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继光,王纯子
(温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温州 325000)
道歉信类语篇的人际意义分析
毛继光,王纯子
(温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温州 325000)
以韩礼德的功能语法为出发点,利用人际功能理论对“陈冠希道歉信”和“三鹿道歉信”进行语篇对比分析,挖掘出道歉类语篇的若干特点及“陈冠希道歉信”较“三鹿道歉信”成功的原因,探讨道歉信类语篇的人际意义。
人际功能;语篇;道歉信
人际意义显著地体现出系统功能语法构筑“社会语义学”的旨趣。它关注的是语篇作者(发话者)和读者(受话者)的互动或商榷方式。以韩礼德为代表的系统功能语法不仅为语篇分析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其包含的人际功能理论也是进行语篇分析的重要理论依据。事实上,大量的语篇分析实践证明它比“其他理论更适合于语篇分析的理论”[1]。语篇分析的目的“不是理解语篇表示什么意义,而是说明对于受话者来说,语篇如何并且为什么表达所表达的意义。”[2]它能帮助说明语篇在哪些方面是成功的,在哪些方面是不成功的。道歉信类语篇具有区别于其他语篇的特征,且在日益频繁的交际活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好的道歉信往往使他人理解并得到宽容,从而扭转人际关系。本文进行的语篇对比分析,目的在于分析道歉类语篇如何并且为什么要表达所表达的意义。
本文选取的语篇材料是陈冠希就“艳照门”写的公开道歉信和石家庄三鹿集团就“问题奶粉”事故向社会各界人士及广大消费者发表的致歉信。前者全篇用英文发表,得到大众媒体的广泛好评。多数听众认为该文章表达的道歉情真意切,可以接受。后者全篇用汉语发表,广大消费者对其表达的道歉不予接受,引来网民一片讨伐声。本文以韩礼德的功能语法为出发点,用人际功能理论就“陈冠希道歉信”和“三鹿道歉信”英汉两篇道歉信进行语篇对比分析,探讨道歉信类语篇的特点,解读“陈冠希道歉信”较“三鹿道歉信”成功的缘由。
韩礼德把人际功能定义为“人们用语言与其他人交往,用语言来建立和保持人际关系,用语言来影响别人的行为,同时也用语言来表达对世界的看法。”[3]19人们可以通过语言(如句式、语气等)传递信息,也可用语言表达对信息的需求。对语篇的人际功能分析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交际双方的角色、语气、情态和评价。
韩礼德从社会功能语义视角出发,认为人们在谈话中为了建立不同的人际关系而交换着不同的角色。其中主要的言语角色有“给予”和“需求”两种。所交换的可以是货物和劳务,也可以是信息,由此构成了“提供”“陈述”“命令”“提问”4个言语功能,如表1所示。
表1 言语的4种功能及其句型
当语言用以交流信息时,小句以“命题”出现;当用以交流物品和劳务时,小句以“提议”出现。由此可见,表1中的“陈述”和“问题”是“命题”,而“提供”和“命令”是“提议”。而言语功能的表达与小句的结构有关。4种言语功能分别对应4种句子类型:陈述——陈述句;提问——疑问句;命令——祈使句;提供——无固定句式[3]21。
人际功能还可以通过语气和情态这两个系统来表达。功能语法中的语气由“主语”和“限定成分”构成。主语是“肯定或否定一个命题的基点,是对命题(或提议)的有效和成功时负责的成分。”[4]124因此,主语的变化说明了命题(或提议)出发点的改变。它一般由名词性词组充当,也可以由人称代词构成。“限定成分”则属动词词组的一部分,表达时态或情态的助动词。它的功能就是“对议论的命题提供参考点,将命题与交际中的语境联系起来。”[4]124这些参考点包括时态和情态。时态是指说话的时间,情态是指发话者的判断。
小句中的情态在人际沟通中表达人们不同的看法,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人际关系的亲疏。它往往指的是“讲话者对自己讲的命题的成功性和有效性所作的判断,或在命令中要求对方承担的义务,或在提议中表达的个人意愿。”[4]145当交换的东西是消息时,情态指的是从可能性或经常性角度考虑这个消息的可靠程度。若交换的东西是货物和劳务,情态指的是讲话人对交换最终是否成功的自信程度。因而,情态又可细分为情态化和意态化两类。每一类都可按照交际的具体需要选择具有不同程度的语言形式。情态化通常由概率程度词(certain,probable,possible etc.)和频率程度词(always,often,sometime etc.)来体现;意态化主要通过情态操作词(must,should,would,can etc.)来体现。此外,作为人际意义的一个核心部分,任何对语篇的人际意义的分析还都必须考虑评价。马丁发展了原来的人际功能理论,创立了评价系统并把其纳入分析人际意义的维度中。他指出:评价“即语篇中所协商的各种态度、所涉及到的情感的强度以及表明价值和联盟读者的各种方式。”[5]他还指出,评价应该从态度、介入和级差三个系统考虑。三者可以分别通过语篇使用的词汇,自言(monogloss)、借言(heterogloss)以及模糊语的使用情况得以体现。
道歉类语篇的发话者是在向听众或读者叙述自己的反省过程和对事件的处理过程,借以表达自己的道歉诚意并希望获得原谅。从命题的角度讲,道歉类语篇的发话者交际角色一直是信息的给予者。从提议的角度讲,他主要是劳务的提供者,而后才是需求者,因此,小句的言语功能主要以“陈述”和“提供”为主。如果采用命令或提问的言语功能则不符合发话者的致歉角色和目的。
从两篇道歉信的句子类型的分布来看,“陈冠希道歉信”中除一句祈使句外通用陈述句,而“三鹿道歉信”中陈述句占全篇幅的67%。显然,针对要致以歉意的受话者,两篇道歉信都基本使用了陈述句来声明发话者对错误的认识和改错的行动。小句的言语功能主要以“陈述”和“提供”为主。为了强调这种言语功能,前者还使用了大量相同的句子(如I’m sorry,I would like to apologize,etc.)来实现重复的修辞效果,强调道歉的诚恳态度,获取受话人的情感谅解。相比之下“三鹿道歉信”就过于平铺直叙,缺乏道歉力度,不容易引起受话人的情感认同。
此外,两篇道歉信均采用数量不多的祈使句。如:
A.Let this be a lesson for you all!
B.再次向广大消费者和患病婴幼儿及家属真诚道歉!
虽然两篇文章使用的句式相同,但针对的受话者却不同。“陈冠希道歉信”中祈使句针对的是还没有犯错的年轻人。通过使用祈使句表明发话者的“需求”,起到号召和警示的作用。这与道歉类语篇发话者的交际角色不矛盾。但是“三鹿道歉信”的祈使句针对的受话人却是道歉的对象。发话者采用实现“命令”他人言语功能的句式来表达本要“提供”自我道歉的交际目的,显得情感不真,不容易获得受话人的情感认同。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道歉类语篇的发话者的交际角色主要是“给予”,通过“给予”传递道歉的诚意,传递获得谅解的意愿。陈述句的使用很好地实现了道歉信的交际目的。
语气由主语和限定成分构成。在系统功能语法中,作为指称系统的一部分,充当主语的人称代词在语义上表明该词与其指代的对象之间的关系,在人际交往上也能体现人际意义。通过人称代词的选择,发话者不仅表明自己和受话者以及他人的存在,还能够表明自己对受话者的态度。
两篇道歉信中,发话者运用的主语人称是不一样的。“陈冠希道歉信”中都用第一人称单数“I”,而“三鹿道歉信”中则用了第一人称复数以及与之相照应的名词,如:“我们”“我公司”“三鹿集团”等。第一人称单数用来表明发话者自己的身份,语气强调主观,凸显发话者主动积极的态度。陈冠希提及自己对“艳照门”的反省过程及内心的悔过感受时,第一人称单数恰到好处的运用,使受话者感受到言语之间的真诚,容易得到谅解。而“三鹿道歉信”中充当主语的人称变化说明了命题(或提议)出发点的改变。名词“三鹿集团”和第一人称复数指明发话者是站在整个三鹿集团的立场。从人类情感角度上来说,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集体的力量则要大得多,受话者对代表集体立场的主语人称的道歉诚意要求会更多一点。因此“陈冠希的道歉信”较容易得到受话者的情感宽容。此外“三鹿集团”的他指人称主语的主观语气不够强烈,也不足以表达道歉诚意,不妨在前面加上“我”或“我们”起到增强主观语气的效果。
限定成分的功能是对议论命题提供参考点[4]124。英语中的限定成分有两个参考点,主要是时态和情态。其中时态表现说话的命题何时有效。虽然中文没有时态的说法,但通过相应的时间状语可以实现时态的功能。两语篇均发挥了一般过去时、一般现在时和一般将来时的效能。一般过去时用于描述已经发生的事情进展过程,一般现在时表达说话者的观点,一般将来时用来表达说话者未来的致歉行为或对获取谅解的希望。
首先,在表示情态意义时,发话者可根据具体交际需要,选用不同程度的语言形式,包括概率程度词(certain,probable,possible etc.)、频率程度词(always,often,sometime etc.)和情态操作词(must,ought to,can etc.)。情态从程度上大体可归纳为三种:高—中—低。
在“陈冠希的道歉信”中出现过的表情态的词有“will”4次,“can”2次,“would”10次;而在“三鹿道歉信”中只出现一个情态操作词“将”2次。无论在命题或提议中,“can”都是高值情态词,用以表示职责;“will”和“将”表示强烈倾向,“would”具有承担较高“责任”的意义。在道歉信中,高值情态词的使用无疑会缓和受话人的抵触情绪,增强受话人对说话人的信任,容易赢取受话人的宽容。很明显,“陈冠希道歉信”中大量选取了“can”“will”和“would”等较高值情态词来触发受话者接受道歉的倾向。
其次,除了选择情态操作词,情态意义的表达还可以选择情态状语。情态动词表达的意义比较主观,而情态状语表达的意义比较客观。如“I’ve never escaped away from my responsibility.”这句话使用了一个情态状语“never”。与一般的否定词“not”相比,“never”表达的语气更强烈。表明了发话者已经意识到不逃避责任的事实是客观的,不能改变的。这一状语的选择,更准确、生动地表达了发话人积极的认错态度。
评价是对态度的评价,态度是具有人际意义的语言资源。在态度研究中,语言资源利用词汇对行为进行判断以及对事物的价值进行鉴赏。在英汉语的词汇资源中有些词语显而易见是评价性的,或者说它们的功能和意义就是评价。道歉信类语篇也不例外,上述两语篇均使用了这种评价性的词汇。比如:形容词有sorry,sad,important,严重的,诚挚等;名词有responsibility,commitment等;动词有account,admit,believe,apologize,delicate,decide,assist,hope,感谢,声明等。这些语言资源表明,道歉发话者在描述给受话者带来伤害的事件和自我反省中使用了否定评价语,而对道歉的行为以及承担的责任则用了大量的肯定评价语。
语言的介入可以调节发话者对所说或所写内容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从而调节发话者和受话者之间的人际关系。语篇中的语言分自言和借言。自言意味着没有投射,话语中只有语言使用者一个人的“声音”,语言使用者直接对言语内容负责,体现出语言使用者的主观性。借言由投射来实现,话语中可以出现多个人的“声音”,语言使用者可以借他人之口推卸责任,同时让所说的话显得十分客观。“陈冠希道歉信”没有运用投射,说话者用第一人称“I”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过错和承担的责任,并表明自己已经而且继续用实际行动来实践对过错的弥补,反映发话者主观积极的道歉态度。而“三鹿道歉信”虽然没有明显的借用他人言语来投射自己的观点,但是运用了一定的隐性投射,如:“我公司从河北省公安厅的新闻发布会上获悉,涉嫌向我公司原奶中添加三聚氰胺的案件已经取得重大进展,19名嫌疑人已经被刑事拘留,其中两人被依法逮捕。”
发话人借用新闻发布会之口,证明命题三鹿奶粉事件是与19名嫌疑人有关的客观性。但是针对道歉的交际目的,受话人不禁要问,既然发话人认为事件是与19名嫌疑人有关的,那应该由19人出来道歉,三鹿集团为什么出来道歉呢?这就显得发话人(三鹿集团)有推脱责任的影射。
另外,模糊词语指的是意义模糊的词汇项,是表示意义强弱的语言资源。语篇对模糊词语的处理贯穿于整个态度和介入的次系统,也能体现评价意义的精密度,实现人际功能。两篇道歉类语篇中,“陈冠希道歉信”没有对自己的过失使用任何模糊语,表达的道歉态度一直是非常诚恳的,让人感动。因此,陈冠希向受话人致歉和从受话人那获得原谅的人际功能也较容易实现。但是,“三鹿道歉信”对弥补过失的行动用了一些模糊语,如:“我们将不惜代价积极做好患病婴幼儿的救治工作”。其中的模糊语“不惜代价”究竟是多大的代价?是很少很少的代价还是倾尽所能的代价?留给受话人无限的猜测。这么不确定答案,让受话人很难肯定“三鹿”将会为事件的过失作出较多的努力,也就很难相信“三鹿道歉信”的真实性。
本文运用功能语法中关于人际交往的理论框架,从人际功能的视角对“陈冠希道歉信”和“三鹿道歉信”进行语篇分析,挖掘出道歉类语篇的若干特点及“陈冠希道歉信”较“三鹿道歉信”成功的原因:道歉信中要用陈述的句式来阐述事物,表达肯定;句子的主语使用第一人称最好,凸显发话人个人主体和道歉诚意;对于句中的情态操作词,发话人选择程度较高的词语易得到受话人的情感认同;要选择无投射运用的自言,避免模糊词语的使用,从而肯定发话人道歉的立场。道歉类语篇人际意义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道歉类语篇的内容和意义。
[1]黄国文.语篇分析的理论与实践:广告语篇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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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壮麟,朱永生,张德禄,等.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Martin J R,Rose D.Working with Discourse:Meaning Beyond the Clause[M].London:Continuum,2003:23.
Interpersonal Meaning Analysis on Letter of Apology
MAO Jiguang,WAN G Chunzi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Wenzhou University,Wenzhou 325036,China)
Employing the theory of 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 proposed by Halliday.Comparative analysis of discourse is carried through on Edison Chen’sA Letter of A pologyand Sanlu A pologyusing the 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 theory,some features of apology discourse and the reasons for the success of the former than the latter are dug out.The interpersonal meaning of letters in apology is discussed.
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discourse;letter of apology
H 0
A
1008-9225(2011)01-0079-04
【责任编辑:刘晓鸥】
2010-10-08
毛继光(1963-),男,浙江宁波人,温州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