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日两语亲属称谓的外化异同看两国“家”文化

2011-08-15 00:48:40魏颖莹
关键词:外化亲属家族

魏颖莹

(四川外语学院,重庆 400031)

从中日两语亲属称谓的外化异同看两国“家”文化

魏颖莹

(四川外语学院,重庆 400031)

以亲属称谓语的外化使用这一现象为例,探讨了中国和日本两种语言环境下亲属称谓语外化用法所表现出来的不同个性。分析其原因,并揭示了中日两国家族结构形态的所表现出来的特征和对各自国家社会形态的影响。

亲属称谓; 外化用法; 家文化; 中日

一种语言的称呼语与该语言所处的文化、社会和传统习俗密切相关,其中尤以亲属称谓语表现最为显著。在中文、日文两种语言体系中,亲属称谓语都呈现出向家庭以外的社会交际生活延伸的特点,中国语言学家称之为“亲属称谓的外化用法”,而日本语言学家则称之为“亲属名称的虚构用法”[1]。观其表层的语言现象,可以看到,正是中日两国的家族文化在深层发挥主导作用。本文通过比较中日语言的亲属名称的虚构用法的异同,探讨中国家族文化和日本家族文化本质上的相似与相异之处。

一、中日亲属名称在家族外的使用情况

家庭生活中亲属之间常用的自称词和对称词的使用逐渐延伸到家庭以外的社会交际生活中。例如通过“亲属名称的虚构用法”,对长辈使用亲属称谓(如叔叔、阿姨、姐姐、哥哥等),对晚辈直呼其名或者使用人称代词,可以让对话产生亲切感。这一现象在中国和日本都存在,但二者又存在很多区别。笔者将以对话双方的亲疏关系为基准,分别讨论认识的人和陌生人之间亲属称谓的外化使用在中国和日本的异同。

第一,姓 (名)已知的对象之间亲属名称外化使用情况。

对于姓 (名)已知的人即熟人之间,中文亲属称谓大量外化,而日语亲属称谓的外用则乏善可陈。处在这种已知姓 (名)层关系的交际范畴主要包括老师、前辈、同学、后辈、上司、同事、部下、邻居或家住在附近的人、亲属的朋友、朋友的亲属等。对于此类关系,中日两国的称呼方式显现出明显的区别。

中国人对于认识的人,为了表达熟人关系或想表示亲近,另外也有部分是出于尊敬对方的需要,使用亲属称谓称呼对方已然是一般习俗。具体说来,和前辈、熟悉的上司、年长的职场伙伴、邻里关系的年长者以及由其他原因认识的长辈交谈时,根据年龄情况称呼其“哥哥、哥 ,姐姐、姐 ”,“叔叔、伯伯 ,阿姨、伯母 ”以及“爷爷、奶奶”或者使用“名字、爱称 +亲属称谓”来称呼。

使用范围最广的虚拟亲属称谓是“叔叔、伯伯、阿姨”。这三个称呼原则上是使用在和父母同世代人身上,适用于年龄介于二十岁至五六十岁之间的成年男女。因此,这三个对称语除了在熟人之间使用之外,作为日常社会交际的基本称呼语,同样广泛地应用在陌生人之间。

日语对于以上列举的年长的熟人使用情况如下:“(姓名 +)哥哥 ,姐姐 ,阿姨 ,叔叔 ,奶奶 ,爷爷 ”一般是孩子们称呼大人时使用的。在成人之间,称呼对方使用“姓 +さん”①或者使用头衔称呼,例如“吉田科长”。对于关系亲密的同世代人使用“姓/名 +さん、くん②、ちゃん”③非常普遍 ,而“姐姐 ”、“哥哥 ”等称呼在成人间几乎不使用。

第二,陌生人之间亲属名称外化使用情况。

考察陌生人的称呼情况在中日两种语言环境下,亲属称谓语实际上是作为一种表示对方从属的世代(少年,青年,中年还是老年)的年龄阶梯语④而被广泛使用。例如,20岁上下的人称呼陌生的 50岁左右的女性为“阿姨、伯母”,称呼比自己父亲年龄小的男性为“叔叔”、年长于父亲的男性为“伯伯”,就是比较常见的事例。中文在种种情况下亲属称谓外化使用的频率高些。

日语尽管在陌生人之间交流时也会使用亲属称谓,但频度相对中文较低,更倾向于使用叹词和寒暄用语。例如,我们常见的有“もしもし(喂喂,你好)”,“あのう(请问)”,“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等。日语使用这种不明确表示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关系的表达方式,恐怕是由于日本社会对陌生人使用像亲属称谓这种包含亲密语感的用语从心理上很难接受。在某种程度上使用能保持一定心理距离的称呼用语是日本人的语言行为的一大特征。而汉语虽然很少使用叹词或者寒暄用语取代称呼语,但是和日语类似,在陌生人之间我们也往往使用“不好意思”、“请问”这类可以唤起注意的表达方式。

在日本,对于长辈使用亲属称谓只会引起不自然,而在中国,除工作关系这一特殊情况外,对认识的长辈使用“老 +姓”称呼将是极其不礼貌的一件事,使用亲属称谓更符合中国人的认知心理。

通过上文分析可知,中国社会亲属称谓的虚构用法高度发达,使用情况远比日本社会广泛。中国社会亲属称谓的多用主要有两大因素,一是中国社会对于年龄差的重视,也就是对年长者的尊重和顾虑,二是中国人特有的对非亲属的他人持有亲属般情感,即拟亲属意识强烈。而日语的交际对话并不包含这种意识,只重视年龄差别,根据年龄差将对方按照所属的世代使用对应的亲属称谓,也就是说日语倾向于将其当作年龄阶梯语使用。在两种语言当中亲属称谓的外化都注意到了双方的关系远近程度以及心理距离的远近程度而各自区分使用。

亲属称谓源自家庭,本在家人亲属内部使用。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就可以明白中日两种语言中亲属称谓外用的差异关键在于两个国家家族观念、认识的区别。为什么拟亲属意识只在中国社会而不是日本社会造成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呢?只有从对家族的重视度上来考量才能找到答案。

二、中文亲属称谓的虚构用法原因分析

中国的家族形态以及社会影响是中文亲属称谓外化使用的重要原因。在中国传统社会,一族以及一家是作为社会生产活动的最基本的单位。中国现代著名哲学家、思想家冯友兰先生曾经提出中国的社会是家族本位的社会。“有以家为本位的生产方法,即有以家为本位的生产制度,有以家为本位的生产制度,即有以家为本位的社会制度。在以家为本位的社会制度中,所有一切的社会组织均以家为中心。所有一切人与人的关系,都需套在家的关系中。在旧日所谓五伦中,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关于家的伦已占其三。其余二伦,虽不是关于家者,而其内容亦以关于家的伦类推之。如拟君与父,拟朋友与兄弟。”[2]

冯先生提出将中国的家族制度的特征看成是一切生产家庭化的社会的普遍原理,尽管他将中国家庭的情况看成是产业革命之前的世界上的通例未必正确,梁漱溟⑤曾经进行严谨的论证,反驳中国并不是家族本位的社会,但至少通过上述引文可以明白,中国的家族重视伦常,中国人的社会关系基本上是以家族的关系为基础发展而来的。也就是说,中国人家族以外的社会关系,都是参照、模拟家族的交际样式而逐渐衍生发展起来的,具有很强的拟亲属意识。

中国传统的家族看似一种集团:有组织 (家庭生活),有纲领 (自然血缘关系构成的长幼尊卑关系),有中枢(父亲)。但严格来说,中国的家族不能算是集团,原因是没有边际范围,夫妇结合而成一个家庭,丈夫有父母兄弟,妻子亦有父母兄弟,他们各自有家庭,而子女亦会结成新的家庭,这一切构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开放式的关系网。中国传统社会的家庭只要亲缘关系存在,开放的关系网就存在,家族不能看做是一个集团组织。说到集团我们可以参照学校和工厂。一所学校和一个工厂因为可以正确无误地划出完整的封闭范围,因而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集团。

显而易见,中国家族之所以不能成为一种集团的关键,在于构成无边无际的关系网的“关系”,此“关系”即家族的维系法则——“伦理关系”。无论是家庭的中枢父亲也好,家庭的长幼尊卑的组织原则也好,这些表层看上去类似集团的特征,在深层本质上都只是伦理关系在发挥支撑作用,关系是灵活的,是随意性、主观性很强。可以说,中国的传统家族是本能自觉结合的产物,与通过利益关系主动构建的集团组织有很大的区别,因而中国社会总是缺乏制定严格标准的“集团”的生活,中国人总是重视血缘,重视关系。

从以上分析我们知道,中国社会本质上不是家族本位,而是伦理本位。而伦理首要重视的又是家庭,家人父子是伦理的天然基本关系。“伦理始于家庭,而不止于家庭”[3]72,后半句正好道出了中国人的家族观念延伸到家族外的人际交往之中这一特征。

伦理之“理”,即情谊,即义理。中国人称呼老师为“师父”,进而有“徒子徒孙”之说,称呼官吏为“父母官”,对朋友则称“四海之内皆弟兄”等等。这套包涵深刻伦理内涵的社会化符号被广泛运用于日常交往中,从而使熟人与陌生人都建立了模拟的父子家人关系,彼此亲切,更加重了情与义,将整个社会各种关系一概家庭化之,全社会之人互相连锁起来,这就是中国人的民族心理。

同时,中国的伦理本位思想还包含了序位关系,首先是家族的内部有长幼尊卑之分,而规范并使这个序位体现出来的正好就是亲属称谓。家族中要有序,社会上更要有序,社会中的“序”也需要一套符号来表示。借亲属称谓称呼不具有亲属关系的人,正是亲属间有序观念的延伸,整个社会成为一个有序的结构,有利于维护社会的安定。

中国社会的伦理本位,可以解读成他人本位或义务本位。慈母为儿女而献身,孝子同样为其亲而忘我。人在情感中,在伦理中,自然规范了自己对他人的义务,夫妇间,兄弟间,何尝不是处处为对方着想,以对方为重。正如梁漱溟所说:“伦理社会所贵者,一言以蔽之曰;‘尊重对方’。”[3]72这就导致中国社会一个显著特点,不存在像西方社会集团与个人的尖锐对立。没有绝对规范的集团组织压抑个人意识,而个人意识也在互相依存的伦理关系中被自觉弱化。中国人比起采用社会关系如头衔、职业等称谓语,本能地或者说自然地选择了亲属称谓语,保持了社会的和谐和相互情义的维持。

三、日文亲属称谓的虚构用法原因分析

日本的家族形态以及社会影响是日文亲属称谓外化使用的重要原因。日本属于稻作农耕国家,在长达一千多年的中日文化交流中,儒家文化部分价值观、伦理观,逐渐积淀为日本人的道德规范和民族心理。宗法制度更是效仿的重点,而宗法制度的核心即以血缘为轴的家父长制度。但日本人没有形成和中国一样的伦理本位社会。究其原因,可以考察日本历史上的两次重大转折点。

日本历史上的第一次重大转折点是大化改新。日本向唐朝学习律令法制,将权力从部族或氏族手中夺回,构建中央高度集权的封建主义国家。氏族社会的瓦解,象征着血缘关系本位的终结。在日本,维系家庭的血缘纽带对日本家庭来说是极其脆弱的,血缘关系并不是家庭中的至关重要的因素。日本的“家”不是由自然构成的血缘团体,而是人为构成的“模拟血缘团体的家制度体”,这种团体被视为一种“经营团体”[4],是一种世代相传的经济共同体。有日本学者指出“家”与其说是以血缘不如说是以居住或经济要素为中心而形成的,根据居住和财产规定血缘者的权利、义务的界限,同时也包含非血缘者的基本社会集团[5]。换句话说,家长世代相袭却不必非有血缘关系,日本家族制度的出发点是延续经济共同体,许多人是为了保存一个独立、完整的“家的集团”才走到一起来的,为此他们不惜调整血缘的谱系及传承关系。有学者指出日本的“家”的基本特性就是:“超血缘性,系谱性,机能的阶统制,自立性”[6],这些特征也恰好吻合集团的基本属性。由此可见日本的“家”实际上就是以经济利益为纽带联结在一起的超血缘的集团。

日本历史上的第二次重大转折点是明治维新。日本向西方学习民主制度,自上而下的彻底改造日本社会,赋予国民自由权、公民权,灌输国民以民主意识。家制度遭受严重冲击,民法和户籍法的改革废除了其中的不合理因素,逐渐形成了以“男女平等”、“公平合理”为理念的近代家制度。1947年颁布的日本民法,废除了家长制和长子继承制,并强调了夫妻双方在婚姻、继承等问题上的平等,由此传统意义上的家制度彻底崩溃。而这场自上而下进行的改革也成为日本近代化个人的觉醒的重大契机。

但是日本传统的“家”在日本人身上已经打上深深烙印,日本的“家”与“个人”两者不断冲突磨合,逐渐形成日本现代特有的社会形态。“渗透在日本社会各个角落的,带有普遍性的传统的日本的‘家’所表征的集团文化结构,至今仍在影响着日本的社会结构,社会心理和社会行动的基本模式。”[7]日本学者滨口惠俊提出与个人相对的概念——“间人”[8],用于指称日本的“人的系统”,他指出与西方个人主义相对的日本的间人主义的三大特征,即相互依赖主义,相互信赖主义,把人际关系视为目的和本质。日本另一个学者木村敏也提出“自己是谁,对方又是谁,是由自己与对方的人际关系来决定的”[9]。日本人之所以能形成间人主义或者说重视人际关系的独特的日本式的个人主义,前提正是因为存在日本的“家”这一独特的集团范式。让个人得以生存于集团之中又有效维护集团的利益。众所周知日本的现代企业组织,正是日本的“家”这一经济共同体在商业世界的成功实践的一个典型。

日本社会中亲属称谓封闭在“家”这一小集团之内,亲属称谓在家族以外,无法顺利延伸开去,因为离开“家”,是另外一个具有排他性的集团组织,其中自然有相应的称呼符号,即使在不认识的人当中使用,也只是局限在体现序列这一社会功用上,例如日本人自我介绍时往往首先介绍自己隶属哪个单位和团体,人与人的关系是由集体中所处地位及人际关系规定的。前面提到的间人主义等没有集团意识这个大前提是不存在的。“日本人传统上只有在集团之中才有生存的实感。”[10]

通过对中日两国“家”的概念与范畴的分析可以发现,在中国社会,亲属称谓语的外化的高度发达的主要原因是中国的家族非封闭的集团组织,开放性的家族文化导致家族观念延伸到家族之外,使整个社会各种关系一概家庭化,这在中国这一特殊伦理本位社会是极其本能而自然的。规范社会的序列关系需要一套合理有效的语言符号,汉语亲属称谓语的外化正是亲属间的有序观念的延伸,有利于社会的安定和和谐。

而日本社会亲属称谓语外化的不发达,因为原本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日本的“家”在大化改新之后,逐渐演化成为以居住和经济利益为核心的经济共同体,整个日本形成以集团为本位的社会结构,而集团具有封闭性以及排他性。以明治维新为起点,受到西方个人主义思想洗礼的日本社会依然保留了集团性质的家文化,现代日本社会逐渐产生“间人主义”,这种超个人主义实际上是个人在集团生活中抗争磨合的结果。社会生活的序列通过集团中人所处地位及关系得以维持,由此亲属称谓语无法广泛而顺畅地延伸开去。

四、结语

综上所述,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日本,家族都是最基本的社会单位,无论从对家的重视度还是家在社会关系的影响上来看,两者不分高下。中国社会比日本社会外化使用亲属称谓更加广泛而发达,主要因为中国社会是重视伦理关系的伦理本位社会,家族外的人际关系以家族关系为范式,通过包含深刻伦理意识的亲属称谓这一语言符号在家族以外的社会关系中的使用,达到构建亲密和谐的社会关系这一目的。而在日本社会,比起家族意识,日本的“家”具有明显集团性,融合个人本位心理,亲属称谓向家族以外延伸是不必要而且无法畅通的。我们通过对于亲属称谓的外化使用这一现象在中国和日本的比较,认识并了解了中日两国的家文化的异同,以及给两国社会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对于中日社会形态的清晰认识可以有利于我们更加清楚地以东方视角看待本国问题,通过研究作为他者的日本来反思中国的传统文化,重新审视挖掘中国的文化及社会问题的深刻内涵。

注 释:

① 接尾词,接在听话人或第三者的人名后面表示敬称,可视对方身份灵活译成“老……”、“小……”等。

② 接尾词,接在男性人名之后,一般用于上对下,或同辈关系亲密人之间。

③ 接尾词,接在孩子或年轻女子姓名之后表示亲昵。

④ 将表示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姑娘等亲属称谓语分别表示相应的老年男女,中年男女,年轻男女以及年轻女性的用语叫做年龄阶梯语。(渡边友左 1978)

⑤ 梁漱溟(1893~1988),广西桂林人。中国现代思想家,现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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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36

A

1672-6219(2011)03-0113-04

2010-05-07

魏颖莹,女,四川外语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赵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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