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射箭的文化特征及价值

张锡春 齐 莹

(常州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江苏常州213016)

西藏射箭的出现,几乎与人类的历史一样久远。1978年和1985年昌都卡若、拉萨曲贡遗址的发掘,证明距今5000年前,西藏高原已有人类生息、繁衍,藏族先民已过上了定居的生活。要维持如此长期的定居生活,若没有一定的健康体质是难以想象的。在西藏各地发现的岩画都形象逼真地描绘了当时人们的战争与演武、武艺对峙、引弓搭箭、或跪射、或立射,乘车或骑马对射的画面,反映了史前时期的民间射箭活动。藏文史籍 《历史大全》记述,吐蕃早期青藏高原先民已开始创制习武工具,使一些初步的民族体育得以形成,尤其是箭囊、剑、铠甲和盾等武器的出现,使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不断,推动了带有体育性质的军事训练的开展。在五世达赖喇嘛执政的60年间,规定了男子射箭是必备的 “9种技艺”之一。[1]箭既是当时的生产工具,又是战争武器,到后来射箭逐渐发展成为强身健体,兼具娱乐性的体育活动。

1 藏族射箭文化的基本特征

1.1 历史悠久性

作为藏族传统体育项目之一,它起源于原始社会的狩猎,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初期,西藏就有射箭的相关岩画。藏语称射箭为 “达喷”,相传松赞干布虽身为藏王,但武艺高强,擅长骑马射箭。《松赞干布遗训》记载,止贡赞普时期,在与迦湿弥罗王的作战中,吐蕃人用柱子粗的弓,射出了像木一样的箭。[2]这说明藏族的先辈在战争中发明和运用弓箭的能力,也说明战士对弓箭的运用达到了力与巧相结合的地步。到15世纪,五世达赖喇嘛规定凡男子必须具备的 “九术”中体育就占有六术,即射箭、举石头、摔跤、游泳、跳远、赛跑。而起源于军事训练的最直接的藏民族体育项目是跑马射箭。在著名长篇史诗 《格萨尔王传》中对于骑射更精彩地描写道:“格萨尔王骑着赤色马来到草原,牧民为他立了9只绵羊、9只山羊、9层铠甲、9个铜锅、9个鞍木,格萨尔王从9万利箭当中抽出1支箭射出,闪电般的红黄火焰遮天盖地,如同燃烧的羽毛般,射到沙滩,中了靶子,声震天地。”[3]这是对英雄英武、骑术、射术、力量的歌颂。因为战争、防卫,尚武文化深深影响着藏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另据敦煌史料载:吐蕃有七位体育强人,其中就有以射箭准确见长的高手。远在唐代,藏族人民中就产生过著名的善射者,如嫩杰岑能用箭射断鹞鹰的腰部,具挂东坚能将箭射至3倍目力所及之地。目前所发现的敦煌壁画和其他寺院的壁画中,都有反映藏族男子射箭的作品。

1.2 类型多样性

藏族民间有很多种箭的类型,根据箭尾的装饰材料或制作材料的不同分为:金尾箭、银尾箭、铜尾箭、铁尾箭等,比如,箭尾用镀金制作或装饰的叫金尾箭,箭尾用银子制作或装饰的叫银尾箭。所用羽毛的不同分为:是秃鹰羽毛箭、猫头鹰羽毛箭、山鹰羽毛箭等,用秃鹰的羽毛制作箭的羽毛叫秃鹰羽毛箭,以此类推,用猫头鹰的羽毛制作的箭叫猫头鹰羽毛箭。[4]在民间有这样的说法,秃鹰羽毛箭有力大远射的特点,猫头鹰羽毛箭在晚上中靶率很高,山鹰羽毛箭有快而猛烈的特点。还有根据箭杆材料的不同分为:松木箭、竹子箭、铁箭等,弓的类型有木弓、竹子弓、铁弓、牛角弓等等,但使用广泛的是松木箭和牛角弓,在藏族民间有这样的传说;“受前辈的恩惠,将坚硬的野牛角弯成了弓,如果有英雄好汉,尽管用此强弓来把箭射”所有的牛角弓不一定全是用牦牛角制作的,但所有的牛角弓则都是用角材料制成的弓。牛角弓与木弓和竹子弓的不同点是,一般人无法轻易地拉开牛角弓,即使用蛮力拉开弓阀也很难将箭射出去,只有真正的射手巧用其臂力才能将牛角弓拉开,并能轻而易举地将箭射出去。[5]可见,射手将箭射到靶子上是十分困难以及需要技巧和力量的。

西藏工布地区包括现今行政区划的林芝县、米林县、工布江达县一带,这里山高水急,林木苍翠。山民们酷爱射箭,无论什么传统节日,都有射箭比赛。工布人的箭很特别,箭头是铁镞,箭尾是鹰翎,做弓的竹子都来自墨脱,具有强劲的韧性。而比赛用的箭多为响箭。比赛时,射手在场中比赛射箭,歌手和观众在场边歌舞助兴,这成为工布地区一道精彩的民俗风景。[6]在青海安多卓仓藏族地区尖扎的藏族农家,五彩神箭出奇地融入生产、生活和信仰的各种民俗和仪式,甚至神化为地域性的箭崇拜。人们还用极度夸张的手法,把木箭扩展成巨型的五彩神箭,安插在高高的 “拉则”上。五彩神箭,是安多农村藏胞的竞技和魂魄,更是这片土地挥之不去的情结和生活。在这里,射箭活动十分盛行。其中 “中国民族民俗射箭之乡”尖扎县是青海省民族传统射箭运动之乡,也是 “五彩神箭”文化艺术之乡。[7]

1.3 民族宗教性

藏民族射箭在产生与发展的过程中,一直受到藏传佛教的巨大影响,与藏传佛教有着密切的关系。射箭与宗教都是人类历史长期积淀的古老文化。尽管宗教与射箭在人的身心统一问题上存在根本分歧,但射箭在产生与发展过程中,一直受到宗教的各种影响,与宗教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至今还在深刻地影响和作用着人们的精神世界和社会生活。生活在雪域高原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民族,其宗教朝圣与射箭的发展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藏族人民视弓箭为神物,对弓箭是非常尊重的,平时由专人负责保管,或放在自家中最显要的地方,不敢亵渎。用时更为敬重,各地都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祈求神箭保佑。例如青藏高原十分流行插箭垛,藏语称 “拉则”。[8]在高山尖上、垭口处,用木杆带彩翎做成箭状,竖立成垛。插箭垛是供养神的驻锡地,表示其扼守着一方要道,屹立制高点,起着震慑护卫的作用。在藏族看来,供奉箭翎,旨在给保护神提供武器。因此每年在固定的日子 (这天也许是传说中保护神的生日,或是保护神正式任职到岗的吉日),部落或是家族的全体男丁到箭垛处插上新的翎箭,把旧的朽箭挑剔除去。有的还在插箭垛下埋金银麦禾,作为对保护神的供养,表达对大地、自然的崇拜。[9]这是因为原始宗教是需要通过一些活动仪式来实现其信仰的。地处黄河岸边的尖扎地区的藏族群体,对五彩神箭更是十分敬崇。每年举行的射箭比赛活动,是当地十分隆重的民事活动,受到人们的关注。藏民族正是通过这种对自然崇拜企盼生存的祈神方式衍生自己古老的体育观念,并逐渐形成今天的藏族传统体育。藏族传统体育项目具有浓厚的宗教意识行为,这是由于从古代开始就不断深化的宗教色彩和因素,有些项目是以虚幻想象中的形象装扮而成,反映了藏民族体育中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和淳朴意识。

1.4 吉庆节日性

藏族是个多节日的民族,按藏历 (与汉族的农历近似)计算,几乎月月有传统节日。藏族传统节日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涉及藏族人民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各个方面,与藏族人民的思想、感情、道德、风尚、行为、习惯以及宗教信仰等血肉相连。其次,藏族的传统节日,特别是民俗节日,如历新年、插箭节、采花节、望果节、雪顿节、香浪等,均源远流长,大多出自对自然界的崇拜,对神的崇拜,对祖先的崇拜,天人合一的理想追求,享人生的美好愿望,是经过多少次重复而不断传承下来的习俗。它把藏民族的思想情感、精神面貌、思方式、价值观念、审美情趣、行为习俗都储存进去传承下来,形成一种历史的积淀,因而有着一定的稳定性,不轻易发生变化。赛马节和藏历年是综合性的节日,一般要开展很多民间体育竞技运动,但也有不少节日是单项性的节日,比如 “达瓦洛色节”。它是藏族男子专门比赛射箭的节日。每年农历二月,藏族汉子利用农闲时间举行射箭比赛活动,一般历时23天。期间,全村男性聚在一起,一边饮酒、吟唱射箭歌,一边进行射箭比赛,晚上还要跳锅庄舞。[10]藏历四月十日到二十八日,是江孜人民传统的节日—达玛节。“达玛”藏语意为跑马射箭,流行于西藏江孜一带。江孜达马节是集体育竞技、文艺表演、物资展销等多项活动为一体的群众自娱性综合文体活动,也是一个民俗节日。

1.5 娱乐趣味性

藏胞的娱乐是没有止境的。紧张的射箭比赛告一段落,双方的射手汇集在嘛呢康享受藏家的歌舞。雄性的张扬已经化为欢乐和喜气,在高原的歌声中融进了青年男女的友情、爱情和亲情。在现代世俗文化强烈冲击和排斥的边缘境地,山村的藏胞依旧固守着那份朴实无华的美丽。这样的夜晚,宴席辞、彩箭祝辞、酒曲民歌、唱和表演热闹而有序,所有的激情通宵达旦,所有的美酒和歌舞不会停止。工布人射箭比赛时一定要唱歌,歌者都是各村寨出色的歌手,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男右女左,排列在靶场两侧,轮到本村箭手比赛时,他们齐声唱起箭歌,并伴以强劲的工布舞蹈,助威鼓劲,把节日气氛和竞赛情绪推向高潮。

尖扎 “达顿”节比赛结束后,主队的箭手牵着各自 “戈雅”的手,完全忘记了比赛的较量和对抗,把对手请进家中盛情款待,昔日的对手成了一对好友,人们在一起谈弓论箭,拉家常说往事,谈收成。到了夜间,主队集体宴请客队。[11]这是尖扎“达顿”节最热闹和隆重的场面,当客队集体列队进入大厅堂时,守候在嘛呢康门口的妇女们则不会轻易放客人进门,要求客场的英雄高歌 “进门酒曲”,否则是进不了会场。在会场大厅,代表 “央”的 “五彩神箭”被置于正中上方。客方以箭官为首依次落坐于中央的右侧,左侧为东道主,这时双方的代表赞扬对方比箭的作风、箭技。主队的歌手首先在伴有嘹亮的歌声中,把赞歌和美酒献给客队的“箭官”,带领众人进入美好的欢快时刻,此时,雄性的张扬已经化为欢乐和喜气,同时,在美妙的歌声中融进了青年男女的友情和爱情。射箭比赛充分体现了藏族人热情好客、友好交往的民族性格。村落之间相互邀请、热情款待,自己的射箭对手称“戈雅”,本身就体现了他们团结友好的精神,旨在促进民族之间的团结友爱。

2 藏族射箭的价值

2.1 藏族射箭具有珍贵的研究价值

藏族射箭承载着藏民族许多重大历史文化信息和原始记忆。是藏族所流传的优秀民间文化,也是藏族古老的民间竞技活动的遗存,承载着藏民族许多重大历史文化信息和原始记忆。在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州刚察县吉尔孟乡的青海湖西山舍布齐沟沟口处,岩画刻在北岸板页岩石上,板页岩石质较软,部分画面风蚀剥落,现存画面约30幅,内容有牛、羊、狗、马拉车、狩猎等。发现于西藏藏北加林岩画也有描绘藏族先民奔跑、跳跃、攀登及猎人使用弓箭猎野牛,野牛中箭倒地的场景,表明当时藏族射箭已初具形态。[12]日士县鲁日朗卡岩画的狩猎场面中,有3人骑马开弓,从三个方向围射两头牦牛的场景。从画面分析,狩猎者善步射,还善骑射,这些可以说明远古时期,西藏游牧民是最早驯养马的民族之一,其骑射和骑技都达到一定水平。因此,作为西藏民间竞技活动的射箭的发掘、抢救和保护,将带动和促进整个西藏民间传统文化的弘扬。发掘、抢救和保护藏族射箭活动内涵,不仅对丰富和完善中国民间竞技史,乃至对世界传统文化的丰富和完善,都将产生推动作用。同时也有利于西藏地区乃至全国的精神文明建设,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提高人民群众的素质,促进人们全面发展,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2.2 藏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载体

从文化人类学的视角看,绚丽多彩的西藏民族传统体育活动与种族繁衍、高原地域特征、生产劳动、军事性的身体活动有关。尤其是在西藏的宗教仪式、喜庆丰收、婚丧嫁娶以及各种节日中,藏族射箭是不可缺少的内容。桑耶寺壁画中的跑马比赛图,共绘有十九匹骏马,在骑手的鞭策下,奔腾向前,给人以生动激烈之感.布达拉宫内的壁画上也有赛马图,众多骏马争先恐后。整个画面气势宏大、生动活泼、逼真如实、栩栩如生、美不胜收,浓缩了藏族先民生产、生活文化的写真,也充分展示出藏民族体育的原始形式[13]。藏族射箭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是个稳定的民间文化活动。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它所包含的文化不仅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固定模式,而且通过活动本身使技能得到了不断的开发和提高。西藏射箭是藏族传统文化中的显文化,是藏民族的游艺民俗,具有精神民俗和物质民俗的代表特征。作为藏民族文化的显文化内容,西藏射箭外在形式最能明显地表现民族文化特征。西藏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强烈表现出藏民族好 “动”善“武”,与马背民族与马为伴的民族文化特征以及剽悍的民族性格。体育是文化的载体。同样,藏族传统体育是藏族文化的载体。藏族射箭可以充分展示藏族民俗、风土人情等藏族深厚的文化,同时,通过射箭体育活动的参与交流,也使藏族人民了解兄弟民族的文化特征,以及对历史的认识,从而促进文化的交流,增进各民族的大融合。

2.3 促进民族团结,增强凝聚力,维护社会稳定

藏族射箭具有浓厚的地域特色,蕴含着丰富的民俗文化,大力开展射箭活动,既符合民族生活习惯和生产活动,表现少数民族机智勇敢、顽强拼搏的民族尚武精神,又符合我国体育改革与发展纲要所指出的 “进一步发挥少数民族地区的优势,开发民族体育资源,做好民族体育项目的挖掘、整理和推广工作”的指导方针。它可以进一步活跃农牧区文化生活,加强农牧区精神文明建设。少数民族体育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个国家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和民族兴旺的标志之一。藏族射箭作为藏族传统的体育项目是藏族节日喜庆活动和友好往来的重要内容,也是促进民族平等、和睦相处、增强民族凝聚力的有效方式,而且藏族射箭活动已成为民族吉祥、繁荣、幸福的象征。研究发展藏族射箭是关系到尊重民族风俗习惯和民族平等的重要问题,对维护祖国统一,反对分裂有着特殊的政治意义。藏族射箭的开展不但有利于民族团结,同时也极大地增强了民族自信和自豪感,为我们的和谐社会添光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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