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德国布劳恩公司兴衰的反思——现代工业设计中的理想主义之我见

明月梅

（河北大学艺术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一、布劳恩的理想主义

工业设计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信息传达设计。对于产品设计师的要求不仅是为一项具有特定功能的工业产品寻找一个合适的外型，更重要的是为产品的物理功能安排一个合理的使用逻辑，然后通过使用产品造型语言把它传达给使用者。

但是在当今复杂的市场社会中决定产品使用质量的好坏的因素很多，并不是全部都由设计师负责的，特别是现代化商品大生产，生产厂家关心的不仅仅是产品设计生产，更关心的是如何把产品卖出去。一件工业产品的开发，不仅仅受工业设计、生产技术的影响，更主要的是受销售部门的影响，消费心理学比人机工程学更受生产厂家的重视，前者把人看成是可以进行消费决策的消费者，后者把人看成是产品的使用者，两者都在研究人的特点（主要是人的需求），前者研究的目的是根据人的需求特点让消费者在商品面前尽可能地做出购买决策，而人机工程学则是通过产品的功能来弥补人自身的弱点。两者常常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有共同的地方，但更多的时候两者是处于一种鱼和熊掌的矛盾中，按消费心理学的原则去决策，对于厂家的回报可以说立杆见影，而按照人机工程学的要求去改进产品，若不是长远的眼光，是很难突破重重压力而坚持下去的，或者即使厂家有这样的心，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市场竞争淘掉了。

德国有名的家用电器制造商布劳恩（Braun）公司就是个代表性的例子，其建立和发展的历史反映了德国工业设计的发展。坐落在法兰克福边小城Kronberg的布劳恩公司在上世纪20年代初建立的时候和当时很多德国小电器生产企业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直到二战结束后由Artur和Erwin兄弟从父亲手中接管过来后，大胆与当时刚刚建立的乌尔姆（Ulm）造型学校合作，由乌尔姆（Ulm）学校的教师Fritz Eicher，Hans Gugelot，Otl Aicher 及公司自己的年轻设计师Gerd Alfred Müller，Dieter Rams一起把公司逐渐带向以设计为公司特征的企业形象。其很多当时的产品如台式唱机收音机组合Phonosuper SK4，电动剃须刀Sixtant都成为德国设计的理性功能主义的代表。

乌尔姆造型学校继承了包豪斯的社会责任感，通过工业造型设计与当时新技术的结合来实现工业设计改善人们的生活的理想。而乌尔姆超越的地方表现在对科学技术的进步的社会反思，即人类自身应该在推进科学技术的进步的同时增强自己的社会责任感，设计师就应该具有通过设计来不仅仅改善人的物质生活，而且改善人的精神生活，改善整个社会。布朗公司可以说是Ulm思想在现实社会中的代表，其产品的设计始终体现出设计师的这样一种社会责任感，就像其设计主管拉姆斯（Dieter Rams）所坚持的那样，在实现产品应做到的功能时所做的造型努力中，对每个造型细节的存在合理性都会进行分析，增加或减少任何造型元素都是因为使用的需要。

由于这种卓有成效的的合作，使布劳恩公司一直在德国的工业设计中处于领先的地位，“秩序、和谐、经济”的设计法则的沿用，布劳恩公司不盲从奇异的所谓“时尚设计”，而认为设计的深化应该是有技术根据并是逐渐的。布劳恩的产品售价比同类的日本、香港货高出数倍却仍倍受到欢迎，是因为它给人的是出色的质量和高品位、严谨的艺术象征。深奥的抽象美学所体现出来的严峻、简练、少装饰成为一种高审美水准的象征，使它的设计至今仍然被视为优良产品造型和德国文化的成就之一。公司产品外型简洁，色彩素雅，富于一种严谨、理性的美感。但市场的发展却给公司开了一个的玩笑，其近乎理想主义的布劳恩公司坚持的设计理念在现代商品社会竞争中竟然败落，后被美国Gillette集团收购至旗下，渐渐转变成美国的经营方式，而其设计风格也在Dieter Rams退休后由现任设计主管Peter Schneider进行了很大的改变，正如Peter Schneider所说的：布劳恩公司当时那种单纯的设计教条，已经不为现代人所接受了。

二、反思布劳恩公司理想主义的失败及原因

反思布劳恩公司的发展历史，难道理想主义就注定要失败吗？Ulm所作的社会反思难道在现代商品社会中已经是被嘲笑的对象了吗？艺术史的研究者们习惯将所有的设计作品归为各种主义，其实这种根据艺术形式而进行的划分常常会误导人们而进行形式主义的，为形式而形式，而作为设计师所关心的应该是其本质的东西，也即人的需求，真正满足了人们的需求，就能够在社会上得到承认。我们现在可以从任何一本有关工业设计教学书和论著上，都可以发现这一原则，然而这仅仅是一句正确而空泛的话，它还没有真正回答这样一个问题，现代主义和乌尔姆（Ulm）一直在坚持和追求这一理想，为什么却被社会所抛弃，布劳恩公司为什么会被收购？

笔者认为原因有以下几点：其一，人的需求其实就像人本身一样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在不断变化，从人类心理学讲从人一直不断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斗争中寻求平衡，从社会学的研究中可以看到人类需求的合理性与非合理性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共存着，这也就决定了高雅的和庸俗的都可以在城市的同一条街上有自己的空间。其次，对美的定义常常都是很难用绝对的标准，人们的审美更难用一个标准去统一，人们在欣赏现代主义对为实现功能而严格追求的同时，却也认同后现代主义在作品中对装饰的运用。但是，也是关键的一点，市场是冷酷的，通过数值去计算并不去理会所谓的主义和理想，它决定了商家的存活与消亡。生产厂家如同自然界的生物一样，为了生存，会尽一切手段，市场决定了厂家的成败，在现代社会一切都是在市场的原则指导下，任何可以影响产品销售的因素都被市场学的专家透彻地进行了分析，工业设计已经被作为促销的手段而得到社会的承认。

三、德国布劳恩公司的理想主义追求对我国工业设计界的启示

很多人指责布劳恩公司产品冷漠缺乏人情味，但它继承和坚持了西方从文艺复兴以来，英国的艺术和手工艺运动，德国工作联盟、包豪斯、乌尔姆造型学院等等都致力于“以人为本”的理想主义。然而从1980年以来，我国开始普遍建立工业设计专业，艺术设计领域虽然很快就建立了“以人为本”的概念，并进一步提出“物我合一”的设计思想，这的确会对我国科学技术起到重大弥补作用。然而还必须看到，目前在产品设计中，“以人为本”和“物我合一”大多停留在泛泛而谈的阶段，并没有转变成为具体的设计思想。从榔头设计就可以认识这个问题，凡使用过榔头的人，谁手没有被它砸过？凡使用过刀的人，谁的手没被刀伤过？遗憾的是，几乎人人都认为这是自己“不小心”，这就是以机器为本的思想。“以人为本”就会认为，榔头和刀设计得不好才会伤人。刀、锯、斧、锤，实质上是四种危险工具。按照功能主义设计思想，它们的外形符合功能要求，但是按照以人为本的设计思想，它的外形并不符合人的视觉感知，反而造成了视觉按照功能设计思想，它们的外形符合功能要求，但是按照以人为本的设计思想，外形设计应当给人提供行为引导，避免人体损伤。另外一方面对于那些在学校里一直在接受把改善社会作为自己神圣职责，坚持理想主义的工业设计学生来说，如何在将来步入社会后去接受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异，如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将设计师的社会责任感和消费主义结合，这仍然是我国工业设计教育改革需要思考的。

［1］王受之.世界现代设计史［M］.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

［2］潘公凯，卢辅圣.工艺与工业设计［M］.上海书画出版社，2000.

［3］邬烈炎，袁熙扬.外国艺术设计史［M］.辽宁美术出版社，2001.

［4］朱和平.世界现代设计史［M］.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