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熟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北京 100006)
义和团时期的袁世凯
贾熟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北京 100006)
袁世凯属于洋务派,毓贤属于清流派。袁世凯等不赞成毓贤等反洋教,杀洋人,攻使馆,对外宣战,与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与毓贤、董福祥、李秉衡等多次争论。
义和团;袁世凯;毓贤;洋务派;清流派
长期的外国侵略,深深地伤害了中国人的自尊心。外国传教士干涉诉讼,偏袒教民,也引起了中国人的不满。洋教规与儒家礼仪冲突,中国人认为败坏了社会风气。割地浪潮之中,中国人感到了被瓜分的危机。修筑铁路,使以传统运输为生的人担心失业。并且认为铁路伤了龙脉,开矿放走了宝气,破坏了风水。于是仇视洋教、洋人者大有人在,不仅有老百姓、绅士、散兵、游勇,还有清政府的各级官员[1](下、P.137)。
光绪二十二年五月,山东单县大刀会毁教民房屋,焚洋学。清廷命江南、山东督抚速即剿除[2]。六月二十四日,山东巡抚李秉衡奏称“愚民敢于为乱,不啻教民有以驱之也”。德国公使称拆毁教堂共二十余处,派山东按察使毓贤详查,多系教民破烂房屋,并无洋楼,不得再议赔偿[3](上、P.6)。李秉衡 (1830~1900),字鉴堂,奉天海城人。历任冀州知州、永平知府、广西按察使、护理广西巡抚[4](P.316)。毓贤 (?~1901),字佐臣,汉军正黄旗人。出身监生。历任山东曹州知府、兖沂曹济道[4](P.733)。九月,清政府设立铁路总公司,命盛宣怀以四品京堂候补,督办该公司事务。盛宣怀 (1844~1916),字杏荪,江苏武进人。曾充李鸿章幕僚,任轮船招商局督办、中国电报局总办、华盛纺织总厂督办、天津海关道、山东登莱兵备道兼东海关监督[4](P.620)。
二十三年九月,清政府以李秉衡为四川总督,张汝梅为山东巡抚。张汝梅 (生卒年不详),字翰仙,河南密县人。历任广西右江道、山西按察使、陕西布政使[4](P.403)。十月,德国传教士二人在曹州府钜野县为匪所杀。清廷命李秉衡派员驰往根究起衅情形,务将凶盗拿获惩办。德国派军舰占领胶州湾,夺据青岛炮台。清廷命李秉衡镇静严札,不可先行开炮。德国公使照会总理衙门,要求处理曹州教案,必须革李秉衡之职,坚碑、抚恤、赔费,由德国开采山东路矿,租借胶州湾。十一月,德军占领即墨城。清廷将李秉衡解任,以裕禄为四川总督。俄国派军舰驶入旅顺。十二月,德使称曹州又有驱逐教民之事,清廷命张汝梅确切查办。二十四年正月,又将李秉衡降二级调用,兖沂曹济道锡良革职留任。准德国再设教堂三处。允德国修筑胶州到沂州铁路。二月,又与德国订立《胶州湾租借条约》,允许德国建筑胶济铁路,开采铁路两旁30里内矿产。二十五日,翁同龢在日记中写道:“袁慰亭、世凯来深谈时局,慷慨自誓,意欲辞三千添募之兵,而以筹大局为亟,云须每省三四万兵,且以瓜分中国画报示我”[5]6、P.3102)。袁世凯 (1859~1916),号容庵,河南项城人。历任庆军营务处帮办、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代表、直隶按察使[6](P.214)。翁同龢(1830~1904),字声甫,号叔平,江苏常熟人。咸丰状元。历任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光绪帝师傅[4](P.579)。
三月,清政府与俄国订立《旅顺大连租借条约》,允俄修建南满铁路。命山东按察使毓贤驰赴曹州,将大刀会切实弹压。闰三月,法国派军队占领广州湾。日本公使照会总理衙门,要求福建不得让给别国。四月初四日,因为直鲁交界地区有私立“义民会”,传单直隶、河南、江苏,欲与洋教为难,清廷命王文韶、张汝梅、刘树棠、刘坤一等预防严查。初五日,英国派海军占领威海卫。清廷允袁世凯缓募千人,移饷银作子弹厂经费。山东巡抚张汝梅奏称,曹州府属现无会匪滋事。二十一日,清政府与英国订立《九龙租借条约》。二十三日,清廷颁诏,更新国事,变法自强。开始戊戍变法。
五月初九日,清政府命直隶按察使袁世凯教练之新建陆军归直隶总督荣禄节制。十二日,张汝梅奏称,已将拳民列诸乡团之内,义民会已成为义和团,已非“私立”的了[3](上、P.15)。十三日,清政府与英国订立《威海卫租借专条》。七月二十六日,清廷召袁世凯来京陛见。二十九日,袁世凯抵京。八月初一日,光绪帝召见袁世凯,命开缺以侍郎候补,专办练兵事务,勉以切实讲求。次日,再次召见,命与荣禄各办各事。初三日,荣禄电促袁世凯回天津。谭嗣同夜访袁世凯,说以先诛荣禄,再以兵围颐和园。初四日,慈禧太后自頣和园还宫。初五日,光绪帝再次召见袁世凯,袁请召张之洞赞襄,主持变法。袁即回天津,尽洩潭嗣同等密谋于荣禄。初六日,清廷颁诏,自今日始,复由太后训政。初八日,幽光绪帝于瀛台。初十日,命荣禄来京,直隶总督及北洋大臣事务著袁世凯暂行护理。十一日,荣禄奏请奖叙袁世凯创设之同文、炮队、步队、马队四项武学堂监督段祺瑞等。段祺瑞 (1865~1936),字芝泉,安徽合肥人,毕业于天津武备学堂。曾留学德国,学习炮兵。归国后,任新建陆军炮兵学堂监督兼炮兵统带[4](P.519)。为袁世凯集团重要成员,后官至国务总理。十三日,清廷以荣禄为军机大臣,裕禄为直隶总督。北洋各军仍归荣禄节制,以裕禄为帮办。九月十三日,英国议绅贝思福到天津小站,晤袁世凯,阅新建陆军。十月二十四日,清廷从荣禄奏,分聂士成、董福祥、宋庆、袁世凯所部为武卫前后左右四军。十一月二十五日,命袁世凯、宋庆在西苑门内骑马,并乘坐船只、柁床、能示荣宠。
二十五年二月初三日,又以毓贤为山东巡抚,将张汝梅开缺查办。十八日,德国军队侵占山东沂州,焚掠村舍。二十日,荣禄奏新建陆军训练有效,请准给候补侍郎袁世凯交部优叙。二十二日,德国军队又侵犯山东兰山,焚烧房舍。二十九日,德国军队又踞守山东日照。三月初二日,清廷密谕毓贤,对德国不得事事忍让,亦不得稍涉孟浪。十七日,从总统武右军袁世凯奏请,准编修徐世昌留襄办营务。徐世昌 (1855~1939),字卜五,号菊人,直隶天津人。生于河南汲县。早年结识袁世凯,由袁资助入京应考中举。1886年成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为袁世凯集团第二号人物。后官至民国总统[4](P.585)。在此期间,袁世凯趁聘请合用期满,将新建陆军的德国教习,一律解聘,表示要与侵略胶州湾的德国军队决一死战[7](P.86)。二十二日,清廷以山东德人情形叵测,亟应加意严防,预占先著,命毓贤拣派将领,严密布置。并命袁世凯等军前往山东支援。二十八日,袁世凯率新军八营开往德州一带。在德州,他写信给徐世昌,称毓贤糊涂,“甚无用,偏而且乱,又甚恶洋操”,使他“不胜愤闷。”五月初九日,清廷以袁世凯为工部右侍郎。六月,袁世凯回到天津,奏称目睹山东局面,夙夜忧愤,建议必须“慎选守今”,“讲求约章”,“分驻巡兵”,“遴员驻胶”,以便“导愚民而缔邻好”[7](P.80)。
八月,山东平原义和拳朱红灯等抢劫教民。九月,清军进剿,被朱红灯击败。清军袁世敦率部再进剿,将朱红灯部击散。毓贤奏参袁世敦妄杀无辜,请交袁世凯军营以资历练。清廷将袁世敦革职[8](P.1502)。十月十九日,清廷以意大利兵船多只游弋烟台等处,命袁世凯派得力将官带队先赴德州,绕往沂州一带,就近防范。二十六日,又以毓贤认为与教民为难者即系良民,意存偏袒,命即查明会匪,严行禁止。荣禄认定袁世凯有魄力,是一个处理棘手问题的能者,竭力保荐他到山东去。美国公使康格照会总理衙门,要求撤换毓贤。十一月初四日,清廷即使毓贤来京陛见,以袁世凯署山东巡抚。武卫右军随袁开往山东。次日,康格给美国国务卿海约翰的报告中写道:“我高兴地报告您,昨天武卫军袁世凯将军受命代理山东巡抚,他是一个能干勇敢的人,和外人交游甚广,相信皇上给予适当的谕旨以后,则扰乱即可停止,秩序即可恢复,我们希望如此”[7](P.80)。英国公使窦纳乐地曾向英国外交大臣报告说:袁世凯“曾担任多年的中国驻朝鲜大臣的职务,……他性格果断,而且在必要的时候立即使用武力,……在他所管辖的省份中,他将顺利地迅速平定叛乱”。十一月,袁世凯到达济南,即颁布《禁止义和拳匪告示》,扬言必将义和团尽行剿绝[9](P.77)。二十九日,英国传教士卜克斯在济南西南为大刀会所杀。十二月初二日,山东高密武生李金榜等阻止德国人建造铁路。初四日,清廷命袁世凯严饬派往高密之营官,相机保护德国人。对卜克斯遇害表示惋惜,命严缉凶犯。初五日,又批准法国租借广州湾条约。初七日,命袁世凯将已革补用知府袁世敦驱逐回籍,以息人言。袁世敦为袁世凯之兄长。十八日,李鸿章接任两广总督。二十日,清廷命袁世凯迅速妥办高密阻路案,勿挟非用兵不可之见。二十四日,又封端王载漪之子溥儁为皇子,为废弃光绪帝作准备。二十八日,高密武生李金榜被捕。
二十六年正月初十日,袁世凯奏准记名副都统荫昌来山东办理交涉事件[8](P.535)。荫昌(1859~1928),字午楼,满洲正白旗人。毕业于北京同文馆。留学德国,学习陆军。在德国军政界有一些朋友。归国后,曾任北洋武备学堂总办、出使德国大臣、江北提督、陆军部侍郎、尚书。与袁世凯关系密切,袁任总统后,曾被任为总统府高等顾问、侍从武官长、参政院参政,参谋总长[4](P.487)。二十日,清廷从总理衙门奏请,命直隶总督裕禄,山东巡抚袁世凯出示晓谕,严行禁止义和拳会,倘仍执迷不悟,即行从严惩办。二月,又实授袁世凯为山东巡抚,调毓贤为山西巡抚。袁世凯与德国订立《中德胶济铁路章程》及《华德矿务公司章程》。清廷因英人图占文登、荣成两县地方,德人枪杀高密、日照华人,命袁世凯据理力争,认真办理。三月,袁世凯奏陈筹饷练兵办法。荣禄奏准袁世凯将山东现有各营分别裁调,集成新兵二十营,增立一军,名为“武卫右军先锋队”。袁世凯与德人订立《胶澳交涉简明章程》。
四月初一日,北京发现义和拳揭帖。初三日,清廷命裕禄、袁世凯通筹妥议,可否派员办理团练。不久,袁奏称拳会实难改练乡团。清廷颁诏,仍命察看情形,分别办理。初十日,又因英人自行履勘威海卫界务,百姓不服,酿成衅端,命总理衙门速与英使申论,并命袁世凯开导绅民。十四日,袁世凯奏称:山东为海运、河运所必经,
……自德踞胶澳,英租威海,密迩强敌,肘腋滋虞。而德人修筑铁路,……其开采矿产,……教堂林立,……共大小一千三百余处,教士有一百二十余人,……民教案件,尤为倍极繁琐。……荫昌公忠亮直,悃愊无华,前因与德人商订路矿交涉各章程,……洞烛德人情伪,于会议时悉心核酌,逐条争持,挽回利权计已逾半。……德人在东省素无忌惮,叠戕人命,必须有娴熟德律,又为德人所敬服者,遣与商办,始能遇案饿妥结,戢其凶锋。”请将荫昌留于山东,办理交涉。另请调候选知府唐绍议前来差遣。十九日,清廷准调唐绍仪。荫昌毋庸留于山东,遇有紧要交涉事件,准其随时奏请派往[8](P.587)。唐绍仪 (1860~1938),字少川,广东香山人。留学美国。是袁世凯多年的得力助手。后曾任国务总理[4](P.606)。二十三日,清军副将杨福同等在直隶易州为义和拳所败,杨福同被杀。
五月,日本使馆书记杉山彬在北京为董福祥部所戕。各国联军与义和拳开战,进抵廊坊。义和拳在北京开始焚掠,逼近使馆区,被洋兵击退。清廷命李鸿章来京。命袁世凯酌带队伍迅速赴京,如不克分身,即拣派得力将领统带前来。袁世凯派总兵孙金彪统武卫右军先锋营三千人北上。清廷又命袁世凯毋庸北上,并毋庸派队来京。德国公使克林德在北京被戕。清廷与各国宣战。
清廷对外宣战以后,袁世凯鼓励州县贴出告示,诱使义和团离开山东,称“洋人罪大恶极,无不立见消亡,谕尔拳民义勇,均各效命疆场。”“速赴前敌助战,毋得羁留故乡。”然后,把留在本省的一概目之为“黑团”、“乱民”[9](P.90)。同时,他又训令州县将“匪情”告知在境洋人携眷来济南寄居,或暂移海口避其锋。接着,又飞饬各属,勒限三日,将在境洋人一律护送通商口岸。当英国、美国驻烟台领事将200余名传教士由小清河运往海口的时候,袁世凯也“提供了非常宝贵的帮助,他派兵保护每一批离去的人们,极为周到地和关切地对待难民”。对外省逃到山东的教士亦是如此。在其周密护卫下,山东全省没有一个洋人遇害[9](P.87)。外国侵略军在直隶烧杀滛掠,邻近的山东各县纷纷告警,袁认为,山东的义和团已经剿灭殆尽,洋兵似无借词来犯,又从德国驻京公使穆默,驻青岛官员和传教士那里得知联军并无赴山东的意思,便告诉他们:洋人必然不到山东来,“即使相犯,待之以礼,断不至兵刃相加。”要镇定自持,切勿惊慌。又命制造高大界牌,写上“此山东境”几个大字,竖于路口,使洋兵一见便如,以免误会[9](P.90)。袁世凯电告李鸿章:“十七、八、九三日夜,匪在京杀人放火,十八攻交民巷,被洋人击死数十。未刻巷外教堂均被焚。洋大队距城十数里。枢派董十营卫宫,十营驻城外备敌。刚已回京,涿聚匪如故,河间以北,遍地皆匪。”李复由:“盼言不得,适接漾电,聆悉十九以前情形。刚令匪具结,谓已折服而涿聚匪如故,董坚不剿拳,独敌洋,岂十营能敌耶?庸谬误国,可恨!旨召弟入卫,是否亲往抑分队?兄只可单骑赴北,但虑洋兵、拳匪阻隔不通,望续电示”[10](P.934)。二十六日,盛宣怀电李鸿章:“近日电奏不能迳达,惟电慰廷处转递较捷”[10](P.941)。袁世凯成了清廷与李鸿章等通讯的联络站。李鸿章请袁代奏:“敢冒死恳求,勿任董军妄动,但能保住使馆,尚可徐图挽回,否则大局不堪设想,鸿即只身赴难,毫无补益”[10](P.943)。袁电李:“顷奉二十四日旨:……饬各省筹划保守疆土,接济京师”[10](P.944)。二十七日,袁电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盛宣怀:“奉二十五日廷寄,谓拳会在津助官军获胜,降旨嘉奖,饬各省招集此义民成团御侮,必能得力,办法迅奏。……是已大裂,从何收拾!贵处有无此项义民?如何办法?乞示”[10](P.948)。袁又与李、刘、张等电出使各国大臣,商停战。二十八日,清廷颁诏各省督抚杀洋人。三十日,袁电李等:“各国兵在津外击散兵匪。二十八日由津赴京云。北望痛哭,徒唤奈何”[10](P.958)!
六月初一日,毓贤焚太原外国医院。初三日,盛宣怀主张:李鸿章北上,李坤一、张之洞主持东南,袁世凯提兵进京。初五日,清廷严饬袁世凯令孙金彪部赴津。初九日,袁世凯改派夏辛酉援津。十二日,清廷调李鸿章为直隶总督。十三日,毓贤屠教士40余名。二十一日,袁与李、刘、张等奏请保护洋人,惋惜德使,缉拿凶手,抚恤被害洋人,剿办扰民兵匪。二十五日,李鸿章抵上海。七月初四日,袁与刘坤一、张之洞等奏请授李鸿章以全权与各国议和。初五日,李鸿章电袁代奏,请先自剿匪。十三日,清廷授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交涉停战。二十日,联军入北京。二十一日,慈禧太后与光绪帝离京西奔。
在此之前,袁世凯曾多次写信给荣禄,对荣禄及国家大局深表关切。荣禄也多次复信,说明事变内情及种种为难。其中,在一封信中写道:“得十三日手书,就谂庶政军谋,深烦擘画,长才荩虑,不仅庀治东事,兼亦注念畿疆,而于鄙人末疾尤深存注,且敬且感!兄自三月以来,请假六十余日,此疾本由肝郁而起,身在斗室而心在值庐,已属不能静养,而近畿拳匪绵绵勿绝,致烦斧柯。病中数上封事,不能立见施行,坐是愈忧愈病。今月十一日,始力疾销假而拳、洋之衅已成。拳以姑息而至蔓延,洋以情急而图自卫,遂致杆、路全毁,夷兵纷来而不可止矣。兄受厚恩而当重寄,岂能诿过同事,是己非人,即此病榻耽延已属疚心万分,现惟有力图补救之一法。而事有可言者,仍有难尽言之时;力有可到者,仍有做不到之处。即如当事及言路诸君,颇有以拳匪为义民,不啻如父兄之护子弟者,真令人愤闷无已。大疏于拳匪之源流、罪状,畅所欲言,如皇象作书沈著,痛快诵之,浮一大白。陈琳之檄,可愈头风;阁下此疏,亦肖我宿疾矣。……饬宋庆速赴近畿助剿,盖我能自剿,则洋兵不致妄动。于拳匪收以剿为抚之效而良民无焚石及玉之忧。是为百姓锄苗中之莠,即使洋人抽釜底之薪,不但保全良民,实亦不忍过伤拳会。我慈圣深知此意,特难为衮衮诸公道耳”。在另一封信中,又写道:“顷奉手书,敬悉种切。……诸近支王、贝勒,皆以逞一时之快,大廷广众,大声急呼,两宫尚在其次。我等皆系近支子孙,岂能不战而双手竟送于诸夷,虽失却亦不能不一拼。……而义和拳匪填街塞巷,无处不有,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将来不知作何收拾?……兄禄挥泪书。”在另一封信中又写道:“来函敬悉。……以一国而敌数强国,危亡立见。两国相争,不罪使臣,自古皆然。以祖宗创业艰难,一旦为邪匪所惑,轻于一掷,可乎?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也。无如群议均以受外国欺凌至于极处,今既出此义团,皆以天之所使为词。……假内仍七上奏片,均不报,……缓两宫左右半皆团民,而诸王、贝勒各立团棚,非旦不能剿办,而转为众所疑。……以为不可与各国因此起衅,众皆以为汉奸。……种种掣肘,笔难尽述。……众皆谓不战必死,战或可一生。……不禁恸哭,余无他言”[11](P.410)。八月十二日,荣禄又致函袁世凯,称此时以停战议和为急务,拟在内主持赞襄。二十五日,袁世凯与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奏请将载勋、刚毅、载澜、英年、载漪、赵舒翘等祸首革职查办。闰八月十五日,袁世凯部败义和团于直隶沧州。十九日,袁与刘、张等奏请收回幸陕成命,明降回京谕旨以定人心而安大局。九月初四日,慈禧太后等抵西安。十六日,以毓贤办事荒谬,命革职查办。二十二日,又命将毓贤发往极边充当苦差,永不释回。十月初二日,袁世凯电荣禄,请惩办毓贤、董福祥。二十七日,清廷命将毓贤即日起解。十一月初一日,又命将毓贤即发遣新疆。十五日,又命将毓贤正法。二十五日,将与各国和议大纲画押。
二十七年正月初四日,毓贤在兰州正法。初七日,赵舒翘在西安自尽。十月初七日,袁世凯与刘坤一、张之洞等电请俄国改约十一条即刻宣布,遍告各大国,请其公断。十四日,袁又电请将中国要求指改各节托日廷代达俄人,并乘驻俄公使杨儒抱病,将俄事移北京商办。三月初一日,又与刘坤一、张之洞电请切饬李鸿章事事遵旨而行,以后遇有俄事往来各电,皆令知照刘坤一、张之洞,以便与英、日密商。初七日,又电奏变法十事。二十七日,又主张举办丁捐筹款,反对盐课抵债。四月二十三日,又奏荐徐世昌等。五月初一日,袁丁母忧,赏假百日。七月二十五日,签订辛丑条约。二十九日,清廷命袁扩充山东随营学堂,并命各省仿照筹建。九月二十六日,德使穆默专程武昌,晤张之洞,盼以袁世凯为直隶总督。次日,张之洞电军机处,称各国“众口一辞”举袁[7](P.93)。这一天,李鸿章病卒。清廷即以袁世凯署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十月初六日,张之洞电请以山东归直隶,改为直东总督,由袁世凯兼辖。袁世凯奏开办课吏馆,创设商务局,试办大学堂,以美国人赫士充总教习。十五日,清廷命各省仿照袁世凯所定学堂章程举办学堂。二十日,撤去溥儁大阿哥名号。二十八日,清廷以议和及共保东南疆土有功,赏刘坤一、张之洞、袁世凯等双眼花翎、宫衔有差。十一月初一日,袁世凯电称,各国均无困我词气,且互有意见,不能协以谋我。俄约利在延宕,断无战事。十八日,袁电刘坤一、张之洞,主张立将董福祥拿办。二十八日,慈禧太后等回到北京。十二月初一日,关内外铁路派袁世凯接收督办。初十日,又命袁参与政务处。
二十八年二月,袁世凯奏直隶广宗县武举景廷宾抗摊赔款,迎击官军[8](P.1359)。三月二十七日,清廷谕称景廷宾左道惑人,谋为不轨,著袁世凯将该匪擒获,尽法惩治[8](P.1406)。四月十四日,袁又奏景廷宾称大元帅,竖立帅旗,攻击教堂,杀害法国教士罗泽浦及教民四名。已派兵剿捕[8](P.1428)。
五月二十四日,湖广总督张之洞、湖北巡抚端方奏称,前年拳匪之祸起自山东,蔓延畿辅,扰及晋、豫,酿成巨变,其始实由毓贤一人纵匪奖乱所致,朱红灯之乱,袁世敦被迫用兵,毓贤以邪术为神,以乱民为义,以蒋楷力顾大局,思患预防为多事,以袁世敦奋不顾身击贼初起为邀功,奏称蒋楷办事谬妄,请革职,袁世敦妄杀无辜,请交袁世凯军营历练。奉旨一并革职。毓贤在东抚任内所劾,如三山县知县陈公亮,署郯城县知县余则达,均经袁世凯以原参错误,奏请开复,奉旨俞允。而蒋楷一案,因牵涉袁世敦系其胞兄,又曾奉驱逐回籍之谕,未敢为之剖陈。今毓贤既伏国法,是拳匪之应剿与否,不辨自明、蒋楷、袁世敦自应一体昭雪[8](P.1502)。不久之后,清廷即将袁世敦、蒋楷开复原官[8](P.1547)。
六月十九日,袁世凯奏称“官为民牧,民为邦本,牧民者虽至严酷,亦断无甘于残民以逞者。顾民类至繁、良莠不齐,欲安民,则扰民者在所必去;欲利民,则害民者在所必除。若一味包荒,庇奸纵恶,是无异养痛不治,而终于溃体裂肤也。……庚子之变,由于奸民倡乱,结合习拳,方其初起时,一健吏足以了之。乃该匪等布散邪言,内结清流,外蛊乡愚,声生势长,附和者众,地方将吏稍加抑制,言事者辄交章论劾,不曰惨害忠良,即曰失散人心,将吏多为所持,莫敢谁何,束手观变。驯至星火燎原,闯入京师,而鼓簧之徒犹复为之声援,不啻为虎傅翼。朝廷受其胁制,诸国因而兴戎,迨引敌深入,大局决裂,而所谓忠义之民者,大都冰消瓦解,甚或反颜而迎敌。供给、作人乡导,因缓以为奸利。向之抗疏论事,侈谈人心者,亦不闻建补救之策,殉国家之难,相率远行深避,各顾身家。徒以虚之意气,浮诞之清谈,贻国家以数千年未有之实祸。如有天良未泯,宜莫不心焉痛之。”“我剿捕景廷宾,言者谓广宗无习拳闹教事,又谓惨杀三村,又谓波及西召村,又谓四月底肃清之后,又复惨杀多命,实不知其何所见闻?”“臣德薄望轻,玷辱高位,既不能感化部民,使弄兵于潢池;复不能见孚朝列,致屡遭夫物议,固应自请严谴。徒以事曾涉及教案,因虑疆臣请处,启人误会,后将援为例案,转致难乎为继。究应如何敕部核议之处,出之圣裁”[8](P.1533)。六月二十二日,袁又奏称已将景廷景拿获,凌迟处死[8](P.1548)。
外国长期侵略中国,强迫清政府允许在内地传教,外国传教士干涉诉论,偏袒教民。洋教教义与儒家学说相左,于是在清政府官员中,反对外国侵略,反对洋教,反对架电线,修铁路者大有人在。其代表人物,如山东巡抚毓贤就认为与教民为难者即系良民,支持义和团反对洋教。反对外国侵略本来是正确的,正义的,但是,真理再跨前一步,就变成了谬误。反对外国侵略,进而变为反对洋教,再进而变为打教民,拆教堂,再进而变为杀教民,杀洋教士,烧教堂,再进而变为杀外国工程技术人员,拆电线,毁铁路,再进而变为杀外国外交官,进攻外国使馆,反对外国侵略就变成了盲目排外,合理合法就变成了无理无法,真理就变成了谬误。
袁世凯在义和团时期,在编修徐世昌,留美学生唐绍仪,留德学生段祺瑞、荫昌等人的襄助之下,与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站在一边,不赞成杀教民、杀洋教士、拆电线,毁铁路,进攻使馆,与外国宣战,属于洋务派。史实证明,比毓贤等人的清流派要高明。
清军拱卫京师的武卫右、左、前、后、中五大军。经过八国联军作战,就只剩下袁世凯的武卫右军,约一万人[7](P.78)。另有散处直隶各州县的淮军,约有七、八十营。群龙无首,大家的目光也投到袁世凯身上,李鸿章临终也有授遗疏附片保荐袁世凯,说“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世凯右者”,于是,袁世凯就继李鸿章之后,出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7](P.92),从此飞黄腾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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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Yuan Shikai,a westernizer,did not see eye to eye w ith w hat anti-westernizers like LiuXian p roposed.The latter advocated the killing of fo reigners,embassy attacking and war declaring.There were constant debates between the two opponent groups.
Key words:Boxers;Yuan Shikai;Liu Xian;westernizers;anti-westernizers
Comments on Yuan Shikai in the Period of Boxer Uprising
J IA Shu-cun
(Modern Histo ry Research Institute of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006,China)
K256.7
A
1673-0313(2011)01-0105-06
2010-10-28
贾熟村 (1930—),男,河南偃师人,研究员,从事中国近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