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诚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及其启示＊

刘明明,谢鸿昆,王 进

(山东农业大学文法学院,山东泰安271017)

伊藤诚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及其启示＊

刘明明,谢鸿昆,王 进

(山东农业大学文法学院,山东泰安271017)

随着苏联模式的失败,社会主义陷入低潮时期,而资本主义大有一统天下的趋势。但是日本学者伊藤诚仍坚信社会主义终将代替资本主义,他指出了当今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三重幻想的破灭,并着重批判了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实行的新自由主义,以使人们对资本主义的希望彻底破灭。最后,他认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当前的希望所在。他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对于人们正确认识当前的资本主义新变化,重新树立起对社会主义的信心意义深远。当然,我们也应看到其理论的不足之处。

伊藤诚;资本主义;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批判

苏东社会主义国家解体后,资产阶级的辩护者乐于写社会主义的讣告,他们肤浅地认为资本主义与其他社会制度相比是最完美的。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部分左翼学者在资本主义横行全球之时,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们痛批资本主义存在的弊端,坚信人类社会将最终走向社会主义。其中,日本著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伊藤诚就是他们的卓越代表。他认为:“1989年东欧剧变, 1991年苏联崩溃,因而有人不断喧嚷,现在马克思主义已经终结,实行市场经济的资本主义已稳操胜券。然而,这种胜利的宣言,在本世纪末现实资本主义面临的困境和危机面前,迅速地褪了颜色。”[1]在当代资本主义纷纷转向新自由主义时,伊藤诚与时俱进地批判新自由主义,以达到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最终目的,这是他的批判理论新意之所在。

一、三重幻想破灭的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在二战后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期,在与苏联模式的竞争中,逐步占据上风并埋葬了它。资本主义通过自我完善和调整,度过了一次次的经济危机,显示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至今还没有出现行将灭亡的迹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给人们带来了希望,相反,在伊藤诚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幻想的破灭。

(一)因民众对国家在促进经济发展上的作用和能力产生质疑而引起的对凯恩斯主义的幻灭感

凯恩斯主义主张国家对经济的强力干预,反对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它曾在历史上克服了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并在战后重建时期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随着跨国公司在全球影响的扩大,因担心实行严格的税制和管制而导致跨国公司投资流失,国家在经济干预方面“投鼠忌器”,并且难以应对货币金融的动荡。这样,国家的经济管理能力被削弱。凯恩斯主义的失效,造成了民众对国家调控经济能力的信任危机。

(二)曾被视为资本主义替代制度的苏联式社会主义因苏东剧变而失败,导致人们对苏联模式产生了幻灭感

苏联模式,又被称为斯大林模式,是在斯大林领导下建立起来的一整套社会主义经济、政治和文化体制。它是人类历史上社会主义制度的第一个具体而完备的实现形式,它的出现打破了资本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并且在二战期间以及战后重建时期发挥了巨大作用,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很多人包括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们曾经普遍坚信它是超越资本主义的先进社会制度,但它因暴露出专制、腐败以及难以促进技术革新等缺陷而崩溃。它的失败“对于那些对社会主义未来寄予期望的人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冲击。这种冲击的首要一点就是曾与资本主义相对抗的社会主义模式从人们的思想中消失了,使人们对今后世界历史进步抱有的共同希望也破灭了,从而在社会主义信仰者中产生了一种信念危机”[2]。

(三)取代凯恩斯主义和苏联模式的新自由主义尽管给了人们暂时的希望,但是在现实中日益表现出失败的一面,对它的幻想也正在破灭

新自由主义认为,只要减少国家干预,将一切交给市场,就能实现合理、高效、和谐的经济秩序。但现实情况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在其方针的指导下,自由竞争市场经济的复活反而导致了一系列市场失败问题的恶化,如失业的增加及减少失业的困难、贫富差距的拉大、对劳动大众和社会弱者利益的牺牲、高达10亿人口的最不发达国家绝对贫困人口的积累、地球环境破坏的危机等等”[3]12。并且苏东国家在解体后转向新自由主义,不仅没有带来自由和效率从而摆脱经济困境,反而陷入倒退。最近,美国金融危机的爆发,使伊藤诚确信“美国爆发的次贷危机表明了新自由主义政策的破产”[4]。因此,人们对新自由主义的幻想最终被现实击碎。

二、当前资本主义存在着诸多问题

凯恩斯主义和苏联模式最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人们对它们已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很多人对当前资本主义国家实行的新自由主义政策还抱有希望。因而,伊藤诚接下来着重批判的是新自由主义,以使人们对新自由主义的幻想彻底破灭。

(一)新自由主义给日本带来了深重灾难,一方面劳动者生活条件恶化,另一方面加深了国家财政危机

日本原先实行的是政府主导型的市场经济体制,自从其经济政策转向新自由主义后,经济一蹶不振。伊藤诚鉴于新自由主义给日本带来的深重灾难,满怀爱国情操,痛批新自由主义。他认为,“在新自由主义政策下,大多数工薪阶层及其他弱势群体的经济生活日趋恶化,以代表和保护这些人利益为职责的工会的社会力量也明显恶化”[3]20。并且,新自由主义政策的本意是减少国家财政赤字,但国家税收减少,公共支出却因受临时经济政策的实施和人口老龄化等影响没有降下来,反而加剧了国家财政危机。

(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背后潜存着暴力性

按照新自由主义所标榜的市场经济,应该会不需要国家的介入就能自然而然地实现公正、合理、和谐的经济秩序。但实际上,在国家公共职能缩小的情况下,因为相关配套制度和设施不健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像脱了缰绳的马一样难以驾驭,结果是不仅没有建立起和平的市场经济秩序,反而导致腐败、走私、海盗事件等经济犯罪愈演愈烈。因此,伊藤诚直言道:“在当代世界全球化发展中,市场经济具有容易诱发自古以来就隐藏在其背后的暴力和犯罪并与之相结合的另一面,而这一面在当代继续存在,而且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3]74

(三)当代资本主义的货币金融体系具有不稳定性

伊藤诚认为,稳定的货币金融体系对促进二战后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的高速增长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凯恩斯主义随着又一次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爆发而宣告失灵,布雷顿森林体系也随之瓦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开始转向新自由主义,实行缩小政府的经济职能、进行公有企业民营化、缓和并废除各种管制等举措。但是,稳定的货币金融体系再也难以建立起来了,所以,伊藤诚说:“一方面,随着苏联式社会主义的停滞和崩溃,资本主义宣布其胜利;另一方面,在资本主义世界,货币金融的不稳定性显著增大,投机性泡沫出现并且破灭,其经济体制内的自我破坏作用的当代表现形式反复出现。”[3]77

(四)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男女经济平等

激进的女权主义和过去的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认为,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秩序本身不存在导致性别歧视的根本性问题。伊藤诚对此并不赞同,他指出:“不能认为,现在正在进行的全球化的实质是要发展男女平等的、非暴力的市场经济。相反,市场经济保留着允许在劳动力的再生产和使用过程中出现性别歧视和性别压迫的空间,其发展历史中交织着很多暴力、武力的威胁的使用。”[3]153因此,不能幻想着市场经济能打破男性在两性关系中的传统优势地位。

(五)资本主义条件下,低生育问题日益严重

当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相继出现了低生育问题,尤其是日本问题最为严重。究其原因,伊藤诚认为,“在某种意义上,由于劳动力的商品化的过度成功,日本等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正在形成一个极端原子化和极端个人主义的市场社会,这正逐渐破坏其自身人类再生产的社会基础。从而,日本的人口减少根本不是劳动人口的条件安逸的表现,而是原子化个人主义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一种深层次机构性痼疾的”[5]。

三、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通向未来的希望之路

如果仅仅指出新自由主义带来的问题,却提不出一个取代它的合理制度,那么,问题再多人们也只能接受它。然而在伊藤诚看来,资本主义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并且取代它的制度业已出现,那就是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资本主义国家相继陷入经济低迷时期,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中国却实现了经济飞速增长,创造了世界经济的奇迹,出现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景象。同是亚洲国家,在中国经济腾飞之时,日本经济却在苦苦挣扎中,这不得不引起伊藤诚的研究兴趣。

那么,如何认识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呢?首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制度与市场经济的结合。伊藤诚认为,“市场经济在形式上具有比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更加广泛和古老的历史性”[6]5,所以,市场经济在资本主义产生之前就已存在,并不是资本主义所特有的,市场经济可以和资本主义结合,也可以和社会主义联姻。其次,实行多种所有制形式。伊藤诚认为,社会主义国家实行公有制的形式并不限于国有制以及中央计划经济统制这两种,相反,可以采取股份制、合作制等多种所有制形式。“事实上,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不同于生产资料国家所有的中央计划经济模式,生产资料公有制出现了各种可能的形式。”[6]5第三,允许劳动力市场的存在。劳动力商品化是资本主义存在的先决条件,苏联模式影响下的中国曾废除了劳动力商品化,通过计划分配确保所有人都实现就业。但在市场经济改革过程中,劳动力市场又重新出现,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拥有一定规模产业后备军的社会主义劳动力市场,对确保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同产业、公司之间就业率的灵活调整是必须的”[6]6。同时,伊藤诚强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由于工人是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人,失业给个人带来的生活困难不应由个人承担,这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因失业给个人带来的生活困难由个人来承担是不同的。

中国的改革没有转向新自由主义,却在实践中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与新自由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失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伊藤诚所言:“现在有这样一种很肤浅、流行的观点,认为当今时代在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下,走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之路是必然的结果,但中国持续、快速的经济增长却是对此的一个强有力的反证。”[6]4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仅抵制了新自由主义,而且打破了资本主义无可替代的神话,给世人展示出了一种更优越的制度模式。所以,伊藤诚说:“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作为替代美国经济模式及新自由主义的一个可选方案,值得我们仔细研究。”[6]4总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抵制和取代新自由主义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四、简要评价

伊藤诚在资本主义横行全球之时,没有被资本主义的繁荣表象所蒙蔽,他仍保持清醒头脑,看到了资本主义的内在本质,给资本主义当头一棒,通过批判新自由主义以期达到批判资本主义的目的,并将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看作克服新自由主义的希望所在。他的批判理论对于我们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意义重大。

其一,有助于人们破除对资本主义的迷信,摆脱对资本主义的盲目崇拜,重新树立起对社会主义的信心。伊藤诚对资本主义的深刻批判,使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们对自己所处的社会有了全新的认识,让他们意识到新自由主义正在趋于破产。“与80年代以后的全球化相伴随、作为不可回避的政策潮流的新自由主义,已暴露出其局限性将必须明确地承认它的失败,无论从世界上来看,还是亚洲的情况来看,冷战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的终结。”[7]对于社会主义国家的人们来说,苏东剧变后,似乎社会主义即将淹没在资本主义的汪洋大海中,仅存的几个社会主义国家内的人们对社会主义的信心不足。伊藤诚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批判理论无疑会给人们注入强心剂,坚定他们对社会主义必将战胜资本主义的信心。

其二,从伊藤诚对资本主义的无情批判和揭露中可以看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并非毫无瑕疵,男女不平等、失业、经济犯罪等问题的出现,它难脱干系。因此,我们在借鉴西方市场经济体制时,要注意扬弃,绝不能照搬。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发挥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其三,面对新自由主义给日本带来的灾难,伊藤诚在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身上找到了希望,并提出了许多有益的想法,值得我们参考。例如,在市场与社会主义的关系上,伊藤诚认为二者可以结合起来,这启示我们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要更加坚定地走市场经济道路;针对中国日益严重的经济犯罪问题,伊藤诚认为“不能希望中国的经济犯罪化问题按新自由主义主张通过市场经济的发展和进一步融入全球化市场经济而自然而然地得以解决”[3]164,要通过提高人民大众的市民社会意识,完善和强化公共管理制度和职能,缩小民众间的经济差距等措施解决;金融、货币的稳定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表现,也是中国经济迅速发展的重要因素,伊藤诚认为要更加重视对货币和金融的控制与管理。

当然,我们也应看到,伊藤诚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有其不彻底性。按照伊藤诚的思路,凯恩斯主义、新自由主义等希望的幻灭,表明了资本主义的不可行,人类社会终究要进入市场社会主义道路。但笔者认为,这种论证是很牵强的,资本主义在新自由主义道路上走不通,却还可以走其他资本主义道路,如第三条道路等。他的批判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相比具有不彻底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通过发现资本主义始终存在着难以克服的基本矛盾来论证资本主义终究会灭亡,而伊藤诚批判的新自由主义并非贯穿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始终。

在有关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论述中,因为没有置身于我国改革开放的潮流中,伊藤诚的某些观点也有待商榷。首先,作为市场社会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伊藤诚因缺乏实践的素材就武断地认为我国在走市场社会主义道路,这是不科学的。他只是肤浅地看到了二者在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结合方面的相似之处,却没有认识到二者的本质区别:市场社会主义是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基础上提出的资本主义改良政策,而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则属于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础上的社会主义自我完善。其次,对于私人企业的扩大,他提出应对每一个私人企业的规模增长以及雇佣的人数进行适当限制,这与我国视非公有制经济为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并鼓励其发展是相背离的。最后,伊藤诚认为,我国部分地区存在的重复建设现象不是阻碍而是促进了经济的增长,这也违背了社会主义优化资源配置、避免浪费的一贯主张。

[1] 伊藤诚.《共产党宣言》中的经济学理论和社会主义论[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1998(2):16.

[2] 吴振坤.伊藤诚教授及其新著《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J].真理的追求,1996(8):16.

[3] 伊藤诚.幻想破灭的资本主义[M].孙仲涛,宋颖,韩玲,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

[4] 伊藤诚.美国次贷危机与当代资本主义[J].理论视野,2008(7):55.

[5] 伊藤诚.日本经济的结构性困境[J].黄芳,查林,摘译.国外理论动态,2005(9):23.

On the Critique of Itoh to the Capitalism and Its Enlightenment

LIU Ming-ming,XIE Hong-kun,WANGJin

(School ofHumanities and L aw,Shandong A gricultural University,Tai’an271017,China)

After Soviet Model’s failure,the socialism fell into setback,and the capitalism had the tendency to monopolize social system.But Japanese scholar Itoh still believed that the socialism would eventually replace the capitalism.He pointed out the disillusionment in the capitalism,then criticized the new liberalism which implemented in the capitalism,in order to make the people be disillusioned with the capitalism.Finally,he thought that Chinese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is the current hope.It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for his critique theory to make people aware the new change of current capitalism,set up the faith to the socialism.Of course,we should know the deficiency in his theory.

Itoh;capitalism;neoliberalism;market economy;critique

D033.3

A

1673-8268(2011)02-0088-04

(编辑:蔡秀娟)

2010-08-07

刘明明(1986-),男,山东临朐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当代中国社会研究;谢鸿昆(1967-),男,山东济宁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科学哲学、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政治哲学研究。

10.3969/j.issn.1673-8268.2011.0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