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偁诗歌浅谈

宋 佳

（扬州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0）

王禹偁诗歌浅谈

宋 佳

（扬州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0）

王禹偁作为宋初白体诗代表人物，诗歌作品具有鲜明的特色,诗歌思想内容反应社会现实，关心民生疾苦，叙写生平怀抱，诗歌的社会价值和历史影响远远超过了同一时期白体诗人流连光景的唱和之作，在一定意义上实现了对北宋初期诗歌的革新。本文从诗歌题材内容、艺术特色、成就地位三部分论述他在宋初诗坛的开创之功。

王禹偁；诗歌内容；艺术特色；诗史地位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巨野（今山东巨野）人。晚年被贬于黄州，世称王黄州。[1]王禹偁性格刚直，太宗曾对他说：“卿，文章在唐不下韩柳之列，但刚不容物，人多沮卿，使朕难庇”（《玉壶清话》卷四）。王禹偁的一生，仕途坎坷曲折，但他并未放弃对著书立说一往情深。他的诗歌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地位并不突出，即使在宋代文学史中也一笔带过，然而，宋初诗歌革新的成就和王禹偁一生的大胆探索，满怀信心的借鉴创新是分不开的。[2]其朴素的诗歌理论和丰富的诗歌创作实践，为宋代诗歌风格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起到了承流接响的作用。

一、王禹偁诗歌题材内容

（一）闲适诗

王禹偁太平兴国八年应试，登进士第，授为成武县主簿。翌年，王禹偁调任为长洲县令。长洲号称“姑苏名郡，号为繁富，鱼酒甚美，俸禄甚优”(《与李宗鄂书》)。长洲时期多有优游题咏之作，在《赴长洲县作》中：“移任长洲县，穷秋入水乡。江涵千顷月，船载一篷霜。竹密藏鱼市，云疏漏雁行。故园渐迢递，烟浪白茫茫。”诗人以细致入微的笔触记录了移任长洲途中的自然景观和山川风物。

此时，王禹偁闲暇时游历了多处江浙地区的名胜古迹，如《惠山寺留题》、《游虎丘寺》、《陆羽泉茶》等篇，他的体验是“耕桑都不事，园井未曾窥”；他的心境是“狂歌殊不厌，酒兴只相成”；他的心态是“烂醉狂歌出上都，秋风时节忆鲈鱼”；他的心愿是“只患功名不患贫，岁岁求人荐子虚”。多数作品以凝练自然的笔触，清新优美的格调，再现了江南秀丽的山河、田园景色，意境盎然，情韵悠长。

然而，这些诗歌又不似一般的描写“风花雪月”之境以供玩乐，而是借着咏物写景之笔，来抒发作者内心的思想感情。正如宋人张戒《岁寒堂诗话》所说:“言志乃诗人之本意，咏物特诗人之余事。”这是“自觉有文行古道，可能无位泰生民”(《长洲遣兴》)，王禹偁对任长洲县令三年的回顾，多有自惭自愧之处。

（二）感伤诗

王禹偁雍熙四年(987年)八月调至京城，第二年即授为右拾遗。作为出身寒门下层文士能够进入仕途，是倚仗着个人非凡才干和朝廷不吝提拔，因此他们愿为朝廷鞠躬尽瘁，加之自幼就开始受传统的儒家“经世致用“思想影响，使王禹偁在仕途中身体力行着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的入世观念，以济世救民为己任，把安邦定国当作个人修养、道德完善的一部分，王禹偁这种对儒学执著的信念，坚定的信仰和九死未悔的追求精神，对他的诗歌变革的追求产生了直接而深刻影响。

北宋开国之初就不断受到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威胁与骚扰。其后，边疆形势愈加严峻。边境遂布重兵防守。王禹偁于端拱元年上《端拱箴》，要求宋太宗俭约节财，息兵养民，还提出“计口授田”、“约人署吏”，以抑兼并、正吏治的主张。是年冬天大雪，诗人有感而发作《对雪》一诗，叙及兵民之苦，并予自责。“因思河朔民，输税供边鄙。车重数十斛，路遥几百里。……夜来何处宿，阒寂荒陂里。”体现了对戍边战士的牵挂。“自念亦何人，偷安得如是。深为苍生蠹，仍尸谏官位。”则反映了对自身尸位素餐，无所作为的深刻反思。“謇谔无一言，岂得为直士。褒贬无一词，岂得为良吏”之句，充分表露了一种忠君爱国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三）讽喻诗

王禹偁政治生涯颇不如意 ，“八年三黜”，仿佛被囚于笼中的鸟儿，压抑着自己的抱负和才华，品尝了坎坷艰难的人生苦酒，开始在严酷的现实中清醒。他被压抑的感情如冰山下的火种，一发而不可止。于是，那么多的感怀伤时都倾注于笔端。这些讽喻诗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内容：

第一，反映民生疾苦，直面社会现实。

在《感流亡》一诗中:“谪居岁云暮，晨起厨无烟。……老翁与病妪，头鬓皆皤然。呱呱三儿泣，茕茕一夫鳏。道粮无斗粟，路费无百钱。聚头未有食，颜色颇饥寒。试问何许人，答云家长安。……妇死埋异乡，客贫思故园……”诗人在此以满含悲悯的笔墨，真实的再现了贫苦劳动人民苦难的生活。这首诗另辟蹊径，通过诗人和老夫一问一答，勾勒出社会底层人的苦难片段进行精心描写感染读者。

第二，抒发爱国热情，感触贬谪生活。

他写的《射弩》一诗:“罚郡在僻左，时清政多闲。戎装命宾侣，作此开愁颜。……安得十万枝，长驱过桑干。射彼老上庭，夺取燕脂山。……儒将古所重，料兵如转丸……”诗歌热情讴歌了希望战胜敌军的理想和愿望，写得慷慨激昂，气势恢宏。在这种感恩尽责的心理作用下，当时诗文流行的创作套路已经完全不能成为王禹偁立言或者遣怀的工具，于是他极力摆脱流俗的桎梏，开始从前贤的作品中寻觅诗歌应有的现实主义传统和代表意义。

王禹偁谪居八年有余,是创作历程中最敏感、最辉煌的时期。他描写自己谪居的生活在诗歌中俯拾皆是。《放言诗》序:“元白谪官皆有放言诗，著于编著，盖骚人之道味也。予虽才不律，于古人而谪官同矣，因作诗五章。”由此可见，王禹偁吟咏谪居生活的诗歌多是他兴之所至，不含矫揉造作，是他真情实感的披露。比如《言怀》、《日长简仲咸》、《量移后自嘲》、《谴兴》、《诗酒》等诗，都是他描写自己谪居时期生活的极好作品。

二、王禹偁诗歌艺术特色

（一）平易晓畅

王禹偁重视诗歌语言的自然新鲜、平易通俗。如《新秋即事》(其二):“宦途流落似长沙,赖有诗情遣岁华。吟弄浅波临钓渚,醉披残照入僧家。石挨苦竹旁抽笋,雨打戎葵卧放花。安得君恩许归去,东陵闲种一园瓜。”江心沙汀，落日残照,苦竹抽笋,蜀葵放花，东陵种瓜……这些是多么富有诗意的大自然景象和生活画面。写入诗歌中,语言显得新鲜而富有生机，超越宋初其他诗人堆砌辞藻之作。

王诗语言还表现为敢于运用俗字俚语,同时表现出向民歌学习的特点。他用大量朴素的诗歌,记录了当时商州遭受的自然灾害和当地的民风民情,生产劳动。尤其是《畲田词》(卷八)最为出色。诗人热情地赞颂了商州人民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和互帮互助的淳朴乡俗。在贬谪各地的生活中,王禹偁以此创作许多反映当时民俗的作品。以民间歌谣和俗语入诗，如《唱山歌》(卷五)至道二年作于滁州,描写热闹的民间歌舞,反映出民间艺术朴素而健康的特质。

（二）含蓄深沉

王禹偁的诗歌同时继承了《诗经》、《楚辞》中假借香草美人、贞虫巧鸟，以抒情言志的传统，多比兴之作。作为逐臣放客时表明心迹，便有所忌讳，只好含蓄写出。如写品德高洁，有时以香草美禽为喻:“惟尚谕山木，讵敢咏江蓠”(《谪居感事》)。有时以竹松自比:“不随夭艳争春色，独守孤贞待岁寒”(《官舍竹》）。“谁取涧底松，立作明堂柱”(《感兴》)。如写忠君之心，则为葵、蕾向日:“蓬沾残雪经秋鬓，葵隔浮云向日心”(《春日登楼》)。多或喻为“玉冷期三爇，兰香任一莸”(《对雪感怀呈翟使君冯中允同年》)。[3]

在王禹偁诗歌中，还有像《竹翩》、《秋鹦歌》、《江豚歌》、《啄木歌》、《霍雨中偶书所见》、《感兴》等寓言诗，表面似在写动植物，实则写人。通过对动物的褒与贬，写出社会上的贤良忠贞和权奸谗侯，表明作者的赞誉和谴责的态度，有着复杂多样的思想内涵和含蓄蕴藉的隽永诗意。[4]

（三）风格古雅简淡

晚唐五代浓艳诗风张扬其势，然物极必反，最终在新时代到来之际，呈现出衰微态势。王禹偁对前代遗留的浮靡文风进行质疑和反驳，他所体现的文学观和创作倾向，恰恰预示了新的一种文学发展方向。他也感叹“可怜诗道日已替，风骚委地何人收？”（《还扬州许书记家集》）毫无疑问地担负起这个承上启下的历史使命。注重艺术上的创新精神，提倡古雅简淡的文学风格，王禹偁诗歌表现充实的内容，真挚的感情，质朴的语言，无疑是诗歌革新最好的代言。他的诗歌以清新的面孔立于宋初诗坛，他在继承中求发展，形成了清新隽永，古淡简雅的风格。

三、王禹偁诗歌成就地位

（一）效仿白体

王禹偁在诗歌创作上继承了白居易“惟歌生民病”的现实主义诗歌创作传统，写了许多反映现实的诗篇；继承了白居易平易晓畅的艺术风格，而又使宋调初具规模；诗作上有明显的直承白居易影响的方面，成为白居易最好的“后进”。王禹偁对白诗的学习是在继承基础之上的创新。[5]

他学习白居易诗歌浅俗易懂的风格。从生活实际出发，直写所见，直抒所感。比如他写久雨成灾的场景:“山云百日雨，山水十丈波。……巨石大于鳖，吹转如蓬窠。”（《秋霖》之二)其次，王禹偁选取那些朴素自然，通俗易懂的词汇入诗，着力用平易通俗的民间口语。他着意学习和发扬白居易早期任谏官写作讽喻诗时的诗风。在满是唱酬游戏之作的诗坛，王禹偁不落窠臼，创作了那么多关心民间疾苦的讽喻诗歌。

（二）学习老杜

王禹偁是北宋在诗歌创作方面提出向杜甫学习的第一人。他学习杜诗典型的体现在以下几点：

第一，杜诗即事名篇、以“我”为中心的抒情结构。“我”在诗中常以“长者”、“道旁过者”的身份出现，以“我”的感受与情感作结构的主线。《感流亡》一诗通过一对老夫妇携三个孙儿在流亡途中的悲惨景象，反映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的苦难。诗人采用主客问答的形式来寄托对灾民深深的同情。

第二，杜诗严谨细致、开合有度的布局之法。《谪居感事》的结构也颇似《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开篇就介绍了诗人青少年时代勤奋好学,积极仕进的情景。诗中描述了仕途奔波的荣辱悲欢,直斥黑暗势力,表达了他自躬行道的理想。

王禹偁究其一生宦海风波不断，罢黜三地八载，宋初诗歌革新运动就在他长期的创作坚持下不断发展，实现了“他年文苑传，应不漏吾名”（《览照》）的夙愿。欧阳修有赞诗:“想公风采常如在,顾我文章不足论。名姓已光青史上,壁间容貌任尘昏。”宋太宗也曾言:“王某文章,独步当代,异日垂名不朽。”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王禹偁在“诗至于唐而格备,至于绝而体穷”的情势下对宋诗的开启之功。王禹偁作品的内蕴价值逐步为人所识。叶适则评价为：“王禹偁文简雅古淡，由上三朝未有及者，而不甚为学者所称，盖无师友议论故也。”[6]

[1]王禹偁著，小畜集[M]．四部丛刊[C]．上海：商务印书馆，1926：6．

[2]徐规.王禹偁事迹著作编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48．

[3]范永锋.论王禹偁的骚人情结[J]．商洛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4(3)．

[4]刘培.论王禹偁辞赋对风雅传统的发扬光大[J]．山东大学学报，2005．

[5]黄培.王禹偁与宋初文学新气象[J]．江西社会科学，2001(5)．

[6]叶适.习学记言序目卷四九[M]．中华书局，1977．

〔责任编辑：王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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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341(2011)06-0151-03

2011-11-02

宋佳（1987-），女，黑龙江海伦人，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从事宋元明清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