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顾达寿
柯西金“受辱”记
□[俄]顾达寿
20世纪60年代以后,正是苏联和中国两党两国关系达到白热化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从苏联驻华使馆奉调回国,在苏共中央联络部任职。1964年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被免除职务之后,即由勃列日涅夫接任他的党内职务,同时任命柯西金就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当时苏联新的领导人曾经想修补苏中两国关系的裂痕,缓和两党愈演愈烈的不和状态。是年11月7日,苏联领导人邀请了周恩来率领的中国代表团参加苏联十月社会主义胜利47周年的庆祝活动。但是在克里姆林宫却发生了周恩来抗议苏联国防部长马林诺夫斯基诋毁毛泽东的事件,这使本来可能有点起色的苏中关系又陷入了僵局。
那时候,柯西金曾经多次在党的高级会议上提出应该致力改善苏中两党关系,恢复两国友好往来,并且向苏共最高领导人勃列日涅夫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1969年6月的一天上午,我接到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的秘书的电话,称柯西金有紧急事情要召见我,让我立即赶到克里姆林宫。他一见到我就说:“我请你来是要你给我接通北京的电话。我要直接与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通话,谈我对苏中目前关系的看法。”于是,我拨通了莫斯科专线电话总机。
不一会儿,莫斯科与北京的专线电话接通了。我便向北京的接线员小姐说明了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要与毛泽东主席通话。这时我听见这位女接线员正在向谁传达我的要求。过了一会儿,她生硬地对我说:“我不能给你接通这样的电话。”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我便向柯西金转述了刚才中国女接线员的话。他不解,似乎认为我没有将话说清楚,对我说:“你再给我接过去,就说我要直接与毛泽东主席通电话,要和他谈很重要的问题。”
我再次接通了北京的电话,但对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将电话又挂断了。我第三次挂过去,依然是这种情况。中国女接线员什么也不说就又挂断了电话。这时,我看见柯西金紧皱眉头,示意我第四次再挂过去。过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又接通了,还是那位女接线员的声音。她还未等我将话说完,就对我说:“告诉你,我们的毛主席坚决不与苏联修正主义坏蛋柯西金通话,所以我不能给你接通毛主席的电话!”说完,她又将电话挂断了。我清楚地听见了她说“坏蛋”这个中国人用来骂人的词,但我没有向柯西金如实转述刚才女接线员的骂人话。柯西金再次紧皱眉头,显得非常懊恼。
1969年9月3日,越南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主席胡志明逝世。柯西金代表苏共中央赴河内参加为胡志明举行的吊唁仪式,他指定我陪同他前往。这时我已经知道柯西金此行河内还有一个目的,他希望借此机会能在河内见到中国领导人。但令他失望的是,在河内他没有机会,或者说中共并未安排高层领导人与他会晤。于是,他通过苏联驻华大使向中国方面再次表示了这种愿望,希望在此期间能在北京举行两国总理的会晤。
但是好几天过去了,中国方面一直保持沉默。代表团起程回国时,柯西金指示将他的专机从河内飞到乌兹别克加盟共和国首都塔什干,然后飞经北京到莫斯科。就在我们的飞机降落在塔什干机场时,我们获悉中国领导人终于同意在北京举行两国总理会晤。
按照中国方面的安排,这次总理会晤于1969年9月11日在北京首都机场举行。按照外交惯例,中方提出这样的会晤地点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的。但柯西金并没有过多地考虑中国人对苏联人的成见,因为毕竟有了这样的会晤交谈的机会。他认为,会晤的时间和机会才是重要的,至于地点设在哪里倒是次要的。
会谈一开始,柯西金向周恩来表明了来意并陈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从两国人民的利益高度出发,苏联共产党认为,现在必须尽力尽快改善两国两党之间存在的不友好的关系,促使双边关系正常化。他表明,苏联方面已经准备同中国方面举行任何级别的会谈,从而逐步恢复苏中两国友好和两党团结的局面。
周恩来认为,改善两国关系的前提是互相尊重领土完整,以互不侵犯为原则,为此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中国和苏联的边境走向划定的问题。
周恩来对柯西金说道:“既然在事关两国边境边防问题上的是非分歧严重存在,不解决这个问题又何谈两国关系正常化?”
柯西金无法说服周恩来接受苏联领导的建议,即先促使两国关系正常化,然后逐步解决包括边境问题和政治观点问题上的分歧。两国总理的谈判最终又陷入了僵局,因为柯西金建议的仅仅是一次非正式的会晤,所以这次谈判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也没有形成由双方签署的正式文件。柯西金似乎感到有点遗憾,他也许没有预料到与周恩来的会晤和谈判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久,苏联和中国开始了关于边界问题的外交部副部长级定期谈判。双方都为谋求两国关系正常化、缓和边境紧张局面做出了让步和努力。由此可见,柯西金迈出的这个关键的一步不无裨益。尽管我们在北京受到接待的档次和礼节使他作为一个大国的政府领导人不免感到有点委屈,但他付出的努力却不是徒劳的。
(摘自《直译中苏高层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