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家鑫VS张妙张显和孔庆东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2011-09-21 00:35赖宝
博客天下 2011年13期
关键词:药家爹妈爸妈

■文/赖宝

虚拟对话

药家鑫VS张妙张显和孔庆东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文/赖宝

谁都知道药家鑫第一次路遇张妙时,发生了一场悲剧。如果我们创造一次机会,让他们再次相遇,他们会聊些什么呢?

乞求谅解 3月23日上午,药家鑫在法庭上痛哭流涕,下跪乞求受害者原谅。

阴历五月初六(阳历6月7日),药家鑫站在奈何桥头,端着孟婆递过来的一碗汤,犹豫着要不要喝下去,他很想忘掉前世所犯下的罪孽,懊悔和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他又不想这么快就忘记父母,更不想忘记生前那段时间,所经受的无以复加的打击与教训。也许记住这一切,对他的来世是一笔宝贵财富。

一片阴霾中,一个身影走过来,药家鑫认得,生前那段时间,这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张妙站在他面前,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药家鑫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

张妙:你来咧?

药家鑫:……嗯。

张妙:额现在知道了,你叫药家鑫。

药家鑫:是,张妙……姐,额是药家鑫。

张妙:别叫额姐,额受不起。

药家鑫:……是,额知道你恨额。

张妙:呵呵,之前额还真在寻思,你到底能不能来。

药家鑫:其实额真的不想死,但后来额放弃了,受不了了,额知道有太多人咒额死,咒额全家,这种情形,额要真还能活下去,也肯定是生不如死。

张妙:自作孽。

药家鑫:额知道,额知道。但愿额的死能换来额家人的清净。

张妙:你的死第一是因为你把额杀了,那是你的惩罚!

药家鑫:对对。额知道额是罪有应得,额犯的是不可挽回的错误。

张妙:你毁了额的家,还有你自己的。你知道额的孩子才多大?你知道额家里都是什么情况?你把额家弄散了,你自己爹妈也没人养老送终了,你说你……

药家鑫:额知道,额都知道。

张妙:你开车撞了额额都不怪你,但就因为额看了一眼你的车牌号—其实额根本就没看,你就拿刀捅额。额哭着求你都没用,你捅了额8刀。8刀!你说你就算把额撞残了,瘫了,好歹给额留条命,给额的娃留个妈,额的家还是个家,你看现在呢……

药家鑫:别说了!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张妙:你说你当时咋想的?

药家鑫:额就是害怕,特别害怕。额怕额撞了你这事被家里人知道,要赔你很多钱;额更怕被学校知道,那额的前途就毁了……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反正就那一哈子额就觉得你死了额才安全。

张妙:都不知道让额咋说你好,你读大学应该有文化,咋干的都是傻事么!额当时还以为你下车是帮额来了,谁想到你居然把额杀了,你说额死得冤不冤?你咋下得去手嘛!

药家鑫:……

张妙:额真是想不明白,你一个大学生,还是搞艺术的,你包包里带那么长一把刀是干啥呢么?

药家鑫:额爸妈说,这社会不安全……

张妙:是不安全,额正常骑车下班,就被你撞了,还把额捅死了。

药家鑫:……

张妙:听说这事闹得凶得很,你们学校的那些同学都替你求情,额只上过初中,但额要是知道额们班哪个男生每天上学包包里都带着那么长一把刀子,想想都怕得很!

药家鑫:……

张妙:听说还有个专家,说你是弹钢琴的,你杀我是属于弹钢琴的重复动作,是习惯性的。要按她那么说,那应该是我杀你啊,我在我哥的麻辣烫店里打工,每天做的事就是把要卖的蔬菜和肉用竹签串起来,这动作我比你熟啊!

送行 6月19日,西安市长安区,数百名村民自发参与了张妙迟到的葬礼。

仇恨 张妙葬礼上一些充满了极端个人情绪表达的横幅遭到了网友的围攻。

药家鑫:这个……额不知道咋说。

张妙:行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说多了也没用,额就是觉得憋屈,额没啥文化,但额觉得都是人命,可到后来有多少人是因为额被杀关心这事的?有多少人是同情额的?额真的感谢那些捐钱给额家的好心人,但大多数人凑的都是热闹,瓜皮!你把额杀咧,一命偿一命,多简单的事。

药家鑫:是啊,额也不懂。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了,把额父母也牵扯进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参与,还把额的背景编造得神乎其神,又是“富二代”又是“官二代”的。不光是针对额,还针对额全家,像是要诛九族一样。

张妙:这些额不懂,额只知道到后面这事所有人都在乎你去了,他们在乎的是你的死活,额没人在乎,额的娃也没几个人在乎。额现在只是心疼额的娃,他才两岁,这么小额就离开他了,以后可咋办么!

药家鑫:这个……额临来之前和额爸妈交代了,让他们在额走后,去看望一下你的父母和孩子。额知道补偿不了什么,尤其额这一走,所有的责任和问题就都留给额父母了,但让他们替额去看看你家里人,这是额唯一能做的一点事了。

张妙:额知道,但额希望你不是为了让你和你爹妈没那么愧疚才这样做,额希望你是真心的后悔了。

父亲 5月20日,药家鑫案中受害人张妙的父亲出席二审。

儿子 去年11月,还不知道妈妈已经离开人世的“毛蛋”躺在爸爸怀中。

药家鑫:额是真心的。额其实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当面和你父母、你丈夫还有你的孩子说句对不起。但一直没有这个机会,额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对他们。

张妙:道歉有啥用么,这又不是啥小错,道歉了他们还是恨你。要是额杀了你爹妈,额跟你道歉,你就不恨额咧?

药家鑫:所以,打刚才遇见你,额就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其实额知道活不成了,一审判决之后额就跟自己说,死了之后,要是能遇到你,一定给你下跪,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张妙:你起来吧,你这是弄啥嘛。

药家鑫:你原谅额了?

张妙:额没说。唉,这人都死了,有啥可原谅不原谅的嘛。额心疼额的娃,其实额也有点心疼你爹妈,哪个娃不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现在额娃没了娘,你爹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都难受着呢。

药家鑫:你真善良,你是个好人。

张妙:额好人?你看看额这个好人的下场。

药家鑫:对不起,其实额爸妈也是好人,但他们现在也不好过着呢,额死了之后,贼多人去额爸微博上说什么恭喜、该死之类的话,额知道额爸妈肯定特别难受,额死了罪都让额爸妈受咧。

张妙:就是的么,骂让你爹妈挨,钱也得你爸妈赔。看么,4万多块钱就买额一条命,还搭上你一条命。

药家鑫:额的命是偿还你的,额认。

张妙:看你才多大,造孽着呢。判死刑的时候,你怕不?

药家鑫:怕着呢。

张妙:就像你撞完额之后那么怕?

药家鑫:不是,撞完你,包括捅你的时候,额脑子是乱的,完全乱的,想得特别多又像啥都没想。判额死刑,还有执行额死刑的时候,额虽然也怕,但很清醒,回忆起好多事儿,挺平静的,舍不得爸妈。知道额自己没希望了,就想着这一切赶快结束。

张妙:咋死的?死刑咋执行的?

药家鑫:注射。

张妙:那是啥意思么?

药家鑫:就是给额打几针,一分多钟额就死了。

张妙:疼不?

药家鑫:不疼,没感觉,像睡着了似的就死了。

张妙:你死得真轻松,你知道额死得多疼?你被刀捅过没啊?

药家鑫:……对不起。

张妙:别说了,额也不愿意回忆那天的事。

药家鑫:额……能叫你一声姐么?

张妙:别。你会和一个把你杀了的人做朋友不?额不会。

药家鑫:额懂。

张妙:你也不用难受,反正都已经死了,阳间的事就随他们吧。

药家鑫:嗯,但额就是不明白,这事咋就闹成这么大呢?所有人都骂额咒额,额没死之前就恶毒地攻击谩骂额和额家人,额都死了他们还继续骂。杀人不过头点地,非得要逼死额爸妈他们才甘心么?连孔庆东这样有名有威望的大学教授,都用最恶毒的话攻击额,额死了还写对联庆祝,额的罪过真有这么大么?

张妙:额读书少,你说的那个啥教授额知不道。但额知道开始还是有人为了帮额和额家里,现在在闹的人基本上没有几个是想着帮额讨回公道的了。

药家鑫:那张显律师呢?

张妙:谁?

药家鑫:就是你的律师啊,额们这案子,你丈夫的民事代理人,还是你们的亲戚。

张妙:额不认得。

药家鑫:在死刑之前,他怎么说额都行,额都没话讲,但额现在都已经死了,他还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煽动这事,就像不想让这事就这么结束似的。额是杀人了,杀你了,但额偿命了,现在凶手和被害人都死了,干啥还要煽动大众情绪,让额爸妈继续忍受舆论压力啊!额都死了案子就结束了,还搞那么多与案件无关的事情弄啥呢嘛!

张妙:额大概听懂咧,就是你死了这事还在闹着呢!

药家鑫:是,额爸妈之前去看了你爸妈和你娃,拿了钱,又被退回来了。额知道钱啥也换不回来,说成心意都会被唾弃,但额爸妈也是在替额赎罪啊,真不知道那个张显要干什么,是要更多的钱还是要额爸妈一直受良心谴责?要是良心谴责,额知道额爸妈一辈子都会有,因为他们的儿子死了,一想起额的死他们就会想起这事,想起你们家,就会难受……

张妙:你激动个啥?阳间的事你活着都管不了,死了就更别操心了。

药家鑫:额不是管,额是心疼额爸妈,现在这人都怎么了?戾气那么重,那么激动,额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额要是心平气和点儿能有今天么?额的教训还不够么?额错了,额死了还不够么?额判死刑都上升到民主的胜利高度了还不够么?额一死变成了你们的喜事在额爸妈最难受的时候你们去恭喜去冷嘲热讽这种打击报复还不够么?额的死都变成了全民狂欢了这还不够么?额觉着张显和孔庆东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张妙:……你看你咋还哭咧?这样吧,反正额那个亲戚张显早晚会来,等他来的时候,额亲自问问他是咋回事?

药家鑫:你是好人,额对不起你,但阳间那些骂额的,咒额全家的,我对不起他们谁了?我对不起张显了?对不起孔庆东了?额死就值得那么高兴?你知道孔庆东给你写的挽联是啥?

张妙:啥?

药家鑫:惨祸从天降,八面药叉狗肺狼心屠弱妇;悲歌平地发,九州良善侠肝义胆慰忠魂。

张妙:听着有骂你的意思?

药家鑫:就是的。额就希望,额都死了,就让额父母安生点儿,别没完没了地揭伤疤了,别让额死不瞑目了。你知道么,额死了额爸妈连我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直接拿的是骨灰。

张妙:照你这么说,额就瞑目咧?额还不是到死也没见着额娃最后一面。

药家鑫:对不起,张妙,额太激动,又提到让你难受的事了。

张妙:刚才你说的这些,额都没太注意。额没啥文化,但额知道这人哪,忘性都大,别看现在那么多人都跟着掺和,也知不道掺和个啥,但这事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没人提了,毕竟它不是自己家的事,过去了也就完了。

药家鑫:嗯,现在额死了,你也已经安葬了,额就希望活着的人好好活。

张妙:对着呢,那都是阳间的事,和额已经没有关系咧,额就看着额家人,额的娃,保佑他们。

药家鑫:额对不起你,真的,额对不起你全家,也对不起额爸妈。

张妙:行了,再怨你有个啥用嘛,下辈子好好做人。

药家鑫:额知道,要真是有来生,下辈子额一定好好偿还这辈子的孽。那额先走咧。

张妙:去哪?还要弄啥嘛?

药家鑫:额听额爸的话,额爸让额去张显律师家附近,接受他的洗礼,在他指导下,做一个好鬼。

张妙:唉……

后记:这篇文字写得很难,在查阅大量相关资料后,尽量揣摩张妙的性格与药家鑫的心态,我相信张妙是一个善良朴实的女子,药家鑫以生命代价换来的也应该是真心的悔过。时间仓促能力有限,使这篇对话有诸多不足,那也就算借此表述一种意愿吧,但愿这仇恨、这悲剧以生命的结束而终结,而不是以闹剧延续。逝者已逝,世人自省。文中试图使用方言对话,是想尽量虚拟得更真实些,绝无调侃之意。在此向逝去亲人的两个家庭表示深深的问候。)

资料 张妙和妹妹张朗与朋友的合照。后排左一为张妙,前排左一为张朗。张朗提供 翻拍周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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