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金融机构发展与中小企业融资创新——以台州商业银行为例

谢子远

民营金融机构发展与中小企业融资创新
——以台州商业银行为例

谢子远

中小企业是我国经济的主体，但融资难是制约中小企业发展的瓶颈。台州商业银行的发展及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方面的成功经验说明，大力发展民营金融机构是解决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有效途径，但我国发展民营金融机构仍面临着一系列的法律问题及实践障碍。

民营金融机构；中小企业；融资；台州商业银行；信息不对称

一、我国民营中小企业融资现状

我国中小企业多为民营企业。目前，中小企业占我国企业总数的99%，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8%，出口创汇占68%，上缴税收占48%，提供了75%的就业机会。[1]中小企业多为劳动密集型企业，在竞争的市场经济中具有较强的盈利能力，能够创造较多的社会财富。[2]因而，中小企业构成了我国经济发展的绝对主体，中小企业发展状况就是我国经济发展状况的晴雨表。为中小企业发展创造适宜的环境，是我国经济发展中值得高度重视的问题。

在制约中小企业发展的诸多因素中，融资难是最为突出的问题之一。据渣打银行联合中国社会科学院在2007年做的一次特别调查显示，有90%的中小企业承认面临融资困难。[3]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我国大量出口导向型的中小企业财务状况趋于恶化，面临严峻的生存困境，贷款成本明显提高，贷款难度加大。以浙江省为例，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利率普遍上浮30～40%，高的上浮达80%。2009年1～6月，浙江省中小企业财务费用同比增长38.83%，其中利息支出增长43.27%。[4]严峻的融资环境直接关系到中小企业的生存问题。2008年上半年全国6.7万家规模以上中小企业倒闭，仅浙江就有1.2万家。[5]

二、民营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原因

我国民营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产生的原因，可以从中小企业自身、银行及金融体制三个方面来分析。

第一，从中小企业自身来说，有四个原因导致其融资困难。首先，企业规模小，资金实力不足，可用于抵押的物品不多，在银行普遍要求抵押贷款的融资环境下，中小企业融资具有劣势。其次，相比大型企业，中小企业财务状况波动大，抗风险能力弱，不能按期还款的概率较大。再次，相比大型企业，中小企业财务状况不够透明。大多数中小企业的财务数据未经公开审计，有些中小企业财务管理较为混乱，财务数据不全，银行难以判断企业的经营状况。最后，有些中小企业信用状况不佳，恶意骗贷、逃废债务。[6]相对大型企业，中小企业较少受到公众和社会舆论监督，因而违约风险较小，这为某些中小企业的骗贷、逃废债务行为提供了机会。这种行为无疑恶化了中小企业的整体融资环境。

第二，我国的银行以国有为主，中小企业则基本上都是非国有企业，国有产权的属性弱化了国企融资的信息不对称风险，而非国有产权却加剧了非国有企业的信息不对称风险，从而使得国企尤其是国有大型企业的信用可得性（Credit Availability）普遍较高，而非国有经济成份的中小企业信用可得性十分低下。[7]中小企业贷款的特点是额度小、频率高、需求急、时间短，银行向中小企业贷款难以实现规模经济。贷款过程中的某些费用支出，比如谈判费用、财务审核费用、文书制定与管理费用、监督费用等，与贷款额度没有太大关系。因而，相对于大型企业贷款，中小企业单位额度贷款所承担的上述费用要高得多。同时，信贷人员给一家大型企业的贷款，可能抵得上对几十家甚至上百家中小企业贷款的总和。因此，向中小企业贷款需要信贷人员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这抑制了信贷人员向中小企业贷款的积极性。

我国的以四大国有银行为主、股票市场为辅的金融体制并不能很好地为中小企业服务。[7]我国的金融体制客观上造成了中小企业融资来源狭窄，严重依赖银行贷款。我国尚未推出创业板市场，企业债市场极不发达，这种状况使得中小企业在内源融资不足的情况下，融资途径严重依赖于银行贷款。但由于种种原因，银行向中小企业放贷的积极性又很低，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满足率不高。

第三，在现有金融体制既定的情况下，银行与中小企业之间融资关系改善的关键点在于降低或者消除信息不对称。虽然中小企业的财务状况、信用状况良莠不齐，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数量众多的中小企业中，有相当一部分发展前景良好、现金流充足、发生还款风险的概率很小。银行如果能够有效甄别这部分企业，并满足其相应的融资需求，不仅自身可以获得更大的业务拓展空间，而且可以有力地促进这部分中小企业的发展，改善经济环境，实现经济与金融的协调发展。台州商业银行的发展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三、台州商业银行的发展与中小企业融资

台州商业银行是我国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民营银行，成立于2002年3月23日，是原台州市银座城市信用社、台州市龙翔城市信用社等8家信用社通过清产核资、剥离不良资产后，由市财政参股（5%），再吸收10家民营企业，按照《公司法》和《商业银行法》组建成立的股份制商业银行，注册资本金为3亿元人民币，组建时银座城市信用社存贷款规模占该行总规模的80%强。

台州商业银行的前身银座城市信用社成立于1988年，成立之初只有10万元资本金、6名员工。成立之初，信用社就明确了自己的经营宗旨：为地方微小企业服务；遵循的信贷方针是：额小、面广、期短、高效。到2001年台州商业银行成立前夕，银座城市信用社已经拥有自有资金1.4亿元；各项存款余额29.2亿元、各项贷款余额17.9亿元，分别占路桥区金融机构存贷款总额的29%和31%，超过任何一家独立金融机构；年盈利能力超过5000万元以上。信用社成立13年来，不良贷款率一直控制在1%以下。2007年，台州商业银行利润总额达到32616.68万元，资产利润率为2.05%，资本利润率为36.25%，资本充足率9.4%，不良贷款率仅为0.53%。[8]截至2009年1月末，全行存款248.1亿元，贷款156.7亿元，贷款不良率为0.43%，实现净利润0.64亿元。①资料来源：台州市商业银行联合课题组.《中小银行的台州模式——关于台州市商业银行中小企业金融服务和发展的调查报告》.中央党校理论网.http://www.chinareform.org.cn/cirdbbs/dispbbs.asp?boardid=9&ID=228655。定位于“中小企业的伙伴银行”，台州商业银行90%以上的客户是贷款金额在100万元以下的贷款户。截至2008年年底，台州商业银行拥有将近3.5万户有余额贷款户，平均户额42.7万元，其中100万元以下的贷款户占到所有贷款户的92.7%，贷款余额占到全部贷款余额的48.8%（见表1）。2007年8月，《银行家》杂志公布中国商业银行竞争力评价排名情况，台州商业银行位居全国城市商业银行综合排名第6位、中型城市商业银行综合排名第3名以及“长三角”经济区域城市商业银行竞争力排名第3名。2010年，台州商业银行在《银行家》杂志给出的中国商业银行竞争力排名中名列第1。

表1 台州商业银行贷款余额结构情况②资料来源：台州市商业银行联合课题组.《中小银行的台州模式——关于台州市商业银行中小企业金融服务和发展的调查报告》.中央党校理论网.http://www.chinareform.org.cn/cirdbbs/dispbbs.asp?boardid=9&ID=228655。

台州商业银行之所以能够取得上述业绩，首要的因素在于它是一家真正的民营银行。银座城市信用社成立之初即为民营的股份制企业，资本金基本上来自民营企业及自然人，按有限责任公司形式组织，董事长为信用社创始人与最大股东。银行法人治理结构较为完善，“三会”运作正常，内部管理规章与稽核制度相当健全，形成决策、实施与监督三大管理体系。真正的民营性质使得它很少受到来自政府的干预，由于没有上级银行的垂直管理，台州商业银行拥有最大程度的决策自主权，可以按照利润最大化的原则进行管理和决策。通过严格的目标管理和科学的激励约束机制，最大程度上发挥员工积极性，使整个银行的业务呈现出蓬勃的活力。比如把资产质量与员工考核紧密挂钩，同时贷款额度又是重要的量化工作业绩，使员工既有贷款积极性，又时刻把保证贷款质量视作生命线，保证了银行业务的不断拓展。

在大银行普遍由于信息不对称而不愿为中小企业服务的情况下，台州商业银行为什么能够有效处理信息不对称问题从而在中小企业贷款市场上取得这么好的业绩呢？这一问题的答案来自四个方面。

首先，台州商业银行作为小银行，服务于中小企业的机会成本较低。大银行资金实力雄厚，服务对象广泛，相比小银行有更多的业务机会。但大银行如果服务于中小企业，就可能降低对大型客户的服务质量，甚至在激烈的竞争中失去部分大客户。因此，大银行服务于中小企业的机会成本较高。相反，小银行的资金实力决定了它的主要服务对象只能是中小企业。因此，小银行服务于中小企业的机会成本较低。这一特点决定了台州商业银行的市场定位主要是中小企业，这一定位避免了与其他大银行的直接竞争，使得台州商业银行拥有了自己的利基市场。

其次，台州商业银行作为小银行，在为中小企业服务方面拥有信息上的优势。关于这种信息优势，Banerjee等[9]提出了两种假说：一是“长期互动”假说（long term interaction hypothesis）。该假说认为，中小金融机构一般是地方性金融机构，专门为地方中小企业服务。通过长期的合作关系，中小金融机构对地方中小企业经营状况的了解程度逐渐增加。这有助于解决存在于中小金融机构与中小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另一种假说为“共同监督”假说（peer monitoring hypothesis），这种假说尤其适合于合作性中小金融机构。该假说认为，即使中小金融机构不能真正了解地方中小企业的经营状况，因而不能对中小企业实施有效的监督，但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合作组织中的中小企业之间会实施自我监督。一般来说，这种监督要比金融机构的监督更加有效。大银行固然也可以为中小企业服务，但大银行分支机构经理人员经常更换，不能保持对中小企业客户持续的了解；并且基层机构经理人员难以向上级人员汇报中小企业的信用状况，因为中小企业的信用状况难以利用财务数据直接说明。[2]

再次，台州商业银行与其客户具有共同的文化氛围，更易于沟通。台州商业银行产生于台州，生长于台州，银行的经营者、员工与企业小业主们讲同样的方言，遵从同样的乡土文化与习俗，更容易相互理解和了解，彼此更容易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沟通更直接、更有效。

最后，台州商业银行根据中小企业的特点制定了具有针对性的营销策略，有效消除了信息不对称。中小企业与大企业不同，往往没有规范的财务报表，会计记录不完整，常规的企业信用评估方法所需要的数据资料往往难以直接从中小企业获取，因而必须采用与大企业不同的信用评估方法。台州商业银行以客户关系为导向而非数据处理为导向的灵活管理办法来获取“软信息”，主要的途径有两个：一是“存贷挂钩、利率浮动”的金融工具；二是稳定的、劳动密集型的客户经理制度。通过“存贷挂钩、利率浮动”，鼓励客户企业在台州商业银行存款，银行通过监视客户的往来账判断企业是否有足够的现金流保障到期还款。这一方面增加了银行的信息来源，另一方面经营状况良好的优质客户可以得到利率优惠，降低了融资成本。客户经理制即通过客户经理稳定、持久地服务于特定客户，使得客户经理与客户之间建立长期稳定的沟通与合作关系，既有利于保证服务质量，实现银行与客户之间的愉快合作，又易于深入了解客户，取得其他途径难以获取的客户信息。在薪酬制度的刺激下，客户经理都具有强烈的“以客户为中心”的市场开拓意识，表现在：一是乐于为客户提供延伸服务，比如帮助客户带小孩等看似与信贷业务无关的生活服务，这一方面拉近了客户经理与客户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有利于客户经理深入感受和细致观察客户的真实经营情况；二是勤于保持日常联系，定期或不定期登门拜访；三是善于当好客户顾问，利用所掌握的行业信息免费为客户提供咨询服务，包括经营信息、管理信息、行业特点、职业特点等信息。上述几个方面的工作既有利于银行了解客户，又提高了银行对客户的服务质量，有利于银行业务的拓展。

总之，台州商业银行作为我国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民营银行，其充分发挥民营企业的机制优势，凭借准确的市场定位及科学的管理决策，通过为广大中小民营企业提供优质服务，有效地解决了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为中小企业发展提供了融资支持，其发展模式十分具有启示意义。

四、台州商业银行对我国民营中小企业融资创新的启示

台州商业银行的案例说明，发展民营金融机构，支持中小金融机构发展是解决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有效途径。民营金融机构的资金实力决定了它天然适合于为中小企业服务，更容易解决金融机构与中小企业之间“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民营金融机构服务范围有限，与服务对象往往处于相似的文化环境中，与中小企业客户的沟通成本更低。民营金融机构具有机制优势，所受约束较少，可以根据市场状况灵活决策。实践已经证明，民营经济具有无限的生命力和极强的创新能力，民营金融机构也不例外。综观当今世界，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有专门为中小企业服务的金融机构。美国目前就有9000多家地方中小银行。

我国成立中小企业银行和金融机构的天时地利人和均已具备：一是我国民营企业资本高达5万亿，2008年我国的城乡居民储蓄高达21.8万亿；二是从人才储备来看，改革开放30多年我国培养了大批金融人才，而此次国际金融危机导致很多在国外的佼佼者因失业而选择回到国内发展；[3]三是我国发展民营金融机构并不存在法律障碍。2001年12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的国家计委《关于“十五”期间加快发展服务业的意见》明确指出：“国有经济比重较高的金融、保险等行业，要逐步放宽对非国有经济的准入限制和扩大对外开放。”2002年9月中国人民银行在《进一步发挥中小银行的作用》中提到“鼓励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浙商银行作为一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民营资本已经占其总股本的85.71%，民生银行作为一家成功上市的股份制商业银行，民营资本已占总股本的55.04%。[10]

但在实践中，民营银行的建立和发展还要破除一些障碍。我国2006年颁布的《中资商业银行行政许可事项实施办法》虽然对民营资本进入银行业没有特别的限制，但却规定，境内非金融机构作为商业银行的发起人，除了办法中明确规定的几项条件，还要满足“银监会规定的其他审慎性条件”。这一规定赋予银监会很大的自由裁量权，也往往成为银监会拒绝批准设立新的商业银行的“法律依据”。[10]因此，修改和完善现有法律法规，使其更加明确，减少执法过程中的主观和模糊因素，为民营金融机构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一个更加有利的法律环境，是鼓励民营金融机构发展的一个重要途径。

[1]黄琳霖.中小企业民间融资探析[J].合作经济与科技，2009，（7）.

[2]林毅夫，李永军.中小金融机构发展与中小企业融资[J].经济研究，2001，（1）.

[3]谭志娟.中小企业可以选择的十条融资途径[J].国际融资，2009，（6）.

[4]陶莉.关于浙江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的探讨[J].内江科技，2009，（6）.

[5]何思远.全球经济危机背景下中小企业融资新模式探索[J].现代商业，2009，（6）.

[6]徐洪水.金融缺口和交易成本最小化:中小企业融资难题的成因研究与政策路径——理论分析与宁波个案实证研究[J].金融研究，2001，（11）.

[7]全丽萍.非对称信息下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研究——兼论我国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J].管理世界，2002，（6）.

[8]黄星澍，乐韵.商业化可持续性小企业贷款模式的经济学分析——以台州三家城市商业银行为例[J].武汉金融，2008，（7）.

[9]Banerjee A V，Besley T，Guinnane T W.The Nei ghbor’s Keeper:The Design of a Credit Cooperative with Theory and aTest[J].Quarterly JournalofEconomics，1994，109（2）.

[10]张盈盈.民营资本进入银行业的“国民待遇”问题[J].海南金融，2009，（1）.

[责任编辑：陈展图]

F276.3

A

1673-8616（2011）01-0059-04

2010-10-20

谢子远，浙江万里学院商学院副教授、博士（浙江宁波，31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