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画像

文/阿 碧

DNA画像

文/阿 碧

上图为利用DNA画像技术绘制的卡贝尔形象。下图为旧金山唐人街案件中的嫌疑人卡贝尔。

2010年1月2 7日夜里11点15分，美国旧金山警方接获报案电话。待警察赶到旧金山唐人街莫拉加街的一户两层别墅内时，发现华裔屋主李文贵在一楼已经中枪死亡，两名劫犯也已经逃逸。李文贵死时也手持一把手枪，屋内有枪战的痕迹，除了李文贵身旁有大摊血迹外，室内另有小面积血迹，并有滴血沿着楼梯向上，说明劫犯中有人被李文贵击中，但是伤势较轻。法医对两处血迹进行取样，并收集了现场留下的弹壳。

别墅内二楼另有9名男女被捆绑，包括李文贵的母亲，他们被带回警局录口供。受害者陈述，两名劫匪入室时只有李文贵一人在一楼看电视，其他9人是老乡，正在二楼一个卧室内聊天。当他们听到一楼有枪响时，就赶到楼梯口，结果发现李文贵已经中枪倒地。他们看到两名劫犯手持手枪，戴着面具和头套，手上戴着手套。也就是说，两名劫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令受害者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相貌特征。劫匪上楼之后，一声不吭，只是用枪指着9名受害者，然后把他们捆绑起来关在卧室里。从现场来看，两名劫匪抄走了李家的所有贵重物品。

在受害者之一挣脱部分捆绑打电话时，已经距离案发时将近3个小时了。犯罪嫌疑人在这3个小时内完全可以逃离旧金山市，搜捕已经没有意义了，况且搜捕的线索很少。这是两名有着反侦察知识的犯罪嫌疑人，尽管现场留下了一些痕迹证据，但是能够指认他们身份的证据不多，比如弹壳是很常见的型号，在任何一个合法的枪械店都能购买到，因为美国人只要有“合法持枪证”的人都可以买枪。在美国，一个人要拿到持枪证，第一要主动提出书面申请；第二要无不良记录；第三要到法定年龄；第四要心理健康。这个数量是相当庞大的，绝大部分成年美国人都可持枪。那么，剩下的最有用的证据就是血迹。

法医经过初步分析，现场的血迹的确属于两人，一个就是死者李文贵，另外一个应该属于两名犯罪嫌疑人中的一人。血迹初步分析结果还表明，犯罪嫌疑人是男性，血型为B型。法医把血样送到旧金山一家DNA分析实验室进行分析。三个星期后，DNA分析结果出来了，法医将相关数据输入到美国基因数据库，这个数据库包括美国所有有犯罪前科者的基因数据。比对结果却没有找到匹配者，这说明该案的犯罪嫌疑人要么是初犯，要么是以前没有被捉住的惯犯。

总之，基因比对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么，该到哪里去寻找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呢？后来，法医动用了最先进的“D N A画像技术”，利用嫌疑人的DNA为嫌疑人画了一幅像，然后发布全国通缉令。2011年1月5日，在逃逸了将近1年之后，“DNA画像”中的嫌疑人卡贝尔被警方抓获，另外一名嫌疑人目前正在抓捕之中。经过审讯，卡贝尔果然是个有经验的惯犯，之前多起抢劫悬案都有他参与，但是每次作案他都很少给警方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如果不是利用DNA画像技术，卡贝尔至今还逍遥法外。

DNA画像可以破解疑案

通过目击者或受害人的描述，给犯罪嫌疑人画一幅肖像，然后发布通缉令，这是十分传统的一种方法，沿用至今。然而，就像上述旧金山唐人街的劫案一样，在不少刑事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是十分模糊的，没有人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给犯罪嫌疑人画像就变得不可能。甚至在一些特殊的疑案中，案发现场既没有受害者，也没有嫌疑人，嫌疑人把受害者转移走了，现场只留下打斗的痕迹和一些血迹。此时，警方就需要利用那些现场留下的痕迹证据，其中最重要的是血迹。通过分析血迹，可以找到相关人的血型；通过血迹的新鲜程度，可以推算案发时间；通过血迹的喷溅方式，可以推测嫌疑人采用的凶器或刺杀方式。

血迹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证据，那就是DNA。利用DNA破案的传统方式是旧金山警方开始采用的那种方法，将血迹进行基因分析后，输入到警方的基因数据库中进行比对，看看有没有相匹配的数据。如果有，那血迹主人的身份就明确了，通过这个身份就很容易找到嫌疑人或受害者。然而，这种方法遭遇到的最大困境是需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全民数据库。目前，还没有一个国家有这么大的人力和财力来建这么一个数据库，大多是有案底的罪犯才在数据库中有记录。如果数据库中没有相应的记录，DNA证据似乎就成为了没用的证据。

那么，可不可以不用比对的方式，单独通过分析案发现场的血迹中的DNA，就可以推测一个人的年龄、性别、相貌、身体健康状况呢？如果能掌握这些特征，尤其是相貌特征，找到受害者或嫌疑人就很容易了。这个方法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因为DNA中隐藏着人体的所有外在特征。那么，为何现在警方很少直接利用D N A来破译某人的身份呢？这是因为基因科学尚在发展完善之中，人体的一些特征基因还在研究之中，有的基因尚未找到。此外，由于DNA画像需要分析数百个身体特征基因，耗时很长，容易错过最佳侦破时机；分析越多，出错也就越多，这也导致DNA画像准确性还不高。

现在，科学家知道的人体身份特征基因越来越多。这些特征身份基因正逐渐应用到法医科学中，成为“DNA画像技术”的关键支撑。除了旧金山唐人街的案例外，已有少数几个案例显示警方直接利用D N A分析为嫌疑人画像，并获得成功。我们相信，随着基因科学的发展，科学家终将掌握人体特征的全部基因。到了那时，法医就可以通过分析DNA来为犯罪嫌疑人或受害者画一张精确的图像，连带年龄、性别、人种、健康状况甚至性格特征都可以通过D N A分析出来，附在画像旁。这样一来，仅凭一滴血就可以找到受害者或者嫌疑人了。当然，除了血迹之外，唾液、精液等可以用于DNA提取的体液，以及能检测出D N A的毛发、皮屑等痕迹证据，都可以成为D N A画像的重要物证。

DNA画像遭遇双胞胎困境

据统计，全世界双胞胎人口有9000万，超过人口总数的1%，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据，DNA画像技术在实际应用中会遭遇到双胞胎相貌相同的困境。基因科学的研究表明，双胞胎及多胞胎之所以长相一样，是因为他们的脸型由相同的DNA控制；其他人之所以千人千面，也是由基因各不相同所决定的。

英国的有关案例很能说明双胞胎DNA及其相貌相同的道理。在英国朴次茅斯市，曾经发生了100多起汽车盗窃案，根据相关线索，这个盗车者是同一个人，他在得手后就疯狂飙车，然后将汽车随意丢弃。警方利用汽车上收集到的DNA证据为嫌疑人画像，结果找到了嫌疑人。此时难题出现了，因为嫌疑人居然是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警方没有证据证明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实施了犯罪，也没有证据证明两人都参与了犯罪，因此不能对他们进行拘捕。尽管指纹在双胞胎的鉴别上很有功力，但是警方在被盗的车辆上没有提取到这兄弟俩的指纹。

目前，英国这100多起汽车盗窃案的嫌疑人，也就是双胞胎兄弟之一仍然逍遥法外。不过，犯罪嫌疑人随时可能面临指控，因为科学在进步。最近，科学家通过对基因疾病的研究，可以分辨出同卵双胞胎DNA中的微小差异。它们是由胚胎成长时的细胞分裂引起的。这些基因上的微小差异，或许可以成为同卵双生子鉴别的最精确方法。现在，英国警方已将兄弟俩的DNA样本送往法医鉴定中心，希望能够发现微小的DNA差异。如果成功的话，就是同卵双胞胎也不能拉自己的兄弟做挡箭牌，逃避法律的惩罚。

身体特征基因逐步被破译

一个人的身体特征的构成要素很多，首先是面部相貌，包括脸型以及眼耳口鼻舌等五官的大小、特征和位置分布；其次，还有肤色、发色、年龄、身高、体重等身份特征。所有这些特征都是由基因来决定的。科学家破解的特征基因越多，法医绘制的DNA画像就会越精确。在本刊今年第1期的《血迹知晓年龄》一文中，我们已经介绍了利用血迹中T淋巴细胞的DNA可以分析一个人的年龄。接下来，我们了解一下其他身份特征基因的研究情况。

●面部

D N A存在于所有的细胞核中，因而所有的人体有核细胞都含有D N A。历史上第一次将D N A测序技术应用于刑事犯罪案件的侦破是在1987年的英国。后来，D N A鉴定在刑事案件中最常用的是对无名尸体或骨骸的身源鉴定。DNA画像的概念是从当下已经广泛应用的亲子鉴定技术衍生而来的。亲子鉴定使用了一种名叫S T R的分子标记技术，该技术正逐步被基因单核苷酸多态性（SNP）技术所取代，而该技术正是D N A画像所需要的技术。

美国宾州州立大学的马克·斯莱福教授表示，利用SNP技术，可以将标志种族起源的DNA和面部固定点的混合基因联系起来，比如嘴角以及鼻尖等。这样就可以依据DNA中的混合基因，在电脑中描绘出一个人的面部轮廓。斯莱福已经整理出500个面容基因标记和500个种族起源基因标记，可以用到DNA画像中。法医根据基因标记和根据DNA分析出来的肤色、发色、眼珠颜色等身份特征，一张栩栩如生的犯罪嫌疑人画像就在电脑上呈现出来了。

●肤色

美国科学家已经破解了DN A中蕴藏的肤色特征。2006年，美国一个州的警方发现了一个死者的遗骸，他们通过颅像重合、颅像复原等方法，判定出死者为一名黄种人女子。因为她的骨骼比较小，如果是白种人的话，骨骼会大一些。而一家正在推广DNA鉴定技术的公司为骸骨进行了一次鉴定，他们利用受害者的DNA进行肤色基因分析，结果发现受害者的确是白人。案件侦破之后果然确认死者是一名白人女子，证实了DNA检测的结果。

肤色分析技术也能用于寻找犯罪嫌疑人，已经帮助美国执法机关成功识别并指控了连环凶杀案案犯德里克·托德·李，这个杀人恶魔在路易斯安那州曾残忍地杀害了7名女子。据该案件目击证人称，凶手看起来是一个美国白人，但是经过对现场提取的DNA基因进行分析，结果描绘出来的却是一个非洲裔美国人。最终是这个DNA基因分析出的结果帮助执法机关成功将凶手捕获，并被宣判其杀人罪名成立。

●头发

2010年，荷兰科学家找到了利用D N A推测头发颜色的方法，精度可达到90%。该技术甚至可以对几种颜色极其相近的发色进行区分，例如红色和淡红色，浅黄色和深黄色。研究人员是通过对数百名欧洲人D N A的研究，并综合此前关于基因与发色之间的研究，才最终确定基因与发色之间的对应关系的。负责该研究的鹿特丹伊拉兹马斯大学法医分子生物学教授曼弗雷德·凯泽尔说：“我们能从13种DNA标志物中提取基因，以此来确定与发色相关的11个基因。”

凯泽尔表示，通过D N A来判断嫌疑人头发的颜色是法医学的一项突破，将为嫌疑人的筛选提供重要的信息。在很多时候，当一切线索看起来都中断了的时候，头发的颜色往往能给侦探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宝贵信息。当然，体毛的颜色也可以类似的方法进行检测。在不远的将来，通过DNA测试确定发色或毛色会成为法医的一个标准工具，并在案件侦破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2009年，澳大利亚研究人员找到了决定头发卷曲程度的“卷发基因”。这是一种毛透明蛋白基因，它们存在于发根周围的鞘毛中。基因变异可能引起某种氨基酸变化，从而影响头发卷曲程度。研究人员正运用上述成果研制特殊基因药丸，使人们不用烫发就能将头发变直或变卷。不过，这一研究成果最直接的用途是协助警方绘制嫌疑人画像以及调查取证。通过罪犯遗留在犯罪现场的DNA样本，警方可以分析出罪犯的发型。

●眼珠颜色

我们都知道，不同人种的眼珠颜色有所不同。其实，在同一人种中，眼珠的颜色也会有所差异，比如黄种人大多是黑眼珠，但是黑色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异。随着世界人口的流动，混血儿也越来越多，眼珠颜色也更加多样化。不同的人之所以眼珠颜色不同，就是因为虹膜的颜色不同。根据虹膜内含色素的不同，虹膜呈现不同的颜色。

2006年，英国研究人员发现，不同人的虹膜色素几乎形同，不同的只是含量的多少而已，这是由基因决定的。白种人的虹膜中色素显性基因少，所以白种人的虹膜多呈现浅色；而有色人种的色素决定基因中显性基因数量多，故而虹膜颜色较深。法医们通过分析DNA中的色素显性基因的数量，然后通过特定的公式进行推算，就可以知道犯罪嫌疑人的眼珠颜色，可以细微到分清同一种族内不同人的眼珠颜色差异。

●身高

2007年，由英、美等国科学家组成的国际科研小组，成功地找到能解释人们身高差异的身高基因。不像体重受后天环境很大影响，科学家发现影响身高的因素90%是基因。科学家对3.5万人进行了DNA分析，发现人类遗传密码中有一个单一的碱基与身高有关。科学家说，在遗传基因H M-G A2中，如果遗传密码有更多的C（胞嘧啶）碱基而不是T（胸腺嘧啶）碱基，一个人在成年后身体就会越高。

目前，身高基因尚未用于司法实践中，因为科学家发现H M-G A2并非是控制身高的唯一基因，而是有很多基因在共同控制身高，它们之间没有明确的显、隐性关系，但有有效基因和无效基因之分。身高性状的表达，看个体基因型中控制身高的有效基因的多少。有效基因多，身高就高。只有等到所有有关身高的基因被确认了，法医才可能通过公式来计算嫌疑人的身高，以此缩小查找的范围。

●疾病

如果通过D N A分析能够确定犯罪嫌疑人患有什么疾病，对查找他的身份也很重要。基因科学研究表明，人与人之间基因99.9%相同，差别非常小。但正是那剩余的0.1%的差异，造成了人与人之间健康状况的差异。现代分子生物医学证明，某种基因型的人群更容易出现某种类型的健康问题，这些异常可能来自遗传，也有可能在生活中受有害环境因素诱发。

2000年6月26日，美国总统克林顿和英国首相布莱尔联合宣布，科学家们已绘制完成有史以来人类第一张基因组草图。其后10年间，人类遗传学研究取得了长足进展，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属全基因组关联分析。这类研究，通常将病人和健康人群的数十万个基因位点进行扫描，然后比较两类人群的异同，从而找出与该疾病可能的相关突变基因。通过这个办法，在过去的两三年中，上百种常见疾病的易感基因被一一发现。■

编辑：陈畅鸣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