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继锋
七个男人和一根绳子同性虐恋杀人案背后
■文/李继锋
■http://www.nbweekly.com/news/observe/201105/25715.aspx
这个交织着快感与痛感的SM游戏,从红绳子开始,以死亡结束。
周友平用这根绳子,捆住了自己,同时也给6个情人系好了上吊的绳套儿。
周友平喜欢绳子。红色的,食指般粗细,足以吊起一个人。
他在长沙市下河街市场买了6米,截了两截儿,放在随身的挎包里。但对于这个38岁的男人来讲,绳子并不是捆东西的工具,而是获得快感的手段—他是一个男同性“虐恋”者。
“虐恋”,统指与施虐、受虐相关的意识与行为,西方称之为sadomasochism(简称SM)。中国性学专家李银河在《虐恋亚文化》中,将“虐恋”定义为:“它是一种将快感与痛感联系在一起的性活动,或者说是一种通过痛感获得快感的性活动……”
这个交织着快感与痛楚的SM游戏,从绳子开始,以死亡结束。周友平喜欢对方用绳子捆住自己的小腿,有时也会给情人们系好上吊的绳套儿。
2011年3月29日,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从2009年10月11日起到11月26日,周友平以性虐为名连环吊杀6人,被判处死刑。这是迄今为止中国因虐恋(SM)致死人数最多的一起案件。
他们相识于“蓝血魔域”网站聊天室,相约2009年11月26日见面。
这天凌晨,周友平怀揣红绳子,早早就来到了长沙火车站,迎接35岁的李建国。李来自河南省卫辉市,从事会计行业。这个已有两个孩子的男人,隐藏在现实之下的是一名同性恋虐恋者。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长沙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1009房间里,他们的SM游戏开始了。在《虐恋亚文化》中,李银河总结“虐恋”特征为,参与者都是自愿的,在活动之前,双方往往会事先就角色分配、活动内容、情节场景等细节做好规定。按照游戏约定,周友平是“主”,李建国是“奴”。周友平可以用皮鞭抽对方的身体,也可以“玩窒息”,用手掐或者用绳子勒对方的脖子。
中午11点多,李建国提出要玩“上吊”。周友平带来的绳子一端被他们固定在天花板的消防水管下方,李建国踮起脚尖,把脑袋伸进了绳套里,周友平则站在床边看。
“七八秒钟,我和李建国同时感受到了莫名的兴奋。”事后,周友平在庭审中,依旧能清晰回忆当时的场景,“接着李双手下垂,发抖,绳圈下降,李双腿开始着地弯曲,双眼闭上了。”沉浸在快感中的周友平又看了几秒钟,拿起挎包,关上门,径直走了。
中午,服务员在1009房间发现一名上吊身亡的男子,上身赤裸,下身只穿着一条蓝色三角裤。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天晚上,长沙韭菜园还发现了一起男子在招待所内“自杀”的案件,死亡的方式与李建国很类似。经过排查,警方很快锁定了周友平。38岁的他,曾是长沙一名酒吧驻唱歌手,艺名戴君。
警方审理确认:自2009年10月 11日起到11月26日,40多天的时间里,先后有6名身材高大健硕的北方男子,在不同的酒店旅馆中,以同样的方式死于非命。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为玩一种追求窒息性快感的虐恋性游戏,而他们共同的情人,就是周友平。
2010年10月,这起被视为中国因性虐恋(SM)致死人数最多的案件,在长沙中院一审开庭。庭审中,长沙市检察院指控,周友平以提供生活开支、帮助他人找工作为幌子,先后邀约李建国等6人到长沙来,与他玩同性恋性窒息游戏,蒙骗被害人自愿上吊后不施救,先后致6人死亡。
对于是否“杀人”,周友平辩称,绳子绑得不是很高,他们可以自己下来的。而周友平的辩护律师黄拥军也认为,法院应该关注“虐恋”群体的特殊性行为取向。
但法院审理认为,被害人在轻信周友平与之玩性窒息游戏时,会及时施救,而周友平因负有救助义务却不施救,以此方式达到杀人的目的。
偌大的旁听席上,6名被害者的家属均没到场;而周友平的家人,只有姐姐周艳和姐夫前来旁听,他们选择坐在旁听席的后面,以躲避众人猎奇的目光。无论是被害者还是被告者家属,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到“性虐”。李建国的妻子就是在警方上门询问后,才知晓丈夫是同性恋者,死于性虐恋。
“关于虐恋的发生率没有准确的统计数字,但是根据调查,男女两性中各有1/4在性行为中都会因轻度的咬和被咬而动情。”国内首位在男同性恋人群中进行大规模艾滋病干预的专家、青岛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教授张北川介绍,“大约有20%的男性和12%的女性被调查者承认,自己会因为听到包括强奸、捆绑、镣铐、鞭打和责罚这类情节的故事而动情。”
据相关数据显示,全世界约4%的人群终身只有同性行为,在中国同性恋者占总人口的4%至6%,高达3600万以上。而周友平属于同性恋者当中的少数派—同性恋虐恋者。
嫌疑人长沙连环性虐致死案嫌疑人周友平。摄影/伍霞
不过,李银河教授认为,因为有人用窒息游戏做诱饵杀了6个人,就把虐恋打入另类,这是错误的。“用一般的异性恋做诱饵杀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总不能因此将异性恋也全部归结为谋杀诱因。杀人犯是杀人犯,虐恋者是虐恋者,界限一定要划清。”
对于虐恋者来说,社会主流道德观念难有他们容身之所,隐藏和压抑成了他们生活的常态。在弟弟周友平出事后,姐姐周艳开始关注这个群体。她买了心理学方面的书恶补,想重新审视弟弟周友平这个群体的成长与挣扎。
1989年,17岁的周友平考上湖南省艺术学校花鼓戏表演专业,这在他的家乡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3年后,周友平从湖南省艺校毕业。此时,各地的戏曲文化市场日渐式微,而酒吧、歌厅的演出则出现中兴。周友平唱功和舞台表现力不错,每天跑场子连轴转,一个月可以赚到将近两万元。但是,让周艳和母亲窝火的是,身边追求周友平的姑娘排成队,他都不屑一顾。
直到有一天,一个远房亲戚向她说出了周友平的秘密,周艳才知道,弟弟是个同性恋者。“我和妈妈知道后如同五雷轰顶,坚决反对他找男人”。周艳了解到弟弟处了个男朋友,于是施加压力,最后迫使他们两人无奈分手。但是,后来同样因为一个男人,周友平被送进了监狱。
2006年6月22日晚,周友平约一男子到酒店开房以药物致人昏迷,拿走了手机和600元现金。4天后,周被民警抓获,法院最终以抢劫罪判处其3年有期徒刑。
2008年5月,周友平被提前释放。“他开始抱怨社会的不公,认为自己不是抢劫,是对方之前用了他很多钱。”周艳说。
在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下,周友平又重新投入到了演艺事业中去。此后,他开始沉溺于网吧游戏和聊天。2009年8月1日,他以“长沙真情”的QQ号,在以男同性恋另类游戏为主的娱乐网站“蓝血魔域”上注册了账号;一个多月之后,他又以“你是我的唯一”的QQ号,又注册了一个。
在网络上,像“蓝血魔域”这类的同志网站,为一些同性恋者提供了通联渠道。“互联网使用的普及,虚拟空间的信息传播与人群聚合,为不同界别、不同社群(同性恋),尤其是gay社群的组织化活动,提供了现实交往和发展基础。”张北川认为,“市场经济带来的多元文化共生共存,使与性有关的亚文化有了存活、发育和成长的空间。”
“每天电话接个不停,有时候吃着饭,他会情不自禁地哧哧地笑。”这让周艳感到非常好奇。在姐姐的追问下,周友平说,“最近认识的网友都有点‘变态’,他们在电话里老让我骂他们,这样他们才会舒坦点”。周艳担心弟弟会在网上学坏了。殊不知,周友平的“虐恋”游戏已经开始。
2009年9月,周友平在一个同性恋网站上发帖找“奴”:寻找23至40岁之间的北方男性,要求相貌是圆脸,短发,体格壮实的,能够玩窒息的就可以了,有丰厚的报酬和工资。
9月下旬,他约到了高大的甘肃男子冯宇。两人在一家小招待所里住了几天。但随后,他在冯宇的挎包里发现一张单子:HIV检验呈阳性。
气愤不平的周友平一怒将冯宇赶走了。但是,2009年10月9日,冯宇再一次来到了长沙找到了周。“他爱上了我,我也对他有些好感,但他隐瞒了自己的病史”。
“我想要吊死他。我不想他再来烦我。”周友平在警方的讯问笔录中如是交代。长沙市西长街的一家旅社309房,周友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红色绳子,挂在了房间天花板的电风扇铁钩上,并打好了结。
最终,“麻烦”被绳子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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