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成 汤礼春
我于1937年出生在湖南省祁东县的一个贫农之家。解放后,我们家分得了土地,分得了房,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我十分感谢党,拥护新社会。所以我17岁那一年,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野战军54军到我们县来招兵时,我就积极报名要求参军。由于我出身贫农,加上有点文化,身体也好,我如愿以偿。
1962年9月的一天,我所在的130师突然接到命令:作半个月的作战准备。我们即刻从农场转回军营,擦枪、领弹药、战前训练,紧张忙碌了起来。
半个月后,我们又乘车沿川藏公路出发,我们再次进藏。此次我们要参加的是打击印度入侵我国领土的战斗,把印度军队赶出国门去。此次我们54军仅我们师参加“中印之战”的东线战斗,由军长丁盛亲自指挥。由于我们师曾经进藏平叛,平叛后又帮藏民解放农奴,恢复地方政权,所以深得藏民的拥护,当我们师一万余人进入战斗前线时,身后就有二万余藏民帮我们修公路,运送粮草弹药。
我们师此次发动的战役是“瓦弄反击战”。瓦弄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该地区山高林密,平均海拔4千米以上,断崖、峭壁、河流湍急,易守难攻,印军凭险而据,还大修地堡,配置极强的火力点,扬言可以把守一百年。
战役发起前,我们是很隐蔽地进入前线的。当时我在团部政治处当保卫干事。我发现我们团部隐蔽的对面山头有印军出没。为了在总攻开始前肃清对面山头之敌,团长派了两个侦察兵前去侦察,侦察员在夜里悄悄爬上敌人的山头前,天亮后再利用岩石草丛的隐蔽来观察敌军的情况,经过一整天的观察,他们只发现有几个人头出现过,他们断定守这个山头的敌军只有一个加强班。团长决定组成一个尖刀连,在总攻发起之前,先将这个山头拿下。我听说后,立功心切,坚决要求下到尖兵连,参加这次战斗。政治处主任同意了,我很是兴奋,可临出发前,团政委发现了我,他不准我去,叫我留在团部。战后我猜测:他知道此次作战,敌人居高临下,我们会避免不了伤亡。他特别爱惜我们这些有点文化的部下,故不让我去。
也的确如此,此次尖刀连的战斗打得异常卓烈,尖刀连连长根据侦察员的情报,说敌人只有一个加强班,故先期派了一个排冲锋,谁知快攻上山头时,敌人的火力骤然猛烈起来,先锋排的排长当场牺牲,其它战士也差不多全部阵亡了。根据敌人火力判断,把守在这个山头的敌人有一百多人,是个加强连。尖刀连连长只有亲自率领全连战士攻了上去,由于山太陡,机枪都架不稳,只有靠两个人抬起机枪才能射击,所以战斗打得十分艰苦。战斗中我军又牺牲了一个排长和几十个战士,幸好守在山头的印军其实都是招募尼泊尔等邻国的雇佣兵,他们怕死,打了一阵后,见我们的战士勇敢,不怕死地直往上冲,便放弃了阵地,四处溃逃起来。结果有4个逃兵慌不择路地居然跑到我们团部前,当时我们在团部有的在看图,有的在擦枪,没想到会突然出现4个敌兵,幸好这4个逃兵是怕死的,一见我们的哨兵端枪喝问,走在前头的2个便举手投降了,而后面的2个掉头就跑,其中一个当场摔下山摔死了,另一个滚下山后就不见了踪影。4个小时后,从远处的山头有敌军的炮弹向我们团部打来。我们才明白,肯定是那个滚下山后的逃兵逃回去了,向上司报告说发现了我们的团部。敌人的炮火很猛,压得我们都抬不起头来,团部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把小锹,要我们临时挖坑隐蔽,好在敌人的炮火都是从我们的头上飞过,落到我们后面的一个高一点的山头,估计敌人是判断错了,否则我们团部要吃大亏了。
1962年10月20日,我们师开始发动了“瓦弄战役”,在扫清敌人的地堡群、火力点中,战斗十分激烈,我们师共阵亡了四百多名战士。由于我军作战勇敢,印军都胆寒起来,只抵抗了几小时就都放弃了阵地,全面溃逃起来。仅仅一天,我们师就结束了战斗。战斗结束后,经清点,除了打死几百个盘踞在地堡、火力点的印军外,其余几千个敌兵都逃得不见了踪影。丁盛军长立即召开会议,分析敌军的去向,大家一致认为:这几千个雇佣兵都是空投而来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肯定是四处乱窜,在周围的山上躲起来了。丁军长命令我们师全体官兵开始在周围搜山,果然如分析的那样,共搜出几千个敌军俘虏,我曾经担任过指导员的那个连就差不多抓了一个连的俘虏,连长因此得了特等功,叫我羡慕得不得了。
在我们搜山的过程中,印度军方还不知道他们的部队已经溃逃,还在不停地用飞机向原先的阵地空投生活物资,只见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降落伞,我们都欢呼:敌人给我们送吃的来了。可惜的是当时的印度也不是富国,空投的罐头里装的都是碗豆、土豆,没有一点肉腥。
此次“瓦弄战役”,我们师出了两个“战斗英雄”,一个是排长周天喜,他在指挥全排连续爆破了敌人几个地堡后,当场牺牲了。
另一个是陈代富,他当时在高机排当战士,当他们排奉命摧毁印军无名高地中央地堡群母堡时,负责爆破的战士接二连三地牺牲,排长就叫陈代富去执行爆破任务。陈代富机灵地滚到敌人的地堡前,将爆破筒塞入敌地堡时,被里面的印军推了出来。在危急时刻,他爬上地堡,扒开堡顶积土,将爆破筒从顶盖圆木间隙插了进去,并用胸口顶住爆破筒,不让印军推出,当爆破筒即将爆炸的一瞬间,他迅速滚离了地堡。地堡被炸毁了,打开了部队前进的道路,陈代富也因此被誉为“活着的黄继光”。战斗结束后,陈代富到我团来作战斗事迹报告时,是由我陪同他的。
这次战役后,我还奉命作了一段时间的“俘虏管理工作”。我们听从毛主席周总理的指示,对几千印度战俘十分优待,当时我们穿的还是旧棉衣,却给印军俘虏每人发了一套新棉衣,在吃的方面不仅比我们的战士还好,而且给他们每人每天发一包“大前门”烟抽。因为有许多俘虏信伊斯兰教,我们还组织他们做“礼拜”,还组织他们开展打篮球等娱乐活动。后来,当我们将这些印军俘虏移交给他们的“红十字会”时,很多俘虏都抱着我们痛哭,不愿回国,有的还说他们愿当一辈子的中国俘虏。
1978年9月,我从部队转业到了衡阳,从一个战士到团级干部,我在部队战斗生活了24年,每当我想起我的军旅生涯,就激动不已,心里就会涌出一句话:我曾为共和国站过岗放过哨,走上过战场,我为此而自豪,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