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何晶 孙玲
收入分配之患
本刊记者 何晶 孙玲
收入分配体制要实现公平正义,这不仅包括在物质和制度层面上的,人们的主观感受也更应该是题中应有之义。
最近听一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青年儿抱怨,“现在我买一小块姜都5块钱,死贵死贵的。反正烧菜的时候放姜也是调味而已,我每次都只切一点放,可以吃很久。”这听起来好笑又好气,但不可否认的是,飞速上涨的物价狠狠地将了普通老百姓一军。国家统计局2010年12月11日公布的2010年11月经济数据显示,11月居民消费价格(CPI)同比上涨5.1%,创下28个月以来的新高。
“不患寡而患不均”,收入分配的问题又一次被推到台面上,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国家行政学院的丁元竹教授认为,收入分配在经济与社会之间打了一个结,只有解开了这个结,才能解决经济发展和改革中的深层次问题,切中肯綮。如果不认同收入分配格局的群体越来越大,贫富两端的对立越来越尖锐,民众对社会的认同感,乃至社会的稳定程度都将受到直接影响。
每到年终,到处都充斥着关于哪个行业和哪些人能拿多少年终奖的讨论和揣测,今年无非又是金融、房地产等行业得意洋洋,谁都是一股子吃不到葡萄的酸味。
且不论年终奖的行业差别,现有的劳动者工资收入就已经体现出巨大的差异。记者在北京的工薪阶层中做了一个比较随机的调查发现,在今年通胀如此厉害的现状下,基本上他们的工资都无一变化。
在收入分配领域,近年来常让人担忧的趋势,是两个比重的下降(即劳动收入占初次分配的比重和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随着农业在经济中比重逐渐下降和国有企业的改制,使得劳动者报酬占比也逐渐下降。但是行业性垄断程度增加和第三产业的发展滞后,是这种趋势中令人担忧的因素。这其中还没把巨大的隐性收入算上。不然,劳动报酬占比下降幅度会更大。
即便是在打破了“大锅饭”几十年之后,我国的劳动者基本上还是能够清晰地划分在两个不同的体系内:掌控资源的体制内体系与靠劳动力谋生的体制外体系。体制内的劳动者享受高福利和高收入,还有人支配着社会资源。体制外的劳动者则主要靠自己的劳动所得。
然而在这个划分背后所体现的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却是今时今日的中国不能回避的现实。2007年中国基尼系数已经达到0.46左右,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属于比较高的范畴。而在今年,甚至有学者认为内地的真实基尼系数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0.6(在把灰色收入纳入统计的前提下)。0.6是什么概念?据联合国有关组织的规定,基尼系数若低于0.2表示收入绝对平均;0.2-0.3表示比较平均;0.3-0.4表示相对合理;0.4-0.5表示收入差距较大;0.6以上表示收入差距悬殊。
长期从事收入分配和贫困领域研究调查的学者李实认为,收入差距出现了“全方位扩大”,不仅是老生常谈的城乡差距,而且在城市内部、农村内部、行业部门之间、不同人群之间的收入差距,都出现了非常明显的扩大。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低收入者的收入增长在放慢,而高收入者收入增长相对加快。这使得收入分配差距在持续扩大。
垄断行业垄断了高收入行业,这似乎已经成为某种共识。全国税务系统曾经对作为重点纳税人的高收入行业和高收入个人作了界定。其中,高收入行业包括:电信、银行、保险、证券、石油、石化、烟草、航空、铁路、房地产、足球俱乐部、外企、高新技术产业等。而这些行业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热门职业。根据2008、2009年的工资统计,具有垄断性的行业平均工资与全国平均工资之比,除了证券业接近6倍外,其他都在2倍左右。但垄断性行业的实际人均收入水平远远高于其工资水平,而且其行业内部的分配也极度不均。在一些行业内,普通员工和管理层(特别是高管层)之间的收入差距极其悬殊。
农民工与高楼大厦之间的对比是如此鲜明
在所有参与初次分配的诸要素中,劳动是起着决定性的因素。而在我国,初次分配层面,除了劳动和资本这两个要素之外,还要加上土地。在我国经济的发展过程中,土地的资本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现象,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农民却并没有获得多大的好处,而其他各类参与其中的,诸如开发商、承包商和政府等主体,却是赚得盆满钵满。这已然成为目前我国收入分配不公的一个重要原因。2010年底,网上热议上海宝山区一个行政村的村支书获得22万元年终奖,且不论这收入是否合理合法,折射出的却是社会对于土地资本化过程中收入分配合理性的担忧。
而且在不规范的市场化过程中,权力甚至越来越要成为“第四要素”参与分配,权力甚至在与垄断连接,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灰色收入”就产生了。在记者所作的行业调查中,绝大部分的工薪工作者都坦诚没有灰色收入,平时也就是能发点购物卡或实物等小福利。而比起这些来,在权力插手下的幕后交易,无论是股票上市还是土地买卖,这中间所产生的巨大利益,也许是普通工薪层级所无法想象的。而这样所产生的收入又往往没有纳入到收入分配的统计中去,所以,也许掩盖在巨大的“灰色利益”背后的会是惊人的现实。
老百姓对于“灰色收入”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街头那些隐藏在小角落里打着“礼品回收”的小店铺越来越多了,门口总是用纸板或门帘捂得严严实实,逢年过节的时候更总是能看见一些婆婆妈妈们拎着大包小包常出常入,高档烟酒、贵重药材、礼券等都在可回收的范围之内。
在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联合国内外研究机构举办的第七十一次中国改革国际论坛上,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小鲁说,若把灰色收入的因素考虑进来,那么,城市居民内部收入差距现状和差距扩大的速度都比我们原来认识的要大很多,这也拉高了城镇居民的平均收入,城乡之间的差距也会大幅度扩大。
解决收入分配不公、贫富差距的问题,是一项任重而道远的任务,也是一个解不开理还乱的迷局。要改革收入分配体制,一定会涉及到占总人口5%-10%的这部分强势公民的利益,而这些既得利益者往往又拥有最大的行业决策权和发言权。
一个在经济上保持竞争活力和发展动力的市场经济社会,同时也必须是一个政治上公开透明、民主和谐、行政管理有序高效的社会。因而收入分配改革的关键在于政府转型,政府要转变观念。
2010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重申了中央要研究制定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努力扭转收入差距扩大趋势的任务。而之前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则明确要求2011年要提高中低收入群体收入。而要实现这两个目标,为大多数的中低收入人群减税、对少数富人群体增收财产性调节税,将是最重要的政策工具。而此间所引发的社会广泛关注和讨论,已经让收入分配改革势在必行。
收入分配体制要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这不仅包括在物质和制度层面上的,人们的主观感受也更应该是题中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