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的读者研究之比较

2011-08-15 00:49:04来瑞唐毅
关键词:叙事学叙述者理想

来瑞,唐毅

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的读者研究之比较

来瑞,唐毅

选取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的读者研究作为研究对象,从其具体的概念设定入手,一一对应地具体分析和比较了经典叙事学的“读者”、“隐含读者”、“受述者”、“理想读者”四个概念和后经典叙事学的“实际的读者”、“作者的读者”、“叙事读者”、“理想的叙事读者”四个概念,分析了它们之间的不同关系。

经典叙事学;后经典叙事学;读者概念;比较

一、文学四要素和两组读者概念

美国著名文学理论家艾布拉姆斯提出了“文学四要素”说,即从作品、世界、作家和读者四个角度来考察文学,进行文学批评。这四个要素不仅是空间上对于文学及文学研究的一种界定,同时也可以在时间维度上来看待这四个要素,并以此来审察西方文学史及文论史上这四种因素的交相更替。如果说传统的现实主义文论聚焦世界,传统的浪漫主义文论聚焦作家,进入现代,经典叙事学在语言学转向的大背景下关注文本(作品),那么到了后现代,后经典叙事学则开始转向关注这最后一个因素——读者了,有人称之为“读者转向”[1]。当然,后经典叙事学的读者转向绝不是一蹴而就的,简单地说,它是经典叙事学在由伊瑟尔发源的接受美学大背景下的继续发展,它接受经典叙事学基本的叙事理论,却把眼光和重点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如果说经典叙事学是结构的,后经典叙事学就是解构的;如果说经典叙事学是静态的,后经典叙事学就是动态的;如果说经典叙事学是文本的,后经典叙事学就是读者的。然而,相对论告诉我们任何事物都不会是孤立存在的,结构是解构的前提,静态是动态的一特殊的形态,文本与读者也是不可割分的。可以说,后经典叙事是“在已有基础上进行的范式调整和转换”[2]191,它“提出一种基于认识标准和读者反应框架的新的叙事范式。 ”[2]186

虽然经典叙事学的关注焦点在文本而不在读者,但其理论系统内仍有关于读者的理论,后经典叙事的读者理论就是从此发源并发展壮大的。从性质上来讲,两者是有很多相似相通之处的。本文就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对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对于读者的研究作一比较式的梳理和廓清。

在读者的研究方面,经典叙事重点研究了“叙述接受者”或称“受述者”这一概念,在此概念的基础上,出于对此概念的理清而提出的又有读者、隐含读者和理想读者这三个概念。后经典叙事学也有相对应的四个读者的概念,即实际读者、作者的读者、叙事读者和理想的叙事读者[3]111。这四个概念首先是彼得·拉比诺维茨在其著作《虚构中的真实》一书中提出来的,其称之为“四维度读者”,后由修辞叙事学派的詹姆斯·费伦加以运用和发展。这前后两组概念是一一对应的,因此认清它们的区别和联系尤为重要。当然,已有不少的研究对于两者之间的关系做过分析和说明,但总体看来相对零散,鉴于此,笔者就在阅读和研究的基础上对两组概念之间一一对应的关系作一系统的分析和概括,希望能给大家的研究提供些便利。

二、四对概念之比较

(一)“读者”和“实际读者”

“读者”概念是经典叙事学者为了说明“受述者”而提及的,并没有给读者一个明确的定义,甚至连一个简单的说明也没有。显然,“读者”在这里被当成了一个不证自明无须解说的概念了。然而,一个概念若不界定就难免产生混乱,单从字面上来看,“隐含读者”和“理想读者”也都是“读者”,但显然它们的所指是不同的。同时,一个不加以界定的概念也是没有什么研究价值和可行性的,这当然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研究者对于“读者”概念及其存在的不重视甚至忽视。

后经典叙事学在读者俩字的前面加了一个形容词:“实际”。从行文上来看,它至少表明这一概念与后面 “作者的读者”、“叙事读者”、“理想的叙事读者”的概念是平行的,都属于读者研究的范畴。另外,这个“实际”也正是后经典叙事和经典叙事学的根本区别所在。经典叙事学只关注文本,把文本当做一个封闭的所在来研究,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而后经典叙事学则走出文本,把文本放在一定的“叙事语境和社会语境”[4]50中来考察,从而复活了叙事学并开拓了多个研究领域,如女性主义叙事学、社会叙事学、跨学科叙事学、修辞叙事学、法律叙事学等。流派固然多样复杂,但在与经典叙事学比较的层面上它们不乏共同的特征,第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从作品本身转到了读者与文本的交互作用”[2]186。经典叙事学也把读者作为研究的对象,但结构主义的背景使其倾向于把读者看做一个整体,一个没有差异性的整体,以便寻求这个整体统一的结构和理论。如果说这种整一的倾向在研究文本的时候还取得了一些客观的突破,那么,当把其运用在读者研究上时,则难免失败的命运。何为读者?何为实际的读者?那不是一个无差别的虚设整体,而是在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你我他,读者不是一成不变的、单一的整体,而是在不同时期不同文化语境中的作为主体的人的总和。后经典叙事学家显然深谙于此,所谓“实际的读者”正是其体现所在。

(二)“隐含读者”与“作者的读者”

“隐含读者”这个概念是西方接受美学理论家伊瑟尔于20世纪60年代末提出的,它最初是一个现象学的概念,对于形式主义文论给予过颇为有力的批判。然而,在经典叙事学中,“隐含读者”也是一个并没有得到多少研究和关注的概念,大多叙事学家是经由“隐含作者”的概念来定义它的。“隐含作者”由韦恩·布思提出,是“作者的第二自我”,是真实的作者在写作时的“一个优越的替身”[5]386。“隐含读者”就是“隐含作者”的表述对象,正如真实读者是真实作者的表述对象一样。在杰拉尔德·普兰斯看来,“隐含读者”是“依照与隐含作者的价值和文化规范的意义所形成的”[2]34,是“作者的第二自我”在隐含层面上的对话者。它是“隐含作者构想的读者形象,有暗含作者赋予他某种特性、能力和爱好。 ”[6]55

在后经典叙事的范畴内,“作者的读者”是“假设的理想读者,作者就是为这种读者构思作品的,包括对这种读者的知识和信仰的假设”[3]111,“他能够识别出文本的预期作用”[3]117。从费伦的界定中我们得知,首先,“作者的读者”是一个假定的存在,他指的是那些全部接受作者的知识、信仰等的读者;其次,他具备一定的逻辑推论能力和洞察力,也就是说,他是理性的,他清楚地知道作者在虚构,也能够从作者的虚构中推断出故事和时间背后的更大的社会意义。费伦同时也在隐含作者的层面上对隐含读者作出了界定,说 “隐含读者”是“隐含作者与之说话的一个假设的读者。”[3]117

从概念和界定上来看,经典叙事学的“隐含读者”和后经典叙事学的“作者的读者”基本上是二而一的东西,“大体上是可以互换的”[3]124,只是后一个概念表达更明确了其与作者的关系而已。

(三)“受述者”与“叙事读者”

“受述者”是经典叙事学在读者研究方面唯一有专门论述的概念。普兰斯于1971年在其文章《叙述接受者研究概述》中提出并系统解说了“叙述接受者”的概念,也就是我们这里所探讨的“受述者”。普兰斯指出:“叙述接受者即叙述者与之对话的人”[5]389,并接着在与读者、隐含读者以及理想读者的概念比较中进一步解释其涵义。除此之外,普兰斯还探讨了叙事文本中受述者的信号以及受述者的功能等。而热奈特则是从叙述层次的角度对受述者做了区分,他指出,故事内叙述者对应的是故事内受述者,而故事外叙述者则对应着故事外读者,这个故事外读者易于混同于真实读者。受述者是叙述交流过程中的重要一环,西蒙·查特曼,里蒙·凯南都曾在叙述交流的意义上探讨过受述者的问题。

彼得·拉比诺维茨在其《虚构中的真实》中对“叙事读者”的定义是:“叙述者为之写作的想象的读者,叙述者把一组信仰和一个知识整体投射在这种读者身上。”[3]114费伦在对第二人称叙事的研究的基础上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阐释,他指出,所谓“叙事读者”也就是“在虚构内部实际读者自行但当的观察者的角色。在但当那个角色时,我们将始终相信虚构世界的现实。”[3]115也就是说,叙事读者不同于作者的读者,后者把虚构当作虚构,前者则把虚构当作真实。如果说作者的读者是带着理性阅读的假想读者,那么叙事读者则是更多地是和大部分实际读者一样带着感性和审美去阅读的假想读者,就像拉比诺维茨所说的,“叙事读者和我们自己一样,带着我们的信仰和偏见,我们的希望、恐惧和期待,以及我们的社会和文学知识……”[5]389叙事读者相信叙述者的叙述,并能够很好地回应叙述者的叙述,但是叙事读者也同时处于观察者的位置上,他能够发现叙述者对于作为表述对象的他们所作的假设。对于费伦所作的作为表述对象的叙事读者和作为观察者的叙事读者的区分。笔者觉得,前者在所有的叙事文本中都适用,而后者只是在第二人称的叙事文本中才较为突出,我们在研究时,要注意区分不同的叙事文本从而确定能不能够同时使用叙事读者的这两个角色。

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的第七章专门有一个小标题“受述者和叙事读者”。他认为,不能用这两个概念来分界经典叙事和后经典叙事,而是应该同时对这两个概念运用到修辞叙事分析中去。受述者作为“叙述者与之对话的人”,叙事读者作为“叙述者为之写作的想象的读者”,两者之间存在着重合,而重合程度取决于叙述者对于受述者的描写的多少。对于受述者的描写越多,受述者与叙事读者的差距也就越大;对于受述者的描写越少,受述者与叙事读者的重合也就越多[3]116。费伦指出,两者之间的这种关系对于第二人称叙事作品的修辞分析非常重要。

(四)“理想读者”和“理想的叙事读者”

何为“理想读者”?“理想读者是一种理论建构,它具有完全的‘文学能力’,并能在某一特定文体里发现无限文本并进行阐释。”[6]55理想读者处于一种理想的状态,也许正是因为其过于理想和完美,我们似乎找不到这一概念有什么样的实际用途。“理想的叙事读者”也曾遭遇此困境,如费伦所说,“自《虚构中的真实》发表以来,修辞理论家都没有发现‘理想的叙事读者’的概念有什么实际用途。”[3]112但是,后来费伦似乎找到了它的位置和用途,他是在“受述者”和“叙事读者”的关系中找到的。他认为“理想的叙事读者”可能分别与“受述者”或“叙事读者”相一致或不一致,而且“受述者”与“叙事读者”的重合程度则“取决于叙事读者与理想的叙事读者的关系。”[3]116

费伦如此煞费苦心地寻找 “理想的叙事读者”的位置和功用,结果还是只能在附着的意义上算是为其找到了说法。但其实,“理想的叙事读者”该有它自己独立的实际价值和功用。经典叙事学者无法找到“理想读者”的实际用途,因为其研究仅限于文本,一者他们不会花费过多的精力在读者研究上,二者其研究视野从根本上决定了他们找不到“理想读者”的功用,这种功用在文本内部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但是,后经典叙事由于其视野的开阔则完全可以为“理想的叙事读者”找到其位置和功用所在。一个女性主义的叙事文本的叙述者所设定的“理想的叙事读者”是一种期望,也是一种引导,它指向的女性的觉醒和社会的反思;一个新历史主义的叙事文本的 “理想的叙事读者”同样也是如此,只是提示的是对历史和现实言语的审视……这也许就是“理想的叙事读者”在后经典叙事学中的实际用途。

三、结论

在上文对于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的读者研究方面的四组概念的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到,“实际的读者”是“读者”的明晰版,“作者的读者”和“隐含读者”实际上是同一个概念,“叙事读者”和“受述者”的概念是互补的,而“理想的叙事读者”和“理想的读者”虽然在内涵意义上相同但却有着不同的外延意义。由此可见,后经典叙事学是经典叙事学的继续和发展,经典叙事学是后经典叙事学的源头和基础,但更重要的是,两者是互补的,不仅仅是时间上更是空间意义上的共时互补。因此,现在我们做叙事学方面的研究,要同时注重经典叙事的理论资源和后经典叙事的视野广度,熟悉结构主义叙事学的理论架构但确保思想不被其束缚,具备复数的叙事学的宽广视野但把论证建立在坚实的理论基石上,精确地摸到经典叙事和后经典叙事的“互补”点,这也许就是当今做叙事学研究的一条较为正确的道路和方向。

[1]石群山.后经典叙事学的接受转向[J].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6).

[2]谭君强.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3]詹姆斯·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技巧、读者、伦理、意识形态[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申丹.20世纪90年代以来叙事理论的新发展[J].当代外国文学,2005(1).

[5]王先霈,王又平.文学理论批评术语汇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6]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I106

A

1673-1999(2011)13-0128-03

来瑞(1987-),女,安徽阜阳人,华中师范大学(湖北武汉430070)文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学批评;唐毅(1984-),男,湖北利川人,华中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语篇分析和外语教学。

201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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