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雪国》的文化恋母情结

2011-10-09 02:41张志学温晓靖海军飞行学院葫芦岛市教育局辽宁葫芦岛125001
名作欣赏 2011年3期
关键词:岛村母性雪国

⊙张志学温晓靖[海军飞行学院;葫芦岛市教育局,辽宁葫芦岛125001]

浅析《雪国》的文化恋母情结

⊙张志学温晓靖[海军飞行学院;葫芦岛市教育局,辽宁葫芦岛125001]

《雪国》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代表作品,本文结合《雪国》中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产生以及作家的独特的感受力,论述了由于民族性的文化恋母情结而产生的《雪国》中生动的女性形象。

雪国川端康成文化恋母情结

雷蒙·威廉斯曾说,文学教师必须把他们研究的对象当作一种文化的产物,这样才有可能认识作品的意义和本质。本文关于川端康成和《雪国》①的阐释、说明正是着重从把握文化的内涵中去寻找作品的意义。而在作品之外的与创作相关的、来自本国文化传统中的内容,是促成作家创作的根源。由于民族性的文化恋母情结才有了《雪国》中的生动女性形象。本文着重阐述了《雪国》的文化恋母情结。

一、文化恋母情结的文本模式

应该说在现代日本作家中,没有一位比川端康成更典型地反映出民族集体无意识中的恋母原型。从最早的成名作《伊豆舞女》中的薰;到后来的《花的圆舞曲》中的星枝;《故都》中的苗子、千重子;《千只鹤》中的太田夫人和文子等,均是川端康成成功描写的人物形象。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母性的关怀,不但是有着特殊的个人经历和超常的感觉、感受力的川端康成本人的个体无意识,其实更加贴近了日本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深处的声音。在《雪国》中川端康成更是用自己独特的艺术手法,勾勒出了驹子与叶子两位不同的女性形象。当然这里所说的“母亲”是从原型象征意义上而言的,其隐喻意义即指女性。而且驹子这样有着与生俱来的性感、清洁性,像母亲一样的温暖和牺牲精神的多少有些矛盾的,几种气质兼备的形象在日本文学史上也是少见的。他所描绘的这种感情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并且如何把这种感情深深地传达给了读者的呢?

在《雪国》中的驹子被刻画成为具有母性本能的女性。这从她喜欢孩子,客栈的小女孩一看见她就提高尾音喊驹姐,就可见一斑。而岛村与驹子在最初的交往中,抚摸着掌心里驹子的乳房渐渐热起来时“‘啊,放心了,我这就放心了。’他温存地说,甚至有种母性的感觉”,也正是对母爱的无限眷恋的一种表现。驹子的会照顾人,也并不只是反映在打扫岛村的房间这种事上,还充分体现在她牺牲自己,为了行男的医疗费而甘作艺妓的事上。这是否应该是母性的一种呢?这是一种无偿的行为,舍身忘我的行为。比起自己来,她首先想到的是他人的生存,这似乎就像母亲对孩子的爱。她对岛村的“请一年来一次。我在这里的时间里,一年一次,请一定来呀”,也是同样,这是不向对方索取而是自己乐于给予的母亲的态度,至少是被理想化的母亲的行为。

对男性来说“女性”更是一个给婴儿满足感的“母亲”的形象,无论对谁来说,都能感到只有母亲才能让人忘却世界的恐怖。正如在噩梦中惊醒的婴儿,他需要的是母亲的温暖胸部与温柔的拥抱。有评论说在《雪国》中表现了颓废之美,男女之情。但实际上通篇文章中我们找得出“男女”之情吗?从文章一开头,作者就打下了伏笔,“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写的却是认真照料行男的叶子的形象。在作者心目中,爱与美是一种神圣的、永恒的东西,而通常所谓伦常不过是人为的、暂时的、变动不居的东西,为了达到永恒的爱与美,一切世俗道德和禁忌都是不必顾忌的。

在作者心目中性器官的洁净就是存在的洁净的同义语。在这里他又是如何描写驹子的呢?“女子给人的印象出奇的洁净,甚至让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这次初相见的洁净印象,即使在女子有应酬的经历、有主家、成为艺妓之后也没有改变。岛村对她产生了“友情”,为了不破坏这种感情,他请她帮助介绍个艺妓。“年轻的,迷糊点没关系,只要干净的就行。”不向驹子求欢是因为“想和你干净的交往”,“如果有了那种关系,恐怕就不能长久了吧”。结果却对介绍来的农村少女没有兴趣,无果而返。让人感到,最初岛村的心理就是把驹子当作可以“撒娇”的对象的。十个月的分别,让岛村“几乎记不起她来”,只有左手的手指还记得,这种感觉应该不是性爱,更多的是母爱。

在《致父母的信中》川端康成写道:“顺便说说我喜爱什么样的女子吧,在和睦的家庭中长大的少女那种朦胧婉约,会让我热泪盈眶,为之痴迷,却并不能使我产生爱意……有这样一种少女——她与骨肉至亲分离,在不幸中长大成人,自己却不愿认为这就是不幸,并且战胜了这种不幸。可这个胜利反而在她面前从此横下一道漫无边际的沦落的斜坡。面对这一切,性格坚强的少女却不知畏惧,她所具有的危险却吸引了我。让这种少女归于童心般的纯洁,自己或许可以因此而归于童心般的纯洁,这似乎就是我的恋情。”

“在川端康成来说,这段文章是极其罕见的直率的告白。他这种喜好少女的情结,以及在诸多作品中描绘这些连性意识都还没有的少女的嗜好,在这里得到了描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曾与川端康成初恋并订了婚,后来单方面毁约的伊藤初代。初代还有个妹妹叫阿卷。自从母亲阿彩留下两个女儿告别人世后,初代就开始命运多舛的生活,这点同川端康成的孤儿经历很相似。因此可以断定就是这次失恋的打击,使得川端康成的心理蒙上了无法挥却的阴影。

二、恋母情结在日本产生的文化背景

之所以这种关于母性的描写,能获得日本人的同感,勾起了他们心底最难舍的一缕乡愁,不仅由于在日本文学中不绝如缕地保留着传统的“可爱的母亲”的形象,更是深深地根源于日本的传统文化和古老的神话传说。

从比较神话学的立场看,在世界各主要文化区域的神话体系中,作为太阳神或天空主宰神而出现的大都是男神。然而在日本,“安排万事,永传皇统”的这位太阳神是一位女性。她是一位温暖而慈爱的母亲,同其他文化中专横而凶暴的父亲形象大不相同。她不像其他民族神话中的女神,作为男神的配偶、从属、陪衬而存在,她是名副其实的独神,人们不知道她有丈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性伴侣。因此,无论是各大文明古国的神话体系中的女神,还是各原始民族、少数民族神话中的女神,都无法与天照大神相比。她确立了作为日本国始祖的身份,她在后世日本人心目中是无可比拟的神圣母亲,尽管父亲并不存在。

当然日本神话中存在的女性中心世界并不是偶然发生的,它深深地根植于日本上古史中现实存在的女性中心世界——母系氏族社会。考古学表明,在公元前9000年左右至公元前3世纪的新石器时代——日本称绳纹时代——的出土文物中“有许多显示女性性特征的土偶”,这些土偶表达了人们对承担生命生产的女性能力的敬畏及对丰收的祈祷,可以推测,女性的地位在这个时代并不低下。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3世纪是日本史上的金石并用时代,此时发展起了农耕文化,“妇女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与男子并无明显差异。直到现在,日本各地残存的稻作节,仍以女性为中心,表明了人们对女性作用的重视。种植水稻与狩猎和放牧不同,并不特别需要爆发力、握力、背肌力等用于攻击或逃跑的男性优越的体力”。

因此,只有从日本文化的独特性出发,方可深刻理解日本文学的独特性,发现其内蕴的深层情感的秘密,才能领略到日本文学幽雅绮丽、阴柔秀美的独特风味,了解日本独特的“物哀”、“幽玄”。洞悉古今作家身不由己地受着民族集体无意识制约的潜在规律。

正是基于历史的、文化的原因,才产生了这样一位在川端康成笔下栩栩如生的母性形象,也正是由于文化的原因,才使得每一位日本人产生了共鸣。马林诺夫斯基曾经论证,男性的恋母情结是与文化有关的,是由他在独特的“父权制”家庭中的经历所产生的。在长期父权制社会中被压抑的恋母情结,转化为民族集体无意识中的原型,暗中支配或制约着后人的思想行为。这样一位纵容男性的肆意妄为行为的女性正如他们心目中的天照大神一样,是宽容、慈爱的母性的象征。

《雪国》并不是关于驹子的独奏曲,另一位着墨不多的人物,作为驹子的精神象征的叶子,在川端康成的笔下同样被描绘成了充满了母爱的女性。在《暮景之镜》中,尽管凭叶子的举止就能判断她是个姑娘,岛村还是在自己的不经意间,把照拂行男的叶子看作“一个女人像慈母般地照拂比自己岁数大的男子”。而行男“只有望着姑娘胸脯的时候,脸上才显得安详而平静”。这无疑是对母亲的依恋,对母爱的一种期待,只有在母亲的关照下,一切才能显得平静而安详。

母亲的失落与寻找母亲,追忆母亲成了日本文学史上原型性的主题,这一主题在那些恰恰在幼年失去母爱的作家笔下表达得更为强烈动人。而在《雪国》中表现出来的民族集体无意识的恋母情结,无疑与川端康成幼年的经历有关。

众所周知,川端康成自幼体弱多病,他16岁时唯一的亲人祖父离他而去。因此,对亲人、对母亲他抱着与众不同的情感。他不仅渴望爱,尤其渴望博大无边的母爱。因此,他把这种对女性的关注,倾注到自己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中去,却在无意中切近了人类心灵的无意识领域,最终产生了民族性的共鸣。

①[日]川端康成《雪国》,叶渭渠等译,北京燕山出版社,1992年版。文中所引均出自此书,不再另注。

[1]戴季陶.日本论[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4.

[2]何乃英.日本当代文学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3]王霞,丛惠媛.论川端康成与《雪国》[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11).

作者:张志学,硕士,海军飞行学院讲师,从事人文基础学科教学科研工作;温晓靖,硕士,葫芦岛市教育局,中教中级职称,从事中学语文教学研究工作。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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