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扬
不知道有没有人留意过这样的文学现象:中国当代文学评论家大多集中在北京、上海、南京这样的中心城市,而文学评论杂志却散布在沈阳(《当代作家评论》)、长春(《文艺争鸣》)、西安(《小说评论》)、南宁(《南方文坛》)。如此疏密有致的地缘分布,不知起缘于何种文学传统?近些年,这种文化格局稍稍有所变动,主要原因是南京一地创办了文学评论杂志《扬子江评论》。
《扬子江评论》二○○六年冬正式创刊,主办单位是江苏作家协会,主编是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丁帆,最初的编委有丁帆、王臻中、王彬彬、王尧、许钧、朱晓进、陈思和、陈晓明、汪政、吴秉杰、吴义勤、李敬泽、张清华、南帆、费振钟、贾梦玮、黄毓璜、黄发有、阎晶明、董健、雷达。编辑部人员有刘俊、张光芒、何言宏、何平、何同彬、贺仲明、黄发有。从读者旁观的角度来审视这份杂志,尽管编委成员天南地北,阵容庞大,但最核心的人物,无疑是南京大学文学院的评论家。主编丁帆教授在创刊号的《卷首语》中,强调《扬子江评论》是一份专业的“评论刊物”,初设栏目有八个,它们是“焦点话题”、“作家作品论”、“文学现场”、“思潮与现象”、“旧作新读”、“批评的批评”、“文史钩沉”和“海外华文文学评论”。这八个栏目,概括起来无非是五个方面,即当代文坛热门话题、当代作家作品评论、当代文学批评的批评、当代文学史史料搜集和海外中国文学研究。五年之中,焦点话题有阶层与文学问题、可持续写作问题、反思一九九〇年代文学问题、乡土-城市文学问题、文学阅读问题、当代文学史问题、当代诗歌评价问题。这些话题,有的用一期的篇幅草草了结,而有的连续几期加以反复讨论。篇幅的大小未必与话题的轻重成正比。譬如阶层与文学问题,有关“底层文学”的喧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扬子江评论》刊发北大中文系青年教师邵燕君的文章《“写什么”和“怎么写”?——谈“底层文学”的困境兼及对“纯文学”的反思》①邵燕君:《“写什么”和“怎么写”?——谈“底层文学”的困境兼及对“纯文学”的反思》,《扬子江评论》2006年创刊号。,文章的用意显然不是要讨论“底层文学”的具体得失,而是希望从学理上清理一种批评思维,终结一种混乱的话语系统。所以,阶层与文学问题讨论虽然篇幅不大,但严正的文学立场,撞击着高调的左派批评壁垒。王彬彬教授提出的“可持续写作”①王彬彬:《当代作家的可持续写作问题》,《扬子江评论》2007年第1期。问题,与很多高估当代文学价值的赞词形成低开的鲜明反差。“可持续写作”以我的理解,不在于强调作家写作的持续,而在于讨论当代作家的文化素养和精神状况问题。在反思一九九〇年代文学的焦点话题中,洪治纲对一九九〇年代文学的清理②洪治纲:《主体性的弥散——对90年代文学的一种反思》,《扬子江评论》2007年第2期。,像是给那些风头正健的当红作家提供了一面可资借鉴的历史镜子。时间不过十年,但那些一九九〇年代呼风唤雨的文学英雄有不少却成了明日黄花,这种快速衰退的文学浪潮仿佛暗自呼应着王彬彬教授在“可持续写作”中提出的思考:中国当代作家的文化素养至今还是一个问题。当代诗歌评价问题触及到一个很久以来都被评论家忽略的文学现状:今天中国的汉语新诗到底情况怎样?复旦大学李振声教授与南京师大何言宏教授的文章③李振声:《南方精神的核心价值》,《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3期;何言宏:《中国当代诗歌中的南方精神》,《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3期。,不仅提供了有关当下汉语新诗的信息,而且还有自己的评价。有关当代文学史问题,是《扬子江评论》占用篇幅最多的话题,林岗教授有关“当代文学”概念的梳理④林岗:《什么是“当代文学”》,《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2期。,引发出很多研究者各自对“当代文学”的疏解,这一话题后来又衍生出新栏目“文学史新思维”。这些讨论所获得的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是催生了一批学院派人士从文学史角度来系统思考当代文学和当代文学批评问题,一些当代文学史和当代文学批评史研究项目,因此而启动。
当代作家作品评论是《扬子江评论》最有特色的栏目。《扬子江评论》的作家作品论有一种五湖四海、广泛包容的作风。短短五年中,评论文章涉及的当代中国作家有五十多位,作品上百部,如此广泛的批评覆盖面,几乎包罗了这一时期所有有代表性的作家和作品,一些代表作家如汪曾祺、宗璞、莫言、贾平凹、张承志、韩少功、铁凝、方方、王安忆、阎连科、张炜、迟子建、苏童、余华、陈染、林白、叶兆言、毕飞宇、范小青、马原、王小波、刘震云、刘醒龙、周涛等。代表作品有莫言的《蛙》和《生死疲劳》、贾平凹的《秦腔》和《高兴》、刘震云的《我叫刘跃进》和《一句顶一万句》、毕飞宇的《平原》和《推拿》、张炜的《刺猬歌》、范小青的《赤脚医生万泉和》、储福金的《黑白》、苏童的《河岸》、余华的《兄弟》、韩东的《小城好汉之英特迈往》、李锐蒋韵夫妇的《人间》、韩少功的《山南水北》、王安忆的《启蒙时代》、阿来的《空山》、方方的《水在时间之下》、艾伟的《风和日丽》、须一瓜的《太阳黑子》、刘亮程的《凿空》等。撰稿的作者队伍,浩浩荡荡,大都为国内评论界的一时之选,如上海的陈思和、陈慧芬、殷国明、李振声、杨剑龙、王宏图、张新颖、杨斌华、郭春林、刘志荣、王晓渔,北京的何西来、吴秉杰、陈晓明、李敬泽、吴义勤、王干、牛玉秋、张清华、董之林、邵燕君、施战军、敬文东、杨庆祥,天津的李新宇、罗振亚、乔以钢,福建的孙绍振、南帆,河北的李秀龙,湖南的余开伟,武汉的樊星、刘川鄂、古远清、昌切,广东的林贤治、林岗、洪治纲、谢有顺、姚新勇,山东的黄万华、贺仲明,吉林的宗仁发,辽宁的季红真、贺绍俊、孟繁华、周景雷,海南的耿占春,宁夏的牛学智,河南的刘恪,浙江的姚晓雷,江西的颜敏,贵州的何锐,江苏的徐兆淮、董健、陈辽、丁帆、王彬彬、吴俊、沈卫威、黄发有、刘俊、汪政、黄毓璜、余斌、何言宏、何平、范培松、汤哲声、王尧等。对照国内其他的文学评论杂志,几乎没有一家能够像《扬子江评论》那样,在短时间内汇集起这么多的知名评论家和当代文学研究者。从这一意义上讲,我们说《扬子江评论》的创办改变了中国当代文学评论期刊的地缘分布格局,真是一点都不假。它不是着眼于江苏一地的作家作品,而是面对整个中国当代文学。它不是江苏作家、评论家关起门来自言自语的自留地,而是敞开大门,容纳天下各路英雄的公共空间。评论中的各家各派,只要言之有理,只要是讲道理的文章,几乎没有被拒之门外的。不像有的评论刊物和大学的疑似评论刊物(靠学科拨款供少数有权者自娱自乐的评论专卖店),始终只有几个人单调的声音。从《扬子江评论》刊发的文章看,五年之中,文章发表率最高的评论家不是来自编委系统以及近水楼台的江苏,而是毫无人脉关系的外地学者。这种录稿上的亲疏远近原则,显示了这份杂志是以文章取人,而不是以人取文。以文章取人的录稿原则,是《扬子江评论》的一条成功经验。在这里,我们看不到国内一些文学评论杂志中小圈子的影子;在这里,我们感觉不到编辑颐指气使随意拿捏弱势作者的蛮横;在这里,我们体会不到评论之外人际关系过度的热络;在这里,编者作者之间自由平等,无所依傍,没有文人相轻的恶习,也没有扎营寨、打死仗的起哄和党见。南京大学文学院的评论家固然是《扬子江评论》的核心,但这种核心不是举旗帜、喊口号,确立某种话语高地,和对异见叫骂和打压,而仅仅是忠实地捍卫着办刊的客观公正规则而已。所以,五年来,迟迟不见《扬子江评论》酝酿什么文学运动,而是很平实地一期又一期刊发一些评论和研究文章,这些文章的作风大抵和风细雨,娓娓道来。以王彬彬教授的《当代作家的可持续写作问题》为例,文章摆事实,讲道理,善意地苦劝那些高调思想家们,不要装腔作势地奢谈思想,而是应该多关注自身的文化素养问题。这种苦口婆心的劝诫,饱含着论者对文学的一腔热情。还有像陈思和教授的《再论〈秦腔〉:文化传统的衰落与重返民间》①陈思和:《再论〈秦腔〉:文化传统的衰落与重返民间》,《扬子江评论》2006年创刊号。,文章的着眼点不在于《秦腔》,而在于对像贾平凹这样的一批作家的创作经验的总结。陈思和认为经过三十年的漫长探索,像贾平凹这样的一批作家的创作经验,应该引起文学批评家的高度关注,关注的出发点应该从肯定他们的文学地位,进一步深化到从理论层面来思考这一代作家创作的成败得失,打开文学史的研究视野。复旦大学中文系教师王宏图的《〈兄弟〉的里里外外》,对高踞小说排行榜的余华新作《兄弟》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认为《兄弟》“展示的是一个精神的废墟,没有任何精神超越的曙色,没有任何令人回味的智慧,没有生命力绚烂的迸发,没有深邃悠长的诗意,一切都化为即时挥霍的搞笑,真可谓娱乐至上,娱乐至死”②王宏图:《〈兄弟〉的里里外外》,《扬子江评论》2006年创刊号。。这种评价,对于热销之中的余华的《兄弟》或许不会构成真正有效的冲击,但多少年之后,当人们再来回顾二十一世纪初评论家的意见时,王宏图的说法一定会引发后来者的深思。
作为一本当代文学批评的专业杂志,对批评的批评是保持行业内部健康机制的有效方式。《扬子江评论》抓住“当代文学”问题深发开去,以至于后来拓展为“文学史新思维”这样的栏目。旷新年教授的《“当代文学”的建构与崩溃》(《读书》二○○六年第五期)针对一九四九-一九七八年中国“当代文学”在今天的文学史研究中失去合法性的现象,提出不能用以暴易暴的方式中断中国“当代文学”中的“社会主义文学”传统,而应该在新的社会条件下,重建“社会主义文学”、“人民文学”的合法性。针对旷新年的文章观点,《扬子江评论》刊发了何同彬、刘晓飞、陈舒劼、赵建常四位的文章①何同彬:《合法性质询的偏执与历史想象的呓语——解读旷新年〈“当代文学”的建构与崩溃〉》;刘晓飞:《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当代文学”的建构与崩溃〉“新人”观点批判》;陈舒劼:《突破公约性知识谱系的书写》;赵建常:《不应遮蔽的史实》,《扬子江评论》2006年创刊号。,这四篇文章都不同意旷新年的观点,他们的基本思路是强调历史性,主张从历史语境中体会“当代文学”的荣辱得失,而不是想当然地从概念出发,无条件地赋予“社会主义文学”、“人民文学”以合法性。林贤治的《中国作家精神还乡的历史流变》②林贤治:《中国作家精神还乡的历史流变》,《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2期。以及昌切的《浩然:告别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③昌切:《浩然:告别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2期。,从非常具体的文学史层面,阐发了自己对“当代文学”的看法。林贤治的论述是宏观提要式的,从五四一直论到新世纪,昌切的观察是具体而微的,瞄准的对象是“社会主义文学”中的一个典型——浩然现象。相比之下,林岗的《什么是“当代文学”》、杨扬的《什么是中国“当代文学”——对一个文学史问题的回答》④杨扬:《什么是中国“当代文学”——对一个文学史问题的回答》,《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4期。,侧重于从学科系统内部来阐释“当代文学”概念。有关“当代文学”的探讨,在“文学史新思维”栏目下,还将继续下去,在我看来它的意义是双重的,一方面是对当下文学批评的介入,以历史为参照,不断修正和调节当代文学的价值坐标;另一方面是有意识地积淀当下文学经验,研究者以文学史家的眼光,提炼当代文学经验,使之归留到中国文学传统之中。
当代文学史相关史料的搜集、整理,是《扬子江评论》颇具亮点的一个栏目。具体有三方面的展开:第一是文坛当事人的自述与回忆。施燕平的一系列文章尤为难得。施燕平作为“文革”期间参与上海文坛一系列活动的文学编辑人员,以旁观者和亲历者的双重身份,写下了《上海作协“四十九天会议”的来龙去脉》、《关于〈机电局长的一天〉发表后的风波》、《我在〈朝霞〉杂志工作的回忆》(上、下)等文章⑤施燕平:《上海作协“四十九天会议”的来龙去脉》,《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3期;《关于〈机电局长的一天〉发表后的风波》,《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6期;《我在〈朝霞〉杂志工作的回忆》(上、下),《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5、6期。,这些文章倒是与《扬子江评论》刊发的一组探讨“当代文学”中的“社会主义文学”经验的研究论文形成呼应。有关这方面的回忆文字,在当今的传媒空间中并不容易刊发。笔者曾推荐给上海相关的报纸,希望摘录转发,但都因话题太敏感而遭谢绝。我们无法想象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会因为话题太敏感而被悬置、耽搁,甚至是取消,但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事例并非没有。《扬子江评论》在国内率先刊发当代文学史料文章,这种功德,只有多少年之后,研究者才会在研究中体会到。第二是一些国内文学期刊编辑结合自己的编辑经验谈文学期刊与当代文学的关系,其中也有一些是研究者对一些当代中国文学名刊的研究。如杨斌华谈《上海文学》⑥杨斌华:《文学杂志的评价怪圈及其他》,《扬子江评论》2007年第6期。,何锐谈《山花》⑦何锐:《感谢流逝的时光——〈山花〉和我的编辑生涯》,《扬子江评论》2007年第4期。,徐兆淮谈《钟山》⑧徐兆淮:《邵燕祥与他的“杂文作坊”》,《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6期;《汪老与林老:短篇圣手·文坛双璧》,《扬子江评论》2011年第2期;《且说李国文的华丽转身——编余丛谈》,《扬子江评论》2011年第3期。,周伦佑谈《非非》诗刊⑨周伦佑:《先锋的历程——〈非非〉杂志20年风雨历程回顾》,《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4期。,耿占春对民间诗刊《阵地》的论述[10]耿占春、王东东:《从〈阵地〉看汉语诗歌的一个侧面》,《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3期。,周根红对《当代》的评论[11]周根红:《媒介互动与〈当代〉的转型》,《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2期。,文宗理对《十月》的研究[12]文宗理:《〈十月〉与当代现实主义文学的发展》,《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3期。,李翠芳对《花城》的研究①李翠芳:《〈花城〉:先锋的探索与品质的坚守——新世纪以来〈花城〉的小说意识和审美理想》,《扬子江评论》2008年第5期。,刘成才对诗刊《星星》的研究②刘成才:《石天河与一九五七年〈星星〉诗案研究》,《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1期。,林宁对《朝霞》的研究③林宁:《论〈朝霞〉的生产范式》,《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5期。,王云芳对《作家》的研究④王云芳:《做一本高雅的文学杂志——论世纪之交的〈作家〉改版及其意义》,《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4期。,吴俊对《人民文学》的研究⑤吴俊:《〈人民文学〉与“国家文学”——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的制度设计》,《扬子江评论》2007年第1期。,谭军武对《天涯》的研究⑥谭军武:《小“语文”姿态的大“民间”叙写——对〈天涯〉“民间语文”栏目的话语考察》,《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3期。,刘晓南对二○○八年度《收获》的评论⑦刘晓南:《2008〈收获〉综述》,《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 2期。等。第三是介绍海外未刊文史材料的新发现,如杨扬的《哈佛所见文史资料四则》⑧杨扬:《哈佛所见文史资料四则》,《扬子江评论》2006年创刊号。。上述这些有关史料的文章,在整个《扬子江评论》中所占篇幅并不是很大,但陆陆续续、延续至今,给读者以期待,给研究以示范。这一栏目的意义还不在于确立文学期刊对于当代中国文学曾经有过的影响这样一个历史事实,而在于从文学史和理论研究两个层面,强化当代中国文学特有的影响因子。如果对照同时期世界范围的文学状况,我们会注意到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国是世界上文学期刊最多的国度。这种现象的出现,并不表明当代中国社会对文学的需求程度特别高,而是原有的体制设计上,文学作为意识形态的一个方面,被放到一个特殊地位。改革开放三十年,当年文学的特殊使命可能早已烟消云散,但文化体制的形式和构架仍在,所以,对文学期刊的研究倒是有可能成为理解和考量中国“当代文学”的独特法门。
海外中国文学研究,近些年在国内学术研究中逐渐浮出水面,形成海内外互文的研究现象。有一些国内研究者对海外中国文学研究是持防备心理的,时不时地提醒研究者要注意研究中的“汉学心态”。而《扬子江评论》所持的是一种开放心态,它索性给“海外汉学”留出一块空间,以示研究观瞻。已发表的文章中有:林毓生的《鲁迅“国民性”论述的深刻性、困境与实际后果》⑨林毓生:《鲁迅“国民性”论述的深刻性、困境与实际后果》,《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1期。、王德威的《想象中国的新开始》[10]王德威:《想象中国的新开始》,《扬子江评论》2007年第2期。、顾彬的《我们的声音在哪里?——找寻“自我”的中国作家》和《语言的重要性——本土语言如何涉及世界文学》[11]〔德〕顾彬:《我们的声音在哪里?——找寻“自我”的中国作家》,《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 2期;《语言的重要性——本土语言如何涉及世界文学》,《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2期。、藤井省三的《鲁迅与芥川龙之介:〈呐喊〉小说的叙述模式以及故事结构的成立》[12]〔日〕藤井省三:《鲁迅与芥川龙之介:〈呐喊〉小说的叙述模式以及故事结构的成立》,《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2期。和《日本人对现代中国的解读——二十世纪中国文学阅读史》[13]〔日〕藤井省三:《日本人对现代中国的解读——20世纪中国文学阅读史》,贺昌盛译,《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4期。、千野拓政的《亚文化与青年感性的变化——在东亚城市文化所能看到的现代文化的转折》[14]〔日〕千野拓政:《亚文化与青年感性的变化——在东亚城市文化所能看到的现代文化的转折》,《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5期。、米家路的《测绘栖居的诡异:中国新电影中的环境灾难、生态无意识与水的病理学》[15]米家路:《测绘栖居的诡异:中国新电影中的环境灾难、生态无意识与水的病理学》,《扬子江评论》2010年第6期。、廖炳惠的《梦锁泉漳两岸情:试论李昂的跨地情爱书写〈七世姻缘〉》[16]廖炳惠:《梦锁泉漳两岸情:试论李昂的跨地情爱书写〈七世姻缘〉》,《扬子江评论》2011年第1期。。上述研究文章只是当代“海外汉学”小小的一角,但从这一角中,我们感受到《扬子江评论》的编辑方针的严正性。如果曾有机会领教过一些“海外汉学”的人们,一定对西方校园中的“左派”政治留有印象。这种印象并不是因为有学术的意味,而是因为其强烈的意识形态特征。《扬子江评论》的学术平正作风,最鲜明地体现在对这种“海外汉学”左派面目的抵制和对自由研讨学风的捍卫上。或许是延续了中央大学自由知识分子学风的余绪,当下“海外汉学”中的左派言论为《扬子江评论》所摒弃,《扬子江评论》所选择的不是观点大于论述的表态文章,而是需要有事实、有材料的研究文章。在我看来,这是南京大学文学院一些评论家的基本共识,他们强调的是五四以来,中国文学中的自由和启蒙精神。以此为魂,不仅影响着他们自己的研究和评论,也规范着办刊的基本方向。如果对照当下国内的当代文学评论期刊,有这种品格并且在办刊过程中自觉贯彻这种价值倾向的,唯此一家。这大概是因为《扬子江评论》的核心团队中的都是职业评论家和专业人员,依靠的是南京大学,而其他评论杂志都是文联、作协下属人员在经办。当然,高校编刊物其风格不一定就是客观、公正的。曾几何时,北京、上海的一些高校都曾有过办刊尝试,在一九九〇年代是同人同道者为多,偏重于学问。到了新世纪,基本上是余风流散,新出现的以书代刊的“期刊”,像样的不多,有灵魂和学术品格的更少,基本上都是面子工程的产物:学科项目出资,学科带头人领衔主编。这些刊物全取决于领衔者个人口味。气度大一点、私心少一些的,或许偶有一两篇好文章,如果领衔人心胸狭窄,那么,这些刊物就成了熟人、门生和附庸者自娱自乐的学术会所。说到底,这些刊物都难成气候,原因之一,其不是以公共空间为建设目标,而是受高校烧钱潜规则的支配。相比之下,《扬子江评论》五年之内快速成长,容纳了海内外那么多的作家、评论家和研究者的文章,这种包容度确立了它在一般读者眼中的地位和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