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于飞

马小盐

月月于飞

马小盐

现在往回望，一千二百年前的大唐，是个奢侈的时代，奢侈到天上竟然挂着两个月亮。

关于这两个月亮，大唐长安城的居民有不同的看法，比如在居民李赤的眼里，它一个像隔壁武大烙的烧饼，另一个也像隔壁武大烙的烧饼，香喷喷地挂在天上，引诱得李赤时不时坐在他的破屋顶上，看看东边的月亮，又看看西边的月亮，流着口水，给自己的胃打了饥荒。

同样是这两个月亮，在居民李白的眼里，一个像隔壁武大他老婆的乳房，另一个更像隔壁武大他老婆的乳房，白晃晃的挂在天上，引诱得李白也时不时在他的屋顶上诗意地栖居，看看东边的月亮，又看看西边的月亮，写着诗歌，给自己的下半身打了饥荒。

从对月亮的看法上，我们可以判断出关于当时的四种状况：

首先看来，大唐长安城也有个卖烧饼的，也叫武大，也有个漂亮的老婆。但此武大一定非宋时的彼武大。此武大不但长得五大三粗，铁塔一样，面色凶恶，胸前有一撮黑毛，而且对烧饼和自己的老婆有很大的成就感和警惕感，所以才导致我们的主人公李赤和李白都不能轻易得到烧饼和乳房，只能常常上屋顶望月止渴。

其次，李赤和李白都是这烧饼武大的邻居，他们二人都在垂涎烧饼武大的某一样东西，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对而言是被垂涎的垂涎，隔壁的隔壁。

再其次，李赤和李白显然是两个趣味有异，品味档次有区别的家伙，关于理想，他们一个止于温饱，另一个却有质的飞跃，需要女性优美的身体才能满足欲望。

再再其次，李赤和李白，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共同点，那便是他们二人都爱在屋顶上张望，而在大唐，一个能在屋顶上张望的人，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因为大唐的屋顶，很高很高，李白自己在考空中公务员时，就做过这样的数学题，证明其不但“高百尺”，而且站在上面“手可摘星辰”，由此可见那些楼之高耸入云。所以在大唐，一个能站在屋顶上张望的人，不是衙门捕快，便是武林中人，因为只有这两种人会飞檐走壁，懂得轻功。前者会这种功，是为了追捕犯人，无阻无拦，快速快捷，政府专门为此发放了空中公务员飞行证。后者则是为了谋生，为了生存，毕竟在大唐的时候，一个武林中人，唯一的职业便是杀人。杀人么，本来在地面上更好实行，可大唐是个讲究诗意的年代，大唐的居民又比较精明，他们觉得既出了钱，请杀手杀人，就得物有所值，于是要求杀人也杀的富有浪漫主义情调，所以武林中人不得不满足雇主的要求，杀人之后，在屋顶上拔足飞奔，给大众表演屋顶漫步。而出了钱的雇主，也在那一日，叫了一大帮看客，仰着头，站在地面上品评，评论这个杀手鸟功如何如何，比前些日看的那个是否有所长进。这里要说明一下，大唐时的居民，把轻功不叫轻功，而叫鸟功，属于尊称，意即鸟一样的神功。

众所周知，吃政府饭的人，温饱一向比较好解决，一定不会为烧饼之类的事儿发愁，由此可见，这二人之中，李白是衙门捕快，李赤是武林中人。

大唐的杀手业，一直不太兴旺，因为天上有两个月亮，居民们受月亮的影响也比较大，所以常常容易冲动，一冲动的直接后果便是破坏了市场原则，便来不及为武林中人的吃饭问题考虑了，也便亲手动了刀子，不是某甲杀了某乙，便是某乙杀了某甲，生存还是死亡，根本不是个问题，因为片刻之间，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生死分明。由此可见，杀手李赤的薪水很成问题，他常常一个月也杀不上一个人，所以只能坐在屋顶看看月亮，只能庆幸自己还算幸运，还能住在烧饼武大的隔壁，还可以闻闻烧饼的香馨。

捕快李白就比杀手李赤忙得多，他坐在屋顶，一边要看地面上有什么非法动静，一边又不由的要看天上的月亮，思念烧饼武大的老婆的身上某一部位。这一思念，就诗心大发，要写诗了，因为思念的是上半身，李白写的也是大唐诗坛正在流行的上半身诗歌，于是捕快李白的头，在月亮下，一只边啄食边思考的哲学鸡似的，望一下天，看一下地，手中还拿着笔，在纸上刷刷而走。本来以捕快李白的武功，他可以考虑杀了烧饼武大，把武大的老婆据为己有。可身为有证的政府空中飞行公务员，他舍不得为一个女人，丢了这千辛万苦才弄来的飞行证。于是他专心的写诗，想以诗歌勾引武大的老婆，于是他在屋顶上每写完一首诗，便从头上拔一根头发，把诗歌簪于其上，利用政府发放的武器——弹弓，“嗖”地射了出去，弹无虚发的，将那诗送入了武大家的窗。这里要提示一下，捕快李白的头发很硬，硬到钢针一样，每一次抓犯人，手里的泥丸不够，他便拔头发，用头发射人，且发发见血，例不虚发。捕快李白的此等神功，据说是练功练的，至于这种功是什么功，属于武林秘密，捕快李白对此从不向外人道。

捕快李白为了爱情，这样发射了数日，头上的头发都拔得和癞皮狗似的，却不见一点回音，就有点心灰意冷。正为以后还写不写上半身诗歌给这不解风情，只解烧饼的女人而犹豫的时候，却在白日的街上遇见烧饼武大的老婆，她一边卖烧饼，一边摆弄着脖子。那雪白的脖子上戴了一件饰物，是一串项链，那项链可不是一般的项链，因为那上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的东西，一根一根，根根几乎要垂在那月亮一般的乳房上边，捕快李白一看到此情此景，血脉贲张，好似他的手马上就抓住了那两个人体月亮。此时我们不能责备捕快李白色情，毕竟任何一个恋爱中的男人，看见此情此景，也会控制不住，因为武大他老婆脖子上的那串项链上面，挂的正是捕快李白那钢针一般的头发！她居然把他的头发戴在她的脖子上，由此可见她喜欢他身体上的某一部位，正如他喜欢她身体的某一部位一样。

啊呀呀，她也爱上了他！

捕快李白为这种特殊的示爱兴奋得一路狂奔，三下五除二地跃上了屋顶，只等月亮出来，再做一首上半身诗歌，送给这可爱的美眉，约她今夜三更出来，共赴良辰。

在捕快李白以诗歌泡烧饼武大他老婆的期间，杀手李赤也接到一宗生意，此宗生意极大，雇主是个黑衣蒙面人，一来就扔下订金一千钱，并声称事成之后，给付十万钱。这对饿肚子的李赤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下来一生也吃不完的烧饼，于是他问也不问被杀者是谁，就答应了去杀人。结果等他弄清楚被杀者是谁时，一下子闭不拢嘴，上下牙齿打开了架，下牙齿打掉了上牙齿的两颗门牙，顿时鲜血淋漓。雇主冷笑着问他，李赤，你害了怕？他一边牙齿打架一边说，不……不，我那是牙齿在鼓掌。由此可见，杀手李赤还是个有幽默感的人，要知道在大唐，一个杀手，一旦答应了去杀某个人，就必须去，要不就不配当杀手，得失业，得自杀。而杀手李赤既不想失业，又不想自杀，他只能自己把自己幽默一把。当然，此时我们也不能责备杀手李赤是个脓包，要知道，雇主要他去刺杀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当朝美女杨玉环。那杨玉环在大唐，可是个赫赫有名的时髦女人。她当了寿王李瑁的王妃不说，还故意和李瑁闹了个小别扭，找了个小借口，到太真观出家当了女道士。这里要说明一下，在大唐，一个时髦女人，没有做过女道士，便显得魅力不够，名气不足，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就如现在的女作家，如果没有做过美女作家，妓女作家，也是一件魅力不够、名气不足、很没面子的事情。杀手李赤之所以胆怯杀她，一是因为她的社会背景强大，杀了她，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估计拿钱贿赂捕快也行不通。二是因为她先天的条件太好，不好杀，他早就听人说过，此女极胖，肉厚，脂肪多，恐怕飞小刀、耍暗器、点穴位，这些小手段都杀不死她。

可一个杀手的职业便是杀人，杀不死也得去杀。这一晚杀手李赤思虑再三，给自己身上绑了辆三尺长，一尺宽的小车，小车里放了刀、剑、锤、弓、棒等等兵器，还在旮旯缝里放了各种各样的暗器，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一次成功，如果用刀砍不死，他就用剑，用剑剌不死，他就用锤，用锤敲不死，他就……

反正他这样做是为了一举成功，于是他收拾好后，就立马上路。只见他在明亮的月光下，屁股后面带了一个随身厕所一般，一路“叮当”做响的飞过高空，像长了尾巴的扫把星似的，直线飞往太真观，去杀美女杨玉环。

绘画 培根 1985年 油画 198×147.5cm

可这个夜晚，对捕快李白和杀手李赤来说，注定是个失败的夜晚。

捕快李白坐在屋顶，根本没注意到杀手李赤的动向，他一心一意的做诗，为烧饼武大的老婆作诗，作得那么忘我，并连拔数十根头发，做了月下老人的箭，射进了烧饼武大家的窗。可是他左等右等，等到月到中天，两个月亮都抱在一起，还不见武大的老婆出来，那一刻他十分焦急，他看着天上两个乳房一样的月亮，问自己，她不爱我吗？她不爱我吗？不，不会的，她爱的，要不她不会把我的头发挂在她的脖子……可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在等她，她应该知道的啊，她为什么不来呢？

捕快李白就这样在屋顶上转过来转过去，百思不得其解，思考得头上的头发都落了地，发出脆脆的钢针的声息。

在捕快李白百般焦虑的同时，杀手李赤己被太真观的卫士围攻。他一落到太真观屋顶，屁股后面的车子便因碰撞，发出“轰”的一声，那观里的女道士不但不害怕，反而在屋里笑着说，皇上，你来啦？玉环等了你很久哦，咱们今晚玩SM……

这一句话吓得杀手李赤屁滚尿流，他不是怕皇上，而是怕SM，因为他早听说美女杨玉环玩这个玩死过好几个男人，而他一个食不裹腹的家伙，落在她的手里，估计不用SM，便死翘翘了。正想间，观里的卫士也纷纷飞上屋顶接架，但一看来人不是皇上，都吓了一跳，大合唱道，咦呀呀，有剌客……

杀手李赤一听，忙从身后的车里取暗器，手一扬，扔了出去。那些卫士本来不带兵器，要跳下楼去找，但见他随身带了那么多，个个蜂涌过来，来抢。一时间他的车子里兵器与暗器皆空，他只有挨打的份，腿上中了几招，好在他轻功不错，便纵身一跃，飞上天空，暗器纷纷飞来，他便边逃边把屁股左右摆动，靠那车子，把暗器一一挡了。

就这样，杀手李赤在见也没见着美女杨玉环的前提下，自己受了伤，腿一拐一拐的不说，剌杀也以失败告终。

捕快李白在两个月亮渐离渐远，远至遥不可及的时候，突然顿悟，想必烧饼武大的老婆是个羞涩矜持的女人，心里喜欢他，又不敢有违妇道。于是捕快李白一下高兴，潜心地准备去研制一种药，他知道这种药叫“飞燕迷省散”，可以克服女人的矜持感，只要洒一点点在喜欢的女人的头上，那女人便会矜持顿无，半夜自己会欣欣然地找到洒药的人的家中。只是这种药需要的药引是刚刚出巢的雏燕，而他的房檐下又没有燕子这种东西。怎么办？怎么办？他突然想起，隔壁的隔壁，那个穷杀手李赤的屋檐前，倒有这小东西常常昵喃。

杀手李赤第二天便给雇主讲剌杀失败的经过，那蒙面黑衣雇主嘲笑着反问他，好杀手还要带兵器么？

李赤一听翻白眼，说，那你说，你说，杀人不用兵器用什么杀？

那雇主说，用头发杀！

李赤听了大笑，你也长头发，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杀？

头发和头发不一样，你隔壁的隔壁，捕快李白的头发便可以“十步杀一人”。

捕快李白杀过人？

当然。他曾经是杀手界的名人，外号“千里不留行”。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我怎么样才可以和捕快李白一样，用头发杀人？

偷他的武林秘笈，据说他有一本这样的书，那里面记载着绝世武功。

……

由此可见，事情发展至此，两位隔壁的隔壁，一个因为乳房，一个因为烧饼，笫一次，彼此对对方动了小小的念头。

这天下午，捕快李白顶着一头癞皮狗一样的头发，东一块白，西一块黑的，在杀手李赤正打算如何接近他的时候，自己找上了门，且送给杀手李赤这穷小子一块过期腊肉。并开门见山的告诉杀手李赤，他喜欢他梁间的燕子，需要用用。

杀手李赤脚一拐一拐地迎接捕快李白，对他的拜访大喜过望，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政府空中飞行公务员都能对一个穷杀手如此礼贤下士，所以他一边接腊肉，一边以为一个捕快要燕子，估计也是地上的肉吃厌了，要吃天上的飞禽下酒。于是问也不问，一口答应捕快李白，他的燕子就是他的，咱哥们不必分彼此。

于是捕快李白天天来看燕子，对着那燕子发呆，他由燕子想到烧饼武大的老婆，由烧饼武大的老婆想起天上的月亮，由天上的月亮又想到乳房，如此往复的想，想着想着就要写上半身诗歌，而写诗歌是个浪费时间的过程。于是杀手李赤则乘捕快李白从事文化事业的时候，早已钻进了他的房子，乱翻一气，他翻得一点也不辛苦，因为他翻着的时候，从武林秘笈想到了月亮，从月亮想到烧饼，他是为他的理想奋斗。于是他一点也不放过，地毯式的搜索，从席子到臭袜子，四处找那本武林秘笈，可就是找不到。唯一在这房子里看到的一本书，便是马桶上放的一本卷了边的书，叫《如厕指南》。打开一看，都是一页画着春宫图，另一页写着某名其妙的诗，看得杀手李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把那书放在马桶上，继续搜。

就这样过了几日，捕快李白待燕窝里的小燕子快出壳了，就拿唾沫和了脚丫子上的泥把燕巢封了。三天以后，他把那燕巢取下来，剥开，找了一只头向外歪着死了的雏燕，放在一个小罐子里，封了口。乘黑夜，展开鸟功，飞行数里，把那小罐埋在一个无人行走的十字路口。然后一脸喜悦的念念有词，近了，近了，他的理想，那个乳房月亮一样洁白的女人，七天之后，她便可以放弃了所有的矜持，来大大方方的爱他了……

在捕快李白从事化学研究的同时，杀手李赤几乎把捕快李白家的每一块砖都撬起来看了，就是找不着那本可以练得头发也可杀人的武林秘笈。因此杀手李赤得出两个肯定的结论，一是根本没有这么本叫武林秘笈的书，二是有，而这本书却被捕快李白随身携带而不好偷。据杀手李赤观察，捕快李白的头发真的很硬，硬的像从来就没洗过头，他宁肯相信他一定有这么本书，而不愿相信他没有洗过头，因为他有这本书的话，他还可以做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还可以靠这理想这抱负采取近身战术，好从捕快李白身上窃取这本书。

七日之后，捕快李白又施展鸟功，取出那个小罐，把里面的东西用阴阳瓦盛着，焙为末，然后倒进一个小葫芦，然后把小葫芦别在腰间，高高兴兴的上了街。上街不多时，他便看见烧饼武大的老婆正在卖烧饼，雪白的脖子上仍挂着他的头发，那么美丽好看。他忙从葫芦里倒出来一点末，施展弹指神功，轻轻一弹，那末就不知不觉的向武大的老婆飞去，而此时，杀手李赤也因为跟踪他，站在烧饼武大他老婆的身后。杀手李赤一看见烧饼，一闻到烧饼味，便忘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也忘了捕快李白，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烧饼咽着口水，思量着怎么偷这两个月亮一样美的东西，回家充饥。

接下来的几日，月亮仍旧烧饼一样、乳房一样挂在大唐的天空，而屋顶上的两个看月亮的人都不见了。捕快李白夜夜在床上等来烧饼武大的老婆，做个春暖花开，幸福的理想实现了的男人。杀手李赤却莫名其妙的嗜睡，天一黑便昏昏沉沉，老做同一个梦，做一个很奇怪的梦，这个梦奇怪的地方在于，本来他十分十分的喜欢吃烧饼，而梦里他偏偏偷的不是烧饼武大的烧饼，而是偷了他家白白软软的大馒头……

热恋中的人总是这样，一会儿不见便如隔三秋，捕快李白可等不了三秋，三秋一过他头上的头发估计都因相思病射完了。这天，他白日给烧饼武大的老婆弹了一点“飞燕迷省散”，晚上呆在屋里等着她来临。但等待总是慢长的，捕快李白在屋里碾转反侧，坐卧不宁，因为几日的夜夜恩情下来，让他有点离不开这个女人，思念折磨，如刀杀人，他真是受不了。于是他一下飞上了屋顶，又写了一首诗，射入烧饼武大的家中，诗歌大意是他想她，想见她，请她快快出来见他一面。可等了半天全无动静，他只好再拔一发，再写一诗，用钢针一样的头发簪上，又射入烧饼武大家的窗中，然后来个倒挂金钩，像根待风干的腊肠一样挂在武大家的檐下。

当然，捕快李白不知道自己会马上风干，因为下来发生的事对他而言太过突然。

只见烧饼武大的老婆从地上喜孜孜地捡起他射来的情诗，看也不看，便把那上半身诗歌塞进了烧饼炉，当了柴烧。却把那钢针一样的头发递给烧饼武大，还说，武大，明天再把这东西送到铁匠铺，打个眼来，这东西打了眼当针卖，还真能卖个好价钱，女人们都说这针很好用，缝牛皮袍子都没问题的。唉，可惜这几天老天不知怎么了，下这样的针下的太少了……

由此可见，烧饼武大的老婆，是个懂经济学的老婆，是个会过日子的老婆，当然也是个平庸的老婆，是个不符合诗意的大唐的老婆，居然看也不看捕快李白那么优美的上半身诗歌。

捕快李白一听这些，在屋檐上抖了几抖，差点掉了下来，天，她根本就不爱他，她把他的头发挂在脖子上，原来不是诗意的示爱，而是就地取材，在脖子上开了商店，把头发摆在那儿，当针去卖。那么，那么……这几天半夜天天到他房子里来,同枕共眠，恩爱无间的那人是谁呢？是谁呢？

那“飞燕迷省散”的制法用途，记载在一本书里。那本书是捕快李白追捕一个犯人时得来的化学研究书籍，该书籍专门研究关于阴阳男女的各种各样的化学调和方式，本该充公，但捕快李白动了点小小的求知的心，便把那书留了下来，随身携带。因为看的久了，几乎倒背如流，所以他能清清楚楚的记得，里面明明白白的交代，此散只能克服爱情中女人的矜持感，对无强烈的跟随欲望的女人是没一点用处的。

她不爱他，她怎么会到他的房子里来呢？

正倒挂在屋檐，苦恼之间，却见那杀手李赤，胸前按着两个馒头，一拐一拐，神态大变，拧着腰肢，不男不女的向他的房间走去。

“咣当”一声，捕快李白从屋檐上直线掉了下来，他一下明白，夜夜和他上床的是谁。也突然记起那“飞燕迷省散”分两种用途，死了的雏燕，头向内的用于克服女人的矜持感，头向外的用于克服男人的矜持感，都怪自己想乳房想得情急，把用法恰恰记了个反……

此处我们不能责备捕快李白，于黑暗处男女不分，乱搞关系，有伤风化，毕竟捕快李白所有的性教育都来于春宫图和那本关于男女关系的化学书籍，性这东西任谁没有实践过，也可能吃这样的大亏。

在捕快李白直线下落的同时，烧饼武大的老婆看见窗外一个很大很粗的黑色物体下落，不由的大喊，武大，武大，快看，天上掉下一根很大的钢针啊，这下咱们可有针卖。

当然烧饼武大的老婆这种构想不能实现，因为捕快李白一坠地，就爬了一来，跟踪在杀手李赤的身后，看杀手李赤进了自己的房门，看杀手李赤上了自己的床，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捕快李白的头发突然全部掉了下来，砸在地面，奏乐一样，一阵乱响。

迷迷糊糊的杀手李赤在床上不见捕快李白，便下了床，又展开搜索活动，砖头，马桶，臭袜子。一个个的翻。他在迷糊中还为了烧饼，找那本头发也可杀人的武林秘笈，要找来看看。

不知何时，出钱雇杀手李赤刺杀杨玉环的蒙面黑衣人已站在捕快李白的身后，对捕快李白耳语几句，然后扬长而走。

捕快李白马上捡起地上的一根头发，射向杀手李赤的喉头，射到半途，却又掌风一震，把那头发震在一侧。然后走了过去，一只手慢慢抚摸着他年轻的身体，另一只手把一本书递到他的手里，说，给，这就是你要找的武林秘笈。说完，他一路狂奔的上了屋顶，对着月亮，一阵野狼般的哭泣。

那晚的月亮有点红，一个像流血的坟墓，另一个也像流血的坟墓，在捕快李白看来，它们把所有的理想埋葬，实实在在，永不复苏。从此，那两个月亮再也不会像两个香喷喷的烧饼，也不会像两个洁白的乳房，只能像两个冷清的坟墓，一个埋了杀手李赤，一个埋了捕快李白。

没过几天，美女杨玉环因为当女道士，成功地脱颖而出，成了当朝皇上的老婆——杨贵妃了。而杀手李赤，则头向下，脚朝天的死于大唐的公共厕所，脖子卡在粪池，胳膊向外伸着，一根长错了地的葱似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书名叫《如厕指南》。只有捕快李白知道，杀手李赤是死于练武，那本书真的是武林秘笈，里面有关于喝尿可以练得头发钢硬如针，发发见血的叙述，只是捕快李白撕去了最最重要的一页，那一页说，要喝的是清晨的童子尿，而非大众厕所里的。

不是捕快李白要害杀手李赤，实际上捕快李白很怀念杀手李赤那年轻的身体，他现在坐在屋顶常常想起的几乎不是乳房，倒多是杀手李赤结实的大腿，在黑暗中那么有力。

只是有的人命定要死，如杀手李赤，因为出钱雇他刺杀美女杨玉环的蒙面黑衣人，正是寿王李瑁。寿王要李赤死，李赤不得不死，捕快李白舍不得亲手杀他，才采取了这么种古怪的方式。

现在再往回望，一千二百年前的大唐，是个并不奢侈的年代，因为它的天上竟然只有一个月亮，和我们一样穷了。据大唐长安城的人说，某一天夜里，一个月亮莫名其妙的陨落了，上面扎着一根新长出来的头发，不偏不移的砸在寿王李瑁的住所。

很久以后，有人在外省见到捕快李白。当然这个时候的捕快李白已经不做捕快，头发也长了出来。李白走在桃花潭边，拉着一个少年的手，边走边给那少年做上半身诗歌，诗歌名叫《赠汪伦》。

关于这首上半身诗歌，是非常有名的，我们都知道的，所以就不必说了。要说的是汪伦长得很像一个人，他所像的那个人正是杀手李赤。

责任编辑：宋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