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勃洛克抒情诗语言的色彩美

2011-08-15 00:43姚晓萍
关键词:抒情诗洛克色彩

姚晓萍

(浙江财经学院东方学院,浙江海宁 314408)

浅析勃洛克抒情诗语言的色彩美

姚晓萍

(浙江财经学院东方学院,浙江海宁 314408)

勃洛克是俄国象征主义诗潮的代表诗人,他的抒情诗语言色彩斑斓,呈现出瑰丽朦胧的意象,表现出诗人丰盈辽阔的情感。勃洛克的抒情诗创作经历了早期的理想主义情调、中期的消极完美主义倾向到晚期的民族主义精神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的诗歌创作从表层到深层,勾勒了诗人思想流变的轨迹,呈现出迥然不一、变幻莫测的语言色彩,其中有诗人自身对自然、世界、人情的体悟,也有诗歌对历史、社会、革命等意识形态的选择。

勃洛克;抒情诗;语言;色彩美

勃洛克是俄国象征主义诗潮的代表诗人,他的诗歌创作既传承了俄罗斯沉郁、感伤、凝思的哲理抒情诗的传统,又开创了俄罗斯神秘、玄奥、魔幻的现代主义诗风。在诗歌语言的色彩美方面,诗人对当时诗坛盛行的单调、抽象化、没有色彩的萎靡不振的诗歌语言非常不满,极力倡导诗歌语言色调的鲜明性和具体化,发掘诗人珍藏的童年时代对色彩的易感性。正如阿恩海姆所言:“色彩能够表现感情,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是,假如在致力于研究与各种不同色彩相对应的不同情调,和概括它们在各种不同的文化环境中的不同象征意义时,不注重探索发生这种不同现象的原因和根源,就会走入歧途。”[1]在对色彩的刻意追求中,勃洛克的诗歌呈现出瑰丽朦胧的意象,表现出诗人丰盈辽阔的情感。从诗人思想流变的角度来看,勃洛克的抒情诗创作经历了三段历程:早期的理想主义情调、中期的消极主义倾向和晚期的民族主义精神,这三个阶段的诗歌创作从表层到深层,勾勒了诗人思想流变的轨迹,呈现出迥然不一、变幻莫测的语言色彩,其中有诗人自身对自然、世界、人情的体悟,也有诗歌对历史、社会、革命等意识形态的选择。

一、理想主义情调

勃洛克出身贵族之家,自幼受教于艺术与典雅的气氛之中,十八岁时怀着对索洛维约夫①俄国宗教哲学家,他提出的“永恒女性”观对勃洛克及整个俄国象征派影响颇深。的崇敬和对门捷列娃②俄国化学家门捷列夫之女,勃洛克的妻子。的热爱登上诗坛,此时,他的诗歌笼罩着一层理想主义的光环。一方面,诗人把对“永恒女性”索菲亚的追求具化为对未来妻子门捷列娃的尘世之爱。另一方面,诗人把彼得堡美貌的贵族少女、未来的妻子门捷列娃幻化为“永恒女性”的活象征。第一部诗集《美人诗草》即是这两种思想交互作用的结晶,在诗歌中勃洛克的诗句运用象征的意象澄澈莹洁,歌咏霞光之美,天空之碧蓝,玫瑰之光彩,等待光明降临的爱人在芬芳的草地上,而光明乃是世界的荣辉。

勃洛克的抒情诗中融入了丰富的色彩语言,体现出诗人运用直觉加情感看待世界的理想主义情调。在《夏天的傍晚》,“残阳最后的一束余光/躺在了已经收割过的田野,/未经刈割的田塍上,/草儿披罩着绯红色的催眠。/没有风吹,也没有鸟鸣,/一轮红月高照着树林……”①本文中所选诗作均引自汪剑钊译《勃洛克抒情诗选》,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红色是三原色之一,可谓是最初的颜色,也是人类最早命名的颜色,红色的象征意义受到两个基本经验的影响:红色为血,红色为火。而绯红色是红色中带蓝色、以红色为主的颜色,传统上是血液的颜色,是力量和激情的象征,同时也是爱情的象征。这种象征性意义背后隐藏着真实的体验:人们因为害羞、激动、热恋而脸红时,血都会涌向头部。“绯红色的草儿”、“红色月亮”的意象中寄予了诗人对爱情的理想,如此,一幅静谧的夏日傍晚的图景,充满了正面的能量。在另一些诗句中也释放着诗人理想主义的光芒,例如“白色的夜,红的月亮/在蓝天里浮现,/美丽的幻影在徘徊,/倒映在涅瓦河面。……红的月亮,静的喧嚷?”(《白色的夜,红的月亮》)“我放眼探视那神秘的国度,——我看不见你,上帝不在已有很久。/可我相信,你会显身,让黄昏迸发殷红……”,(《难道不是你》)“白的、黄的、红的反照……明亮的反照,深夜的呼唤,/你不能毁弃掉幻想。”,(《白的、黄的、红的反照》)“任随‘昨天’忧伤而又恐怖吧。而今天——自清晨起,半个天空/都映出了秘密和激情的红光。”(《占卜》)“白色的夜”静谧安详,“红的月亮”浮现于蓝天里,在涅瓦河面洒下光辉,筑造出一个白、黄、红糅合的世界,月亮在诗人的视野中染尽红光,恰若诗人的理想在燃烧。诗人也曾在论文中写道:“有人说,文字比色彩要多,但是对优雅的作家和对诗人来说,——只要这些与色彩相符的语言可能就足够了。要知道,这是——一部词典,辞藻华丽、富于表达力并且和谐匀称得令人惊异。”[2]26出于对语言色彩美的刻意追求,在早期勃洛克的诗歌中,激情的红色成为主色调,这一阶段成为诗人思想最为高昂的时期,随之而后,诗歌语言的色彩逐渐黯淡。

二、消极完美主义追求

消极完美主义是一种情感认知模式,其突出特点不是追求完美,而是害怕不完美,是一种消极的认知——情感模式。大量的研究证实,消极完美主义与强迫性神经症有关②勃洛克最终死于极度神经紊乱,参见叶·达尼洛娃整理,金明译《关于勃洛克之死》,《苏联文学联刊》,1992年第3期,94页。

诗人早期对“永恒女性”的幻想很快被俄国社会的动荡和不安所打破,1904年《美人诗草》出版后,勃洛克成为圣彼得堡各文艺沙龙里深受欢迎的贵宾,他成为众人崇拜的偶像,可是大部分人未能看出他已有思想即将发生剧烈转变的迹象。勃洛克的内心冲突越来越明显,他在革命前的动荡时日接触到生活的现实以后,一味激昂的理想主义色彩顿然消失,诗人从高高在上的飘渺境界跌到充满血泪,没有美神只有妓女的活生生的社会里。这种内心的冲突在1905年革命失败后愈演愈烈,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给了他莫大的打击[3]209-210。

蓝色和紫色开始成为勃洛克诗歌中的主色调。他宣称:“陌生女郎绝不仅仅是一个穿着黑裙子、头戴饰有鸵鸟羽毛的帽子的女士。这是许多世界魔鬼般的合成物,主要是蓝色和紫色世界。”[4]131从色彩的象征意义来说,蓝色代表幻想积极的一面,它象征着乌托邦式、遥不可及的理想,而邪恶的紫色象征幻想消极的一面——近乎谎言。冷冷的蓝色也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颜色,它代表无情、傲慢和坚硬,而紫色是神学的传统色彩,它代表阴暗、颓废和暧昧[2]3-25,141-153。这两种色彩互相纠结、排斥,奠定了中期勃洛克诗歌的基调,诗人沉浸在复杂而矛盾的世人欲念、痛苦、斗争的世界中。

在勃洛克的诗歌里,蓝色和紫色交互显现,“你现身在蔚蓝的幻觉中”,“尽情泼洒蔚蓝”,“振动着蔚蓝的翅膀”,此时的“蔚蓝”尚存留着诗人高远的理想,但蓝色逐渐黯淡——“大家望着那蓝幽幽的远方,每个人以装模做样的眼神,努力表现出悲哀”,“蓝色的夜晚究竟意味着什么”,“蓝眼睛的女郎,你是上帝的杰作……如今,我又一次陷入/那一双眸子的深邃的蔚蓝”,“眸子里湛蓝、湛蓝的魅惑”,蓝色渐次变深,蓝色表征下的感知世界唯美而颓废,隐藏了诗人理想覆灭后内心的强烈失望。然而,象征派艺术与颓废派艺术的最大区别在于,世纪末颓废艺术直接冲刺社会阴暗面,粗暴有力,而象征派艺术力求文雅,唯美自由,因此我们看到了勃洛克笔下变幻、魅惑的蓝。根据色彩学原理,紫色是红色和蓝色的混合色,也是一种代表混合感情的色彩。1910年,勃洛克在一次报告中公开表示:“最终,我总是称之为‘紫’的那种颜色成为主色调。”[4]128在这一时期的诗歌创作中,也出现很多紫色的意象:“我整个儿的灵魂/被缠绵和骚动的激情所占据,/朦胧的鸢尾花,温柔的鸢尾花,/水流散发着芬芳,借助空中的风帆渡过/所有的河流”,“灼烫的石块点燃/我狂热的眼神。/火光下朦胧的鸢尾花,/仿佛马上就要起飞。”鸢尾花,一种蓝紫色的植物,此时正控制着诗人的灵魂,她像朦胧的紫色幻影萦绕身边,挥之不去。这一时期,勃洛克和心目中曾经如女神般的妻子已经分开生活,终日沉醉于醇酒妇人、神秘音乐之中,而爱情的色彩一旦加入紫色便成为古老的七宗罪之一——肉欲的色彩,诗人逐渐感觉到他的真正渴望和现时荒唐的生活多么矛盾,两种不同的看法使他备受磨折,他意识到真理的两面,永远不能融合。诗人逐渐脱离知识分子的阵营,转向社会和民众,在后期的抒情诗创作中,树立了一个伟大民族诗人的形象。

三、民族主义精神

在整个俄国诗歌史上,勃洛克是与俄国五大诗人普希金、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费特和丘特切夫齐名的,他不仅是个写出美妙诗句的诗人,而且代表俄国文化[3]206。在后期的抒情诗创作中,勃洛克确立了自己的新方向:不在原则及抽象中谋求启示,而是藉自己强烈体验过的感情来发现真理,努力谋求拯救人类的方法。在诗中,俄国历史和文化的影子经常浮现,对正义感和追求真理的追求与俄国残酷的社会现实交织冲突,但是仍可深切感受到此时的诗人已经沉潜下来,“奔向田野间与广阔的平原,投向老百姓和俄国”。

经历了社会动荡的风浪,勃洛克的抒情诗散发出浓浓的怀旧意味。“只要你一声呼唤——她即刻来临,/像从前一样闪露傲慢的身影,/还有那妩媚而缠绵的声音,/轻轻地诉说往日的情事。”(《依然是水平如镜的湖面》)“往日的情事和光阴又一次/在我的面前痛哭地浮现,/为了摆脱忧伤,我潜入/深沉的梦境……在这静悄悄的子夜时分,前去叩击紧闭的幸福之门!”(《往日的情事和光阴又一次》)“经常会有那样安谧的时刻:/玻璃窗上布满冰凉的花纹;/在室内的温馨里,幻想感到寂寞,/不由自主地要倚靠着什么……”(《经常会有那样安谧的时刻》)这些温情蔓延的诗句平复了诗人激烈的情绪,成为诗人思想进一步转变的伏笔。

神秘的黑色和忽而闪现的白色成为勃洛克晚期抒情诗的主色调。“冰雪的黄昏有一只黑色的乌鸦,/褐色的肩膀搭着一条黑色的围巾……恐怖的世界!对于心灵而言,过于拥挤!其中有梦呓一般的亲吻,/茨冈女郎充满魅惑的歌声,/彗星匆匆忙忙的飞行!”(《冰雪的黄昏有一只黑色的乌鸦》)洁白的冰雪世界与神秘的黑色乌鸦,彗星飞逝的白光和黑色乌鸦的静止,强烈的对比色营构出一个“充满激情与幸福”的世界。另有,“天上——白昼迷信于黑夜,/自己也不知:他是夜还是昼。……她那一个个火热的吻/告诉我:夜并没有消逝……”(《白昼迷信于黑夜》)在基督教的色彩象征意义中,代表死亡的颜色发生着变化:黑色为尘世间死亡而悲哀的颜色,灰色代表上帝最后的审判,白色是复活的颜色[2]68。勃洛克恢复了斯拉夫派的传统与救世主义的幻想,希望革命能拯救灾难深重的俄罗斯民族。对于革命,他认为是俄罗斯的重生,一个新世界美丽而沉痛的诞生。然而历史告诉我们,这只是诗人的一厢情愿,勃洛克很清楚革命巨变所含带的破坏和狂烈,可是仍坚持知识分子的使命——“使革命狂潮就范”。革命之后,俄罗斯仍在黑色的恐怖中挣扎,诗人在透不出气的压迫中已无从写作,最后在极度身心痛苦中离世,这是一个激进的民族主义诗人的宿命。

勃洛克短暂的一生即是一部完整的诗作,他的抒情诗涉及多样的主题,运用多变的艺术手法,早期诗歌和以后的诗歌有很大不同,但他的全部的抒情诗仍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三个时期抒情诗的色彩语言激发出巨大的能量,是诗人所经历过的“道路”的反映,也是俄罗斯民族性格的体现。

[1](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457.

[2](德)爱娃·海勒.色彩的文化[M].吴彤,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3](美)马克·斯洛宁.现代俄国文学史[M].汤新楣,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4](俄)亚·勃洛克.知识分子与革命[M].林静华,黄忠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0.

On the Color Aesthetic of Language in Blok's Lyrical Poetry

YAO Xiao-ping
(College of Dongfang,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Haining Zhejiang314408,China)

Blok is a representative of Russian symbolist poetry.The colorful language in his lyrics shows the magnificent and obscure image and the vast feelings.From the early idealistic mood,the mid negative perfectionism to the late stage of the nationalist spirit,Blok's lyric writing outlines the trajectory of his poetic thought including the understanding of natural and human world even shows the poetic choice of history,society and revolutionary ideology.

Blok;lyrics;language;color aesthetic

I512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B

B

1001-9146(2011)04-0050-03

2011-08-25

杭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B10WX01Q)

姚晓萍(1978-),女,黑龙江同江人,讲师,文艺美学、中俄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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