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问题分析

段军山

（广东商学院 金融学院，广东 广州 510320）

投资者关系管理作为战略管理的基本内容，对提高上市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随着发达资本市场国家的证券市场发展和股权文化的兴起，投资者关系管理日趋流行。良好的投资者关系管理能够保障投资者知情权，降低委托代理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规范公司运作。作为一种规范的治理机制，在中国受到了高度关注，2003年以来，中国证监会把规范投资者关系管理作为推进上市公司治理改革的重要举措之一。特别是2005年以来，随着股权分置改革的纵深推进，各大上市公司都开始试行投资者关系管理，有的公司业已成为规范投资者关系管理的典范。

2007年，中国证监会和上交所、深交所纷纷出台了投资者关系管理的指引和相关规定。要求上市公司建立健全投资者关系管理制度，加强与投资者的沟通与互动，尊重投资者的诉求。约有近四成的上市公司建立了投资者管理制度，建立和及时更新投资者关系网页，并通过路演、说明会、推介会、股东大会等方式积极与股东沟通，及时反馈股东的意见。但大多数上市公司还没有达到监管者的基本要求，不仅没有建立投资者关系管理制度，也缺乏与投资者进行沟通的意愿和方式。2009年百强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的平均综合得分仅为47分。只有1/3的企业建立了投资者关系管理制度，而60%的企业不重视投资者关系网页的更新和互动。值得注意的是，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的表现在2009年度差于2008年。反映上市公司改善公司治理更多地是应付监管部门的要求，而缺乏相应的内在动力。本文从理论上分析投资者关系管理与企业价值的关系，从中国的经验中找出存在的问题并提出对策建议。

一、投资者关系管理、企业社会责任与公司价值

从国外来看，投资者关系管理的理论和实务方面都已经发展到相当成熟阶段。首先是方向的问题，关于投资者关系管理的实施能否提升上市公司价值？这方面的研究大家是 Higgins，Higgins（1992）的研究表明，上市公司通过实施投资者关系管理能提高公司信用度和声誉，从而提升投资者的满意度和忠诚度，这样能改善公司整体形象。Higgins在1989年的一篇论文中分析发现，上市公司与投资者之间通过坦诚的沟通交流行为可以避免“战略阻碍”的失败。因为这种坦诚交流可以提高战略可信度，从而能够扩大增进与财经界的关系、激励员工的士气、改善与股东的关系；他的研究还表明，公司业绩、战略能力、财经沟通和CEO的信誉度是影响公司战略可信度的主要因素，经验分析也证实了这一点。如果公司的信息披露越规范透明，就越能减少信息不对称性，从而提升投资者对公司的信心和满意度。随着投资者满意度的提高，投资者就会连续持有公司股票，并可能向其他投资者推荐该公司。有经验证据表明，良好规范的投资者关系管理能对投资者忠诚度产生积极效应。

在一些细节研究里面，例如公司信息披露水平对公司股价和资本成本影响的作用方面存在研究结论不一致的现象。信息披露是投资者关系管理的重要内容，上市公司通过主动向投资者、新闻媒体等提供有关企业经营绩效和战略规划等信息，向公众投资者宣告继续持有本公司股票或新购本公司股票的优越性，这种主动公告行为能对股票价格产生积极影响，从而提高公司价值；如果上市公司遭遇逆境，如公司估计低迷，或者因为谣传等导致公司股价波动过大，或者感觉没有受到大众公正评价的公司都可以利用投资者关系管理来校正这种偏差，从而来保证股价的稳定甚至上涨。关于这方面的文献甚多，好的投资者关系能够促使公司股价提升。Diamond&Verrecchia（1991）研究发现，流动性差的股票不受投资者欢迎，投资者关系管理可以通过公开披露有用信息，或者通过研究者的专业发布，能为投资者提供一个诚信公开的信息平台，从而可能改善股票的流动性。也就意味着投资者关系管理可以提高股票的流动性（Hong&Huang，2005），从而推高股票价格。Brennan&Tamarowski（2000）的研究认为，投资者关系管理提供了一个更加透明性的交易平台，通过降低逆向选择风险以及讨价还价等交易成本，从而减少效率损失和提高股票价格。但关于投资者关系管理和提高披露水平是否能必然降低资本成本方面还有争议。Berton（1994）研究认为，信息披露水平的提高使交易者拥有更多信息，从而带来更多噪声交易者，可能会使股票价格波动性增加，这就意味着投资者投资风险增加，从而带来更高的资本成本。Hong&Huang（2005）研究表明，投资者关系管理虽然可以提高股票的流动性，但实施投资者关系管理也需要较大的投入成本，所以并不必然导致股价提升。Botosan（1997）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只有少量分析师频繁关注的公司，实施投资者关系管理才能有效降低资本成本。

总体来讲，有良好社会责任的公司，会高度重视投资者关系管理，他们会发现良好的投资者关系管理会使隐形契约成本比其他公司要低，所以这类公司会有更高的财务业绩；相反，缺乏良好的投资者关系管理，不能满足除大股东之外的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期望可能会造成市场的恐惧，相应地，公司的风险溢价就会提高，最终导致成本上升和（或）丧失盈利机会。

二、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发展的因素分析

随着中国证券市场的开放，QFII和QDII的进一步发展，外国投资者持股数量的增加，以及中国企业去境外上市的增加，必然对公司治理和投资者关系管理提出更高的要求，所以证券市场国际化推动了投资者关系管理的发展。

随着中国证券市场的快速扩容，投资者的数量也不断增长。截至2010年2月12日，沪深两市共有A股账户13 933.94万户，B股账户246.61万。投资者开户情况主要取决于投资者信心，而推行投资者关系管理，确保上市公司透明化、规范化，是恢复投资者信心的一个重要方面。

另外，股东主权意识的加强以及股权结构的完善成为投资者关系管理的重要推动力量，随着证券投资基金、保险公司、社保基金为代表的机构投资者的增加，他们开始关注企业管理及运行的全方位消息。股权分置改革以后，大股东行为的一个明显改变就是开始注重与投资者的关系，部分上市公司在最近的三四年内，纷纷建立了投资者关系部，由董事会秘书直接负责投资者关系工作。中国社会科学院《2007年中国上市公司100强公司治理评价》报告显示，在上市公司100强中有72家公司在网页上设立了投资者关系专栏。

中国证券市场作为转型经济中的新兴市场，有着转型经济的明显特征。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从无到有，经历了一个从不成熟到渐趋成熟的过程。从理论上看，投资者关系管理作为公司治理的一项重要制度安排，首先受到公司层面因素的影响，同样也会受到公司所在国家和地区的治理环境及市场化程度的影响。从内部因素来看，董事会作为公司战略决策的实施主体，在公司内部治理机制中居于核心地位，董事会的决策能力和行政效率主导公司对外信息沟通的程度，从而影响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实施的水平和范围。

（一）治理环境与投资者关系管理

投资者关系管理是资本市场上公司与投资者之间信息的互动沟通，能够保障投资者的知情权，保护投资者利益。市场化的进程主要是通过竞争和信息透明度来实现。随着市场化进程的推进，中国企业愈来愈多地面对来自市场秩序的制衡和市场竞争的压力，对公司透明度的要求越来越高。产品和要素市场发育程度越高，公司为了应付激烈的产品竞争，需要投入资金进行产品研发和设计，以及扩大生产所需的基础设施，产生对投资性资本的竞争性需求，公司为了吸引投资者，有动机积极主动地与投资者进行信息沟通，开展投资者关系管理，提高投资者对公司的信任度。随着生产要素市场的发展，尤其是经理人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发展，投资者渐趋成熟，各种规范化的制度建设也进一步得到完善，这些降低了公司管理者的“偷懒行为”，为了提升和强化企业和职业经理人本身在市场上的声誉资本，公司有动机通过信息沟通，进行“公司营销”，吸引更多的投资者。要素市场化还可能通过经理市场的形成与完善对企业的资本配置产生影响。产品市场和要素市场的竞争越充分，公司提供有关各种投资机会和管理者能力的信息便越完善越及时，从而越有利于投资者了解和监督企业。法律执行越有效率的地区，其对当地企业的监督职能也越完善。从这点来看，中国上市公司治理的法律约束还需强化，关键在于立法的质量、法律的执行效率和执行力度亟待加强，还需加强反垄断的立法，通过提高市场竞争水平，强化公司价值与投资者关系管理的路径依赖，从而大幅提高投资者关系管理水平和推动公司价值提升。

（二）市场中介发育水平与投资者关系管理

信息中介机构如信息披露媒体（包括纸质媒体和网站）是资本市场上投资者与上市公司之间的信息桥梁，桥梁本身的发展能够影响信息提供的质量，它们的良好发展也能够影响信息的供给方（上市公司）与信息的需求方（外部投资者）的行为，一般来讲，信息中介机构越发达、竞争越充分，就越能降低投资者信息搜寻成本，中介结构提供的信息质量越高，上市公司与投资者之间信息沟通障碍越小。因为市场和中介结构的发展可以改善由于信息不对称而带来的交易摩擦问题，从而减轻信息的获取成本和监督公司管理者和执行事后公司控制的成本，降低上市公司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的程度。市场中介组织的培育和发展有助于职业经理人市场的发展，职业经理人的职业生涯和声誉评判以及流动本身就需要中介机构的大力参与，随着金融市场的完善，投资者能通过市场机制对公司的信息发布提出激励和监督要求，并最终达到激励相容。金融市场化程度越高，金融中介发展越完善，对公司透明度的要求越来越高，对上市公司信息质和量方面的要求越高。金融中介机构譬如会计事务所本身的竞争也会促使信息质量的提高和规范，金融中介机构越发达，竞争越充分，它们就越能改善上市公司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也就越能促进上市公司信息提供的质量和效率。但市场中介组织的培育和完善需要政府及其监管部门的努力，政府监管部门出台相关法规以及执行法规的效率和惩戒力度都极大影响金融中介机构的行为。通过规范和激励金融中介机构本身的良好治理就能优化上市公司治理环境，从而推动上市公司的投资者关系管理水平。

（三）董事会效率与投资者关系管理

董事会作为上市公司治理的核心内容，其董事的独立性、勤勉尽责和诚信度直接影响到董事会的决策和执行效率，并最终影响上市公司的治理质量。董事会的独立性程度对其能否发挥对公司的监督职能非常关键。董事会作为一种治理机制能够限制公司对信息的隐瞒及扭曲行为，其公司董事会独立性越强，公司越透明；董事会独立性越强，其监督的激励也越强（Hermalin，B.，Weisbach，M，1998）。另外，独立董事的存在能增加公司主动开展信息沟通的次数（Rosenstein，Wyatt，J.G，1990）。独立董事为了使其声誉资本不受损失而有动机行使其监督职能，随着独立董事比例的增加会提高董事会的有效性。有研究表明，独立董事比例越高，管理层就更有可能去做好投资者关系管理。从中国的实际经验来看，独立董事对公司绩效有较为明显地促进作用（王跃堂等，2006）。独立董事能限制管理层对权力的滥用，尤其是在“一股独大”和“内部人控制”严重的情况下，独立董事的增强会提高董事会的独立性，积极发挥对公司的监督职能，从而提高公司透明度和减少信息不对称。

董事会的勤勉程度直接影响其对公司经营的监督活动，在学界存在两种不同的结论：一种认为经常会面的董事会应能更好地履行其职责；另一种观点却认为高频率的董事会活动可能反映公司绩效较差（于东智等，2001）。随着董事会勤勉程度增加，如会议次数增加后可能会改善公司运营绩效，其财务报告可能更为可信（向凯，2006）。通过会议，董事会既可以向管理层提供有价值的建议和外部资源，也可以督促管理层与外部投资者进行积极有效的信息沟通，董事会的决议都会在证券监管部门指定的媒体上进行公开，这就保障了投资者的知情权，从而能提升外部投资者对公司的信任度。

法治水平也会影响董事的监督能力。在公司治理框架中，对董事会以及管理者的选择、激励和监督是一个要依赖市场环境的组织行为，除了需要组织资源的配置，也依靠市场机制的监控。一个完善的产品和要素市场以及健全的市场中介机构和地区法治水平都将推动职业经理人市场的发展和资本市场的规范，通过市场机制补充和完善对董事、管理者的选择、激励和监督，发挥董事会的核心监督职能。随着金融市场化程度的提高，证券市场会越来越规范，资本市场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这些都会促使上市公司董事会提高决策的效率和科学性，并有效地应对激烈的投资性资本竞争，吸引投资者对公司的信任，高效率运作的董事会能积极有效地开展投资者关系管理，从而在资本市场取得优势，表现出有更强的融资能力和更高的股价上。

三、中国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存在的问题

通过对比中国社科院2006年公司治理百强的评选结果，荣获“2007中国A股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百强奖”的上市公司总体呈现出以下特征：（1）公司规模远超A股平均水平。2007年度百强公司的平均资产总额达到2 622亿元，是A股上市公司平均水平的十倍以上。（2）金融行业以质取胜，取代房地产及重工业遥遥领先。相对而言，2007年百强企业的分布更加集中于国民生产的几个支柱型行业，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金融保险业，仅前10名中就有6家是金融保险行业的。（3）百强企业大多集中在东部地区，中西部企业仍需努力。（4）百强公司呈现较强价值创造能力。整体看来，2007年百强公司的价值创造能力优势明显，从单位资本获利能力看，百强公司平均每股收益高达0.89元，较A股市场0.37元的平均水平高出140%。从整体获利能力看，百强上市公司平均净利润高达54.38亿元，而同期A股市场平均水平仅为5.94亿元。（5）百强公司均具有较高公司治理水平。公司治理是近年来上市公司关注的热点之一，从投资者关系管理与公司治理的关系考量，无论是治理会议还是管理层以及股权结构，投资者关系百强的公司治理情况都较A股公司平均水平要高。这些获奖公司在IR领域整体表现优异，他们重视投资者关系管理，通过各种有效的途径和措施，实现了投资者关系与公司成长的良性互动，为国内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水平的整体提升提供了标杆。但总体上看，由于起步较晚，中国的投资者关系管理与发达资本市场的投资者关系管理存在较大差距，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证券市场缺乏刺激上市公司进行投资者关系管理的内在机制

相对而言，发达国家资本市场的外部约束机制更为完善，如果上市公司表现差就有被其他公司收购的威胁，从而使得公司管理层更尊重投资者，通过积极与投资者交流沟通，能帮助公司树立一流的诚信形象。而目前中国大多数上市公司都缺乏有效的外部和内部约束机制，管理层也普遍缺乏进行投资者关系管理的能力，没有规范的投资者关系管理流程，没有掌握基本的投资者关系管理方法，不尊重股东特别是中小股东的利益。

（二）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的意识较为淡薄

目前，中国上市公司还没有形成系统完整的投资者关系管理的概念，缺乏尊重投资者尤其是中小投资者的意识，大多数上市公司实施投资者关系管理往往是迫于法律法规和监管部门的压力，还缺乏良性驱动的内在动力。上市公司更多考虑自己的市场占有率和利润率，在宣传公司形象、企业文化和向投资者推荐公司软实力方面投入甚少。

（三）投资者关系管理方面面临人才匮乏、组织机构设置不健全

自20世纪60年代美国成立全美投资者关系协会以来，许多国家都相继成立投资者关系协会，至今国际投资者关系协会已经有18个会员国。中国虽然已经拥有近2 200家上市公司，但还没有成立投资者关系管理协会。在欧美发达国家，有相当一部分上市公司采用委托专业机构的模式来开展投资者关系管理工作，通过将投资者关系管理工作的某些部门、甚至全部工作，委托给专业机构代理，从而节省人力资源和成本。中国目前还没有这样专门从事投资者关系管理工作的机构，所以发展信息中介机构的任务较重。

（四）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措施简单，流于形式较多，缺乏实质改进

从上市公司披露统计来看，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目标体系的建设及其实现存在不足。部分上市公司在投资者关系目标设置中短期化趋势比较明显，没有一个长期持续实施的计划，制度的规定流于形式。在信息披露方面，不少上市公司的投资者关系管理比较被动，沟通手段还比较单一。有的上市公司还没有很好的组织制度建设，也没有建立起负责投资者关系工作的专门部门；对于公司内部不同部门及员工在投资者关系工作中的角色和分工，也没有明晰的认识。在市值管理方面也存在很大不足，面对股价的震荡和下跌，有些上市公司准备不足，缺乏与投资者的有效沟通并维持信誉度。

四、结论及建议

中国证券市场建立以来，无论从上市公司数量、资金流动规模、投资者开户数、法律完善程度等方面都在发生深刻变化。证券市场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不断提升，对规范证券市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投资者关系管理正是规范上市公司发展的一个重要举措，为保护中小投资者权益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上市公司通过实施投资者关系管理能提高公司信息披露水平，加强与投资者的交流沟通，从而增进投资者对公司的认同感和可信度，提升公司价值以及最大化公司整体利益和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但市场治理环境、市场中介发育程度、董事会效率等因素影响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的提升。中国目前上市公司投资者关系管理存在诸多问题，主要表现为意识淡薄，董事会治理效率不高，外部市场缺乏激励，信息披露监管不严等。对此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提高上市公司董事会的运作效率和决策的科学性，加大独立董事的独立性。第二，强化信息披露，加大违规的处罚力度。第三，培养市场中介组织，加大职业经理人的市场流动性和职业污点记录的完整性。第四，成立全国投资者关系管理协会，由证监会牵头。第五，借助高科技信息手段，提高投资者关系管理效率。互联网和高科技信息技术为投资者关系管理提供有效便利的渠道和工具，投资者关系主页、投资者论坛应成为投资者关系中的重要沟通渠道，进而提高投资者关系管理的效率和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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