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与破缺

李 辉

完美与破缺

李 辉

1982年，电子世界的教父凯文·弗林(杰夫·布里奇斯饰)为英康公司设计了一套有着强烈自主意识的电子网络。一天，凯文突然失踪了。二十年后，他的儿子萨姆(加莱特·赫德兰饰)来到父亲的办公室，误打误撞地被带进了虚拟的电子网络的空间中。在这里，世界创造的一个“替身” —克鲁居然想置他于死地。在危急时刻，萨姆被一位突然出现名叫葵拉的女战士救走，并在一个隐蔽住所重遇被困在电子网络里20年的父亲。原来，凯文·弗林在开发这一足以改变人类世界的电子网络世界过程中创造的“替身”克鲁背叛了他，克鲁控制整个电子网络世界，使他无法从关口回到人类世界。萨姆坚持要父亲和他一起重回现实世界，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几乎无所不能的克鲁，还有克鲁妄图从电子世界关口进入和控制人类现实世界的惊天阴谋！父子俩和葵拉一起为了回家，为了阻止克鲁将要带给人类的灾难，在步步危机的电子网络世界展开了一段生死大历险……

以上是投资3亿多美元，被誉为“制作规模堪比《阿凡达》”，于1月11日登陆国内银幕的《创：战纪》的故事情节。该片采用了2D＋3D切割真实世界和电子世界的创新拍摄方式，为了让电子世界有更加震撼的效果，导演约瑟夫·科金斯基在拍摄现实世界的部分用的是2D，但当男主角进入电子世界后，画面马上变成了3D效果。《创：战纪》不乏视觉冲击力，但有网友评价，“尽管酷炫的画面和充满迷幻色彩的配乐动人心魄，但剧情的单调和乏味却成为最大的败笔。”不可否认，该网友所言确实有一定的道理。然而，却也不能不说，在《创：战纪》老套而简单的故事情节后面，潜藏着某种令人深思的东西。

在影片所呈现的电子世界里，没有人，只有程序，他们的背后都背着一块可以当作武器的身份光盘。这些光盘的形状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圆，而是一个有着小小缺口的圆—这一容易被人忽视，却带着浓重象征意味的破缺的圆的符号，恰恰就是解读《创：战纪》叙事的象征意义的关键所在—在该片的人物对话中，屡次提到“完美”这个词，而圆就是“完美”的象征，破缺的圆则意味着“完美”中的缺陷。

作为终有一死的人，电子世界的教父凯文·弗林是《圣经》中上帝的拙劣模仿者—他试图创造一个完美的电子世界。当然，上帝所创造的伊甸园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但伊甸园里的一切并非都在上帝的意愿之中，这种不确定性来自于作为魔鬼的化身的蛇即魔鬼。蛇的存在打破了伊甸园的完美，并给人类带来了被逐出乐园的灾难性后果。

就象上帝创造了亚当与夏娃一样，凯文·弗林在他的电子世界里也创造了两个人：一个叫创，一个是按自己的影像创造的克鲁。但就在这个世界里，竟然出现了并非凯文·弗林所创造的另一种数字生物，即埃索。埃索的形成是一个谜，就连作为造物主化身的凯文·弗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产生的。埃索就是凯文·弗林所创造的完美电子世界中的一个缺口，他们是不确定性、混沌和非理性的人类感情（如爱）的象征---然而，在《创：战纪》里，埃索并非破坏性和毁灭性的力量，而是创造性和拯救性的力量。真正具有破坏性和毁灭性的力量恰恰就是追求完美的、作为绝对秩序之化身的造物者—“凯文·弗林—克鲁”自身。尽管克鲁囚禁了凯文·弗林，并且想杀死他，但实际上，克鲁就是凯文·弗林的另一面，就象魔鬼是上帝的另一面一样。为了追求并无限扩张一个“完美”（绝对的有序性与可控制性的另一种说法）的世界，克鲁无情地屠杀和清洗了埃索，而且还训练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试图进入人类世界兴风作浪。然而，就象人类每一次追求完美天堂的努力一样，“凯文·弗林—克鲁”带来的却是巨大的灾难。在此意义上，凯文·弗林所创造的完美电子世界中的真正的缺口埃索，恰恰就是完美世界的创造者本身，或者说，完美的破缺之处恰恰就是完美本身。就象哥德尔不完全定理所证明的，任何一个封闭的系统必然存在着悖论（即破缺），完美的圆与上帝都是这种封闭的系统。

在《创：战纪》里，每一个人背后都背着一个“破缺的圆”，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志。可是，由于人本身的不完美性在人的背后，所以，并非所有人都能发现自身的不完美性。自人类诞生以来，正是那些看不到人之所以为人的不完美性，试图追求一个完美世界的可悲且可笑的狂人们，在他们的幻想中制造了完美的神和它的反面—魔的形象，并借着完美或神的名义把人类一次又一次地带入了巨大的灾难。

承认自身的局限性和不完美，将人还原成人，将人当人来看，才能真正地将人类从“完美的暴政”及其所造成的巨大灾难中拯救出来—这或许就是《创：战纪》带给我们的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