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丽丽

*山西 张文娜

辛丽丽七岁的时候迷恋上了一辆破旧的二八车，常常双腿费力地架在横梁上，扭着屁股探着脚，七歪八拐地在村子里的小土路上游荡。远远看起来，就像是在车上跳着一支蹩脚的拉丁舞蹈。因为年纪太小，掌控能力有限，常常会撞到别人家的门上、墙上，或者干脆直接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地上。身上总是会蹭掉些皮肉，血拉拉的，让人看了触

目惊心。她的父母总是一半怜惜一半嗔怒地喊她回家，她却充耳不闻，用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涂在伤口上，扶起车子，继续练习。父母无奈地骂道，你这个小疯女！！那时她的个头还没有二八车高。

我和辛丽丽的哥哥是发小，从小就一起撒尿和泥。辛丽丽觉得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孩子们玩没什么乐趣，更愿意跟着我们。每当她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和创意，就会骑上车子到我家的门前，隔着院墙扯着略带沙哑的嗓子大吼两声，得到我在墙那边的回应后就又跨上车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流行养蚕的那一阵，村子里没有桑树是我们最大的苦恼。辛丽丽听说邻村有桑树地，便拉上发小和我一起去偷桑叶。我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过了桑园的木栅栏，桑树一排排整齐地站立在那里，都不高，嫩绿的桑叶在阳光下晶莹透亮，看得人心里直痒痒，恨不得自己变作小黑蚕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二话不说，我们迅速展开塑料袋，紧张而高效地劳作起来。“呔！干什么！你们几个小怂竟敢偷我桑叶，不想活了吧？”守园的老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边朝我们这里赶，一边大声咒骂着，而且，手里还有半截短棍。我和发小吓得头也不敢回，急忙钻出栅栏，落荒而逃。跑出很远了才发现辛丽丽在后面边跑边不时从地上捡起土疙瘩来砸老头，嘴里还不停骂着小气鬼。

夏季是知了繁衍的季节，捉土知了总是从傍晚就开始了。我们男孩子们三五成群地打着手电筒，光影缭绕，在自家和别人家院子里的树上进行“大扫荡”。辛丽丽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畏惧和厌恶土知了的丑陋与狰狞，总是混迹在我们当中，带一个水果罐头瓶喜滋滋地和我们比赛掳获“战利品”的数量。她还有一项独门绝技，就是能够通过地上的小孔来准确判断出其中是否有将要出土的土知了。因此，她每次都收获颇丰。辛丽丽将土知了拿回家后，首先会挑选体格尤为健硕的两只，看它们张牙舞爪地格斗厮杀，笑得咯咯的。胜利的一只将享有特赦权，会被放在卧室里的纱窗上，以便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观察它羽化的过程。失败的一只则会和其余的土知了一起被泡进盐水中，第二天就会变成高蛋白的美味佳肴。

辛丽丽最挫折的事情应该就是摘酸枣了。那天，我们浩浩荡荡地集结了若干个年龄段的人去远在村子十里外的土崖上摘酸枣。鲜红饱满的酸枣掩映在绿油油的枝丛中，让人垂涎欲滴。最好最大的酸枣一般都在地势比较险峻的地方。辛丽丽娇小而皮实，攀援起来就像猴子一般灵活，在人们望枣兴叹的当儿，她已经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征程，结果当然是收获颇丰。事情坏就坏在她劲头上来便不知满足。终于，在爬一个崖头的时候她脚下打滑，掉进了枣林密布的沟中，浑身上下被酸枣刺扎得血点直冒。也是在这时，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了辛丽丽的哭声——裹挟着疼痛、倔强和不满。

辛丽丽玩什么都很有灵气，跳皮筋，打沙包，跳格子，藏猫猫，滚玻璃球，捕鱼捉虾……样样都很拿手，但唯独对上学是没有一点儿兴趣。用她父母的话说就是，少了学习的那一根筋。我想，如果把做事情的灵感总结成七窍的话，那么辛丽丽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是学习。

这就是辛丽丽，一个淘气又机灵的女孩，一个让人喜欢又忍不住要叹口气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