是‘科学’。”[6]图书馆学中的“科学”二字并非指以数理推导、定量分析、逻辑演算为主的自然科学,而是相对于人文科学而言,因此,正确理解科学主义的含义极为重要。
“科学主义产生自启蒙主义,成于实证主义,是建立在牛顿范式的科学之上的一种思想观念。长期以来成为主流话语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5]然而,在“科学”成为时尚的今天,科学一词在大众话语体系中常常代表“正确、高明、有效”。“科学主义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把科学方法泛化,把科学的方法普遍引向存在的各个领域。”[5]从抽象图书馆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上,我们不难发现它的科学主义思想。那些科学主义的推崇者们孰不知图书馆学现象毕竟有别于自然现象,图书馆事业的复杂性及其服务对象与研究对象的特殊性使得图书馆学的研究无法像自然科学实验那样精确、全面地揭示图书馆学规律。实证研究、定量研究忽视了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本身的主体性、多样性和复杂性,这使貌似科学的图书馆学研究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机械主义的泥潭。正如陈业奎先生所言“在图书馆事业的实践中,许多科学主义的东西离图书馆所在的现实越来越远,从而成为纸上的数据和公式。许多科学主义的理论成了怪异的理论,在图书馆学和馆员之间树立起一道藩篱”[5]。
后现代主义思潮对图书馆学中的科学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判,对实证研究、量化研究等方法提出了反思和质疑。图书馆学研究中往往忽视了社会文化、历史沉淀的价值,忽视了对人的价值的重视,致使图书馆学研究的功利化追求恶性膨胀,造成人文精神的遮蔽。后现代主义思潮高举人文主义的大旗,强调关心人的生活、尊重人的人格、实现人的价值,注重人文关怀。图书馆学研究不应当失去它应具有的人文关怀和人文意义。图书馆学的研究方法同样应具有科学的精神,侧重于探求文献本身所具有的文化元素。然而,“我们要恰当地反对科学主义,不能把科学主义与自然科学,科学主义与科学精神相提并论,更不能把‘反对科学主义’看成是‘反科学’”[5]。相反,我们要在图书馆学的研究中勇于批判思维模式的僵化,质疑研究方法的科学主义,弘扬科学的理性精神,尊重人文科学研究方法的运用。
在现代图书馆学研究中,研究者之间没有平等的话语权,权威者的话语往往成为亘古不变的“真理”,其实是成为了永恒的教条。以往的图书馆学家的权威话语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其后研究者的研究方向、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众多的研究者,尤其是实践研究者失去了或部分失去了话语权。正如叶鹰教授建立的抽象图书馆学,其研究内容与研究方法试图通过大量的数理统计分析来解释图书馆学现象,揭示图书馆学本质。在学术研究中,我们不能否认学术权威在引领学术潮流中的重要作用,但我们同样不能忽视,社会文明的进步、历史的发展需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学术氛围。
后现代主义对权威话语提出了挑战并进行了颠覆,反对现代主义的思想霸权和权利话语,提倡平等的交流与对话,主张积极地倾听不同层次、不同层面的研究者与被研究者的话语,尤其应关注“非中心”和边缘化的话语[2]。权威话语的颠覆,研究“范式”的转变,正如“从前现代到现代大范式的转变使欧洲的知识界和特权阶层感到害怕”[2]一样,必然引来一些墨守成规的专家、权威的反对,也使那些保守的或认识迷茫的研究者感到惶恐不安。
用后现代主义思想审视现代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体系的局限对于图书馆学的理论研究来说是一种思维方式上的转变和理念上突破。但是,我们应当警惕:后现代主义在极度强调多元化、复杂性的同时,否认真理的存在,容易陷入不可知论、虚无主义的思想泥潭;后现代主义思想颠覆传统理性思维、逻辑推理,把非理性的直觉、情感、意志推至至高无上的绝对地位,过于强调“以人为本”的思维范式;后现代主义思想以人文主义研究取代科学主义研究有它积极的合理性,但也要防止其研究滑入对科学的否定,甚至反科学的深渊。我们用后现代主义思想解构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体系并不是对现存的研究方法论体系的否定或抛弃,而是期许图书馆学的研究能够理性地借用后现代主义思想中的“否定之否定”思想与开拓性思维来补充、丰富和完善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体系。
1 金胜勇,吴杏冉.关于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之分析[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06(1):15~17
2 罗昂.后现代主义对教育科学研究方法范式的解构[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06(5):26~28
3 王兰敬.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体系简析[J].津图学刊,2004(1):12~15
4 陈业奎.图书馆学研究中的科学主义[J].图书与情报,2003(2):63~66
5 胡适.胡适哲学思想资料选[M].上海:华东大学出版社,1981.22
6 刘济良.论后现代主义对教育科学研究方法的影响[J].教育理论与实践,2000(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