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培强
(中国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8)
抗战时期延安学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理论成果及意义
曹培强
(中国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8)
抗战时期,延安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为了适应当时变化了的国内和党内形势,响应毛泽东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张,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学者们的探讨不仅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战文化事业,而且深深地影响了其后中国的政治走向和学术进程,在中国现代政治思想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抗战时期;延安学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抗战时期,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形成时期。在这个时期,延安的一批马克思主义学者为适应变化了的国内和党内形势,响应毛泽东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张,在思想文化领域发起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运动。张闻天的《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的任务》,艾思奇的《论中国的特殊性》、《哲学研究提纲》、《抗战以来的几种重要哲学思想评述》,杨松的《关于马列主义中国化的问题》等论著成为代表延安学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体系阐释与建构的主要篇章。而他们在这方面的研究实践则为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提出始于20世纪30年代中国学术思潮的转向。这一时期,中国学术问题的特征,一方面是继承过去时代的遗产,另一方面是给遗产赋予新的时代精神。此前,无论是五四新文化运动,还是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引进和传播都存在照搬西方文化的机械仿效的偏向。这正如哲学家贺麟所指出的:当时的辩证法、唯物论“忽略了民族性和民族精神”,“太没有认清中国问题的时代背景和客观环境,而只知抄袭外来的教条”。[1]79这表明当时的学者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还十分片面。
20世纪30年代始,随着中国学术思潮的转向,学术界各领域纷纷开始了对西方学术与思想的改造探索。学术界借鉴西方思想,并结合中国传统文化与现实社会实际的需要,极力使这一探索具有中国特殊的形式,适应中国的特殊社会环境。如,以何炳松、陶希圣、王新命等人为代表的“新生命派”,在当时《文化建设》月刊上发表《中国本位文化建设宣言》,宣言中提出了“中国本位文化建设”的主张。尽管提出这一主张学者的背景不尽相同,但这一主张的提出立即引发了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问题的激烈讨论,这场讨论对20世纪30年代中国学术思潮的转向,具有重要的思想意义。
九·一八事变,特别是七·七事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他们不仅企图在政治上控制中国的主权,军事上吞并中国的领土,而且在占领区还进行思想上的奴化教育,因此,中国面临着自近代以来空前严峻的民族危机。这一危机引发了学术界对本民族文化生存危机的忧虑,弘扬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成为各阶级、各阶层的共识。众多学者,尤其是哲学家们纷纷把学术视野转向传统文化,以力求挖掘和清理中国古代优秀的哲学遗产。而一些马克思主义学者则开始自觉地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进行讨论。
1936年,陈唯实在《通俗辩证法讲话》一书中就提出了辩证法要实用化、中国化的主张。他说,讲辩证法的书,“最紧要的,是熟能生巧,能把它具体化、实用化,多引例子或问题来证明它。同时语言要中国化、通俗化,使听者明白才有意义”。[2]7这实际上已经触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意。1937年11月,延安《解放》周刊第23期发表署名为“从贤”的《现阶段的文化工作》一文认为,“要使文化运动真正成为中国广大民众的文化运动,就“要使我们的文化运动”“中国化”。紧接着,李初梨在《解放》第24期上发表《十年来新文化运动的检讨》一文。文章在总结过去十年(1927年至1937年)文化运动时,提出了“马列主义具体化、中国化”的任务,这和其后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口号已经十分接近。
在前述学术文化思潮的背景下,1938年4月,艾思奇同志在《哲学的现状与任务》一文中,明确提出了开展“哲学的中国化、现实化运动”。他指出:“过去的哲学只做了一个通俗化的运动,……这只是中国化现实化的初步,……然而在基本上,整个是通俗化并不等于中国化、现实化”。根据哲学的现状和时代对哲学的要求,“现在需要来一个哲学研究的中国化、现实化的运动”。[3]387同年 7 月,胡绳在《辩证法唯物论入门》小册子的“前记”中对中国化谈了自己的理解。他认为辩证唯物论的中国化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是在理论的叙述中,“随时述及中国哲学史的遗产以及近三十年来中国的思想斗争”,二是“用现实的中国的具体事实来阐明理论”。[4]162
上述进步哲学界关于文化或哲学中国化、现实化的讨论引起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高度关注和重视。1938年10月,毛泽东同志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作《论新阶段》的报告。报告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念作了详细的阐述。毛泽东指出:“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通过民族形式的马克思主义,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应用到中国具体环境的具体斗争中去,而不是抽象地应用它。成为伟大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而和这个民族血肉相联的共产党员,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解决并亟须解决的问题”。[5]534这里,毛泽东同志不但具体提出了开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口号、任务,而且对如何开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毛泽东同志的这一讲话,不仅将中国共产党人对文化“民族性”问题的认识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而且使它从此真正开始上升成为了全党的共识。在其后的抗战过程中,毛泽东还曾多次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加以推动,尤其是1941年《新民主主义论》的发表及其后的延安整风更将这一运动推向高潮。在毛泽东同志讲话的推动下,延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张闻天、杨松、艾思奇等纷纷撰文,明确使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概念,并对其进行了研究。特别是在后来的“学术中国化”运动中,具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涵义的“中国化”被广泛接受和提及。
二
究竟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如何开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具体任务是什么?这在当时都是急需认识和迫切加以解决的重要问题。自毛泽东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提出后,延安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就开始从多方面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上述理论问题进行了讨论。
当时主持中共中央宣传工作的张闻天,是回应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延安学者中主要的代表之一。他在《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的任务》一文中对抗战以来中华民族新文化的内容与性质、如何处理新文化与传统文化、新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以及怎样建设新文化等问题进行了阐述。
在论及中华民族新文化的内容与性质时,张闻天强调了四个方面的内容。他指出:要完成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这个任务,一定要使文化为抗战建国服务。这一文化必须具有四方面特点,即民族性、民主性、科学性和大众性等。所谓民族性就是反对帝国主义的民族压迫,主张中华民族的解放与独立,使民族的自信心得到提倡,并要正确地把握住民族特点与实际。所谓民主性,主要是指反对封建主义、专制主义、独裁主义,以及反对压迫人民自由的思想文化习惯与制度,同时还要坚持自由民主、政治民主、生活民主,以及坚持民主化的工作作风等。所谓科学性,主要是反对迷信、愚昧、无知,武断、拥护科学的真理,把这一真理实际当作自己实践的指南,并倡导一种真正能够把握和理解真理的科学,以及养成一种真正能够进行科学的生活与科学的工作方法的思想文化范围。所谓大众性,这里主要是说,要主张一种文化为大众所有,普及于大众而又提高大众思想觉悟的文化。这种文化反对少数特权者压迫剥削大多数人,反对少数特权者愚弄欺骗大多数人、使大多数人永远陷于黑暗与痛苦之中。总之,反对文化为贵族的特权者的文化。在这篇文章中,张闻天还对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性质作了界定。在他看来,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性质就是为抗战建国服务;以民族的、民主的、科学的与大众的因素作为主要内容;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理论作为指导;民主主义等等。[6]38-39
张闻天也谈到了处理新文化与旧文化的关系。他主张中国共产党人应该认识一切中国人所有的民族的、社会的、历史的、文化的、思想的、风俗习惯的各种传统与特点。同时他还认为,要通过“批判的接受的方法”来处理历史传统文化与社会现实之间的关系。为此,张闻天指出了两个方面要注意的问题。一个方面是,“我们必须全力扫除买办性和封建性的的文化。这一种扫除工作,应该愈彻底愈好”,并进一步指出,“新文化就是对这种文化的彻底的否定”。另一个方面,是“我们有从旧文化的仓库中发掘出来,加以接受、改造与发展的责任,这样两个方面相结合,就是‘批判地接受旧文化’”。张闻天还对文化批判和接受的关系加以了阐述,他指出,这样的一种关系就是既要接受,又要批判,即在接受中批判,批判中接受,使二者有机结合起来,尽量避免相互割裂,机械地“一方面要批判,一方面要接受”。[6]41
如何看待和吸收外国文化呢?在这里,张闻天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即“中华民族的新文化,决不是完全抄袭外国文化的所谓‘全盘西化’”。也决不像“‘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中国本位文化’论者那样,只吸收外国的自然科学的技术,来发展中国的物质文明。这样一种新文化要吸收外国文化中的一切优良成果,而不论它是自然科学的,还是社会科学的、哲学的、文艺的等等”。这样一种新文化是对外国文化大胆的接受,大胆的批判”。这样的一种新文化是为了使外国文化中一切优良的成果,服从和服务于中华民族抗战建国的需要,服从服务于建设中华民族未来文化的需要。这样的一种新文化是以世界最先进的科学理论与科学方法来研究中国的实际,来帮助解决中国的各种实际问题。[6]42-43
张闻天还谈了怎样建设新文化的问题。他一方面意识到新文化的建设实践,必须要有新文化理论指导,一方面也意识到要运用明确而具体的理论来解决现实中的问题。文章中还体现了张闻天对宣传鼓动建设新文化形式的关注,从中可以看出他对党八股的深恶痛绝,也能解读他对党的宣传鼓动工作重要性的认识。针对党内的党八股,张闻天指出,“我们的同志在这一方面的特点,就是‘党八股’(又名‘十八套’)。无论什么问题来的时候,我们就是那么一套话来应付”。“我们不管群众是否接受我们的主张,我们却必须把所有的‘十八套’完全吐露出来,方才痛快”。这里,张闻天把党八股比喻为‘十八套’,提出必须要彻底改变‘十八套’这种思想方式,团结群众;必须提出群众在某一具体问题上的迫切要求,抓住这些具体要求来动员群众参加斗争。这样的宣传鼓动工作才是具体性的、适合于群众目前斗争的要求的。[6]317
张闻天同志的上述论述是全面的、深刻的,这一论述实际上是对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所确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在文化上和理论上的延伸。作为当时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的张闻天来说,他的论述在当时的延安及其敌后抗日根据地所起到的宣传作用应该说是巨大的、影响是广泛的。
艾思奇同志是回应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又一位延安学者。这一时期,他写作了多部哲学论著,如《哲学的现状与任务》、《论中国的特殊性》、《哲学研究提纲》、《抗战以来的几种重要哲学思想评述》等。在上述文章中,他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些理念做了进一步阐述。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含义是其阐述的一个方面。针对这一问题,艾思奇一方面阐述了共产党人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要坚持马克思、恩格斯所发现的关于社会发展的基本的科学规律,并承认这一规律有一般的指导的作用,另一方面又指出要根据各国、各民族的具体情况来实践马克思、恩格斯所发现的关于社会发展的基本的科学规律,或者说他主张在实践马克思主义的时候,必须注意到本国的特点,了解本国的社会情况。这一点也正如他在文章中指出的:“当我们在中国的社会里来应用来实践马克思主义的时候,也必须注意到中国社会的特殊性,也必须要具体地了解中国的社会”。要真正地能够把握着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就是要真正能‘理解、精通、应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7]483
艾思奇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根据也进行了分析。他从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和方法论指导的含义等方面论述了这一问题。马克思主义具有一般的真理性,也即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文章中艾思奇谈到,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中国化,就因为他有一般的正确性,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是“万能的”。他又进一步指出,这一真理性标准首先就在于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它特别关注社会发展、社会的变革,它正确地揭示了客观世界的发展规律。艾思奇也谈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根据在于其方法论特征和国际主义表现。所谓方法论是指其是客观地具体研究问题的引导。所谓国际主义主要在于全世界马克思主义者都有着共同的理论、共同看问题的立场和方法。
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原则,艾思奇同志认为,它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立场和方法基础上的中国化。二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把马克思主义具体地、客观地应用于研究中国的问题,而不是在言词上兜圈子。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在实践中发展和创造马克思主义。针对第一个方面,艾思奇强调,“正因为我们要求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所以就尤其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基本方法,正因为我们要具体地应用马克思主义到中国的现实的特殊条件上来,所以我们就尤其要站稳马克思主义的立场”。[7]480针对第二个方面,他指出,“在中国应用马克思主义,或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要坚决地站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上,……来决定中国无产阶级在中国民族革命斗争中的具体任务及战略策略”。[7]480针对第三个方面,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主义的中国化,“不仅是指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而同时是指要能在一定的具体环境之下实践马克思主义,在一定国家的特殊条件之下来进行创造马克思主义的事业”。[7]481
艾思奇的文章还探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途径。他先提出要反对两种错误倾向,即反对书呆子式的专门从名词公式上推敲的倾向和反对事务主义或实际主义倾向,或称“哲学无用论”,并指出第一种倾向是曲解事实和割裂事实,与唯物辩证法的真正精神相对。第二种倾向是把自己狭小的工作经验看得太高,以为经验足以解决一切问题,即经验主义。在提出要反对两种错误倾向后,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途径,他又强调了三方面,一要把握辩证法唯物论本身的基本观点,这只是研究的开始和准备。二要暂时丢开哲学公式,对所遇到的现实事物的本身作具体的考察。三要在辩证法唯物论的引导下,分析事实材料的各方面,并把握这一切方面的联系。这里艾思奇尽管主要在谈如何正确对待辩证法唯物论问题,但实质上这也是他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途径的探索。
值得注意的是,艾思奇的上述论点有一个非常醒目的地方,就是他从国际性、国内性或特殊性两方面分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根据。他认识到马克思主义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是‘万能的’。同时,他也注意到要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必须将马克思主义放置于中国国家的特殊条件之下加以考察,这样才能在一定国家的特殊条件之下来进行创造马克思主义的事业”。
杨松同志作为抗战时期回应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延安学者,在其所著《关于马列主义中国化的问题》一文中,他重点讨论了马克思主义能够中国化的原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当前面临的具体任务,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问题等。
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因,杨松同志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历史进程的分析,说明了马克思主义不是“舶来品”,而是适合于中国土壤,在中国生长发育和日益壮大的科学学说。如他认为,科学共产主义传入中国,是在五四运动以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过程可以分为三个时期。“每个时期内中国无产阶级的思想代表者——中国马列主义者,都是与其他进步的阶级和阶层结成文化思想上的统一战线,以共同反对外国帝国主义的奴化政策和国内封建主义的文化,为新民主主义的文化而斗争;同时,在这个统一战线中宣传和发展自己的科学学说——马列主义,把马列主义具体化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环境,把马列主义中国化了和中国化着,也使中国学术马列主义化了和马列主义化着”。[8]
在谈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具体任务时,杨松同志指出,这一具体任务在历史学方面,是“要用马克思列宁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要有丰富的世界各国历史知识和世界各国革命的眼光去整理中国的历史,把它从统治阶级的改朝换代的历史,变成真正的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公民史。著出一本科学的教科书,用以教育中华民族的后辈,激励我国青年的民族自尊和爱国主义的热情,这一任务中国的资产阶级及历史学家不能完成,历史注定了要中国无产阶级的历史家来完成这一任务。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该给以总结,我们要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8]
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问题,杨松同志阐述了二个方面:一是我们不是像清末张之洞所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方法,这个方法是把中国社会、经济、历史和思想的发展隔离起来,是否认中国社会和文化的发展与全人类社会和文化发展的共同规律性。这种方法是反历史的反科学的方法。二是我们的方法,不是机械唯物论的方法,“不是否认中国社会、经济和历史的具体特点,而用洋八股式地抽象地和教条式的搬运西欧和苏联革命的经验到中国来,因为,我们不是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们不是机械的唯物论者,而是创造式的马克思主义者”。[8]
与张闻天同志、艾思奇同志论述的着眼点稍有不同,杨松同志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讨论重点在于从历史学研究方面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探讨方面去阐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些理论问题,尤其他主张学者要尽快著出一本科学的历史教科书,用以教育中华民族的后辈,激励我国青年的民族自尊和爱国主义的热情。这就指明了当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体的途径和方向。
总之,上述延安马克思主义学者从时代的角度出发,积极回应中共中央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号召,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一系列理论问题的讨论,为其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具体实践中的深入作出了努力,深化了时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认识。
三
抗战时期,重视中国的特殊性,把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中国现实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或创造一种本民族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活动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即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已逐渐成为当时中国共产党人关注的焦点。毛泽东同志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的讲话发表后,延安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为深入领会、贯彻、宣传毛泽东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主张,围绕着“中国化”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这些理论成果无疑对于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延安马克思主义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讨论,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或“学术中国化”的理念得到加强和深化,有力地配合和支持了中共领导的抗战文化事业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讨论中,延安许多学者都对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如张闻天的《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的任务》一文探讨了抗战以来中华民族新文化的内容与性质、如何处理新文化与传统文化、新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等问题;艾思奇的《论中国的特殊性》、《哲学研究提纲》、《抗战以来的几种重要哲学思想评述》等文讨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根据、基本原则、基本途径等;杨松的《关于马列主义中国化的问题》一文,阐述了马克思主义能够中国化的原因、当前的具体任务及方法等。其他马克思主义学者的文章,如和培元的《论新哲学的特性和新哲学的中国化》一文阐述了中国化的含义和如何中国化的问题;林默涵的《习见常闻与喜闻乐见》探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形式问题等;柳湜的《论中国化》讨论了中国化问题的提出、具体内容等,强调“学术中国化更是一种积极意义上的造新的中国文化之行动的口号和前提”。[9]853
延安马克思主义学者还通过对叶青的假马克思主义主张以及向林冰在运用唯物论和辩证法及其文艺的“民族形式”上的批判和论争,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念得以推进。
叶青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讨论之际,发表文章《论学术中国化》,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张进行攻击。叶青认为:“中国化是说欧洲乃至世界各国底学术思想到中国来,要变其形态而成为中国的学术思想”,“是一般的或外国的学术思想变为特殊的中国的学术思想的意思,它必须变其形式,有如一个新的东西,中国的东西,与原来的不同,这才叫做中国化”。“化是带有改作和创造之性质,理解、精通、继承、宣传、应用、发挥……都不是化,当然也都不是中国化了”。“依照中国特点去应用马克思主义,生动地、通俗地、用中国写作方法去宣传马克思主义,这样,马克思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并没有中国化”。“中国化与中国本位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名词而非其理论内容等等”。[10]在叶青看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从本质上把马克思主义变成非马克思主义的东西。
对此,延安马克思主义学者进行了回击。艾思奇同志指出:“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中国化,是由于中国自己本身早产生了马克思主义的实际运动。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在中国自己的社会经济发展中有它的基础,是在自己内部有着根源,决不是如一般的表面观察,说这是纯粹外来的”。[11]杨松同志指出,马列主义并不是像叶青所说的那样是一种“移植”,而是“适合于中国的国情,在中国生长发育和日益壮大起来的”。这是因为,“经过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帝国主义大战,中国民族资本主义进一步之发展和形成,造成了接受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客观的历史和经济条件”。[8]
辩证法法则的实际运用,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核心。向林冰认为:“辩证法法则的实际运用,只有以专门科学研究为基础,然后才能实现”。因此,他对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进行了批评,认为其辩证法的运用是“到处运用而到处脱离科学分析的运用法”。[12]11艾思奇同志对此指出:“掌握充分的客观具体材料,用辩证法来分析研究这些材料所提供的对象之间的相互关系,这就可以得到对事物之具体的科学认识,而辩证法唯物论的实际应用于中国,正是一种科学的研究”。[11]
与此同时,向林冰在1940年3月4日的《大公报》发表《论“民族形式”的中心源泉》一文,认为民族形式的中心源泉“在于中国老百姓所习见常闻的自己作风与自己气派的民间形式之中”。“所谓民间形式,本质上乃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因而它也就是赋有自己否定的本性的发展中的范畴,亦即在它的本性上具备着可能转到民族形式的胚胎”。[13]455向林冰的这一论述又引发了关于“民族形式”问题的争论。林默涵承认在“习见常闻”的民间形式中,包含着一些优良的东西,但他指出,“我们一方面要继承和摄取旧的传统中的好的遗产,另一方面也要大胆地接受外来的好的新品,使它们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才能造成真正的民族形式”。[14]茅盾认为,向林冰否定新文艺形式而提出以民间形式为中心源泉的主张,“是求进反而倒退,成为复古派的俘虏”。[15]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讨论对其后中国的政治走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在于消除中共党内抗战路线的分歧,树立以毛泽东为核心的正确抗战路线的领导,以利于推动抗战事业的发展。而在当时抗战的后方,以王明为书记的中共中央长江局继续奉行共产国际的旨意,推行一条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的方针。显然,中共中央内部还存在一些重大政策上的分歧,这对中共领导的抗战事业造成很大的影响和制约。此时毛泽东同志向全党发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号召,旨在消除党内政策、路线的分歧,统一全党的思想认识,而其后延安马克思主义学者开展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讨论,这对于清除错误路线的影响,造就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中共领导抗战地位,无疑起到了重大作用。
(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讨论对其后中国的学术走向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一问题讨论中所形成的学术风格渐成其后学术研究的主流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探讨的推动下,延安很多马克思主义学者都开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研究的实践,尤其是在哲学、史学方面出版了一批具有中国化特点的著作或文章,如艾思奇同志的《大众哲学》;陈伯达的《墨子哲学思想》、《孔子哲学思想》、《老子哲学思想》;范文澜同志的《中国经学史的演变》、《中国通史简编》;张闻天同志的《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等,这些著作或文章运用唯物史观和阶级分析方法研究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或历史,提出了许多新的见解。比如,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体现的以“人民为本位”,“努力把人民的历史面貌复现出来”的写作;陈伯达等侧重于研究孔子、墨子思想中的唯物论和科学成分,尤其关注中国哲学中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异端思想与正统思想之间的对立等。这一学术研究思路对建国后中国学术研究的走向影响巨大。
《史记》有言:“居金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这话是说,生活在现代的人,应该记住以前的道理,用它来做借鉴。抗战时期延安马克思主义学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阐述,如果将其中国化阐述的理论及推动中国化研究的实践经验全部拿来,不一定完全适应于今天,但其中带有规律性的东西,对现实生活却有借鉴作用。特别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或学术中国化的经验,对于推进各种学术的中国化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一步发展,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1]贺麟.当代中国哲学[M].南京:胜利出版公司,1945.
[2]陈唯实.通俗辩证法讲话[M].上海:上海新东方出版社,1936.
[3]艾思奇.艾思奇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4] 胡绳.胡绳全书(第 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5]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张闻天.张闻天文集[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
[7]艾思奇.艾思奇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8]杨松.关于马列主义中国化的问题[J].中国文化,1940,7(1).
[9]柳湜.柳湜文集[M].北京:三联书店,1987,853.
[10]叶青.论学术中国化[J].时代精神,1939(创刊号):6.
[11]艾思奇.抗战以来的几种重要哲学思想评述[J].中国文化,1941,3(2 -3).
[12]向林冰.赵纪彬文集(一)[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11.
[13]胡风.民族形式讨论集[C].重庆:华中图书公司,1941:455.
[14]林默涵.习见常闻与喜闻乐见[J].中国文化,1940,2(3).
[15]茅盾.旧形式民间形式与民族形式[J].中国文化,1940,2(1).
Theoretical results and Significance of Yanan Scholar’Marxism in China in Anti-Japanese war
CAO Pei-qiang
(Mdxism School,China University of Poltical Science and Law,Beijing 100088,China)
In order to adapt to the changed situation in the China and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Yanan scholar respond Mao Zedong's idea of Marxism in China in Anti-Japanese war and discussed deeply problems of Marxism in China.Their discussion not only strongly promoted the cause of the CPC-led resistance culture,but also profoundly affected the subsequent trend of China's Politics and scholarship,which left a deep mark on the history of modern political thought in China.
anti-Japanese war;Yanan scholar;Marxism in China
A8
A
1008-2603(2011)03-0082-07
2011-03-09
教育部“纪念建党90周年”专项课题“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视域下党的执政文化建设研究”项目资助(项目编号:10JDJNJD052)。
曹培强,男,中国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国石油大学(北京)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杜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