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露西组诗》看威廉·华兹华斯的生命意识

2011-08-15 00:54
科技视界 2011年22期
关键词:华兹华斯紫罗兰露西

韩 玲

(陕西理工学院外语系 陕西 汉中 723000)

威廉·华兹华斯是英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文学运动的主要创始人和主要诗人。他在作品中频频论及生死问题,从不同角度和层面阐发自己的生命意识,形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比较独特的文学现象。

《露西组诗》从多方面体现了作者的生命意识。在《露西组诗》中,诗人刻画了天真无邪的少女露西。大自然缔造、哺育了她,却又过早将她带离人世。露西的死对于诗人来说是回到自然,让灵魂得到宁静和净化。 “也许露西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诗人意念中的一个化身——一个自然界虚幻的美丽化身,诗人在追忆,诗人在苦苦怀旧、寻觅,仿佛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1]。

诗人在这一组诗中所体现出来的生命意识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1)华兹华斯作为浪漫主义的重要诗人,他的诗始终所流露着对淳朴、自由生活的向往和热爱。《露西组诗》之一《她住在人迹罕至的路边》以其“抱朴含真,天人合一”的意境深深的吸引了读者:

她住在人迹罕到的路边,

住在野鸽泉的近旁,

她这位姑娘没有人来称赞,

很少人曾经把她爱上:

一朵半隐半现的紫罗兰,

开在长青苔的石旁;

美得像颗星忽闪忽闪——

独一无二地挂天上。

她在世的时候无声无息,

去世时没人在身旁

可露西已被埋进了墓里!

对我呀可全变了样![2](92页)

这首诗是华兹华斯著名的爱情诗《露西》组诗中的一篇,是悼念死去的恋人的。诗人仅用了短短的十二行诗,创作了一篇意境丰富的诗歌。诗中写道她不为人知地活着,也几乎无人知她何时死去,她孤单而凄凉;诗人借助于美丽的想象,以十分淡雅的笔墨,继续写道她像不为人见的紫罗兰,被长满青苔的岩石半掩!她美丽如同一颗寒星,孤独地闪烁在天边。在该诗的第一节,诗人描写了露西的生存环境,即“人迹罕至的路,就在那鸽子泉”旁边。诗人用“人迹罕至的路边”,“泉水”来提喻整个大自然。其中,“泉水”是典型的自然景观,它使读者联想到“清纯晶莹以及幽远。”鸽子这个象征意象使诗人的主观感情具体化了。诗人把露西放在这样纯洁,宁静,幽远,素淡的环境中,目的是要把读者带到一种与现实社会完全对立的宁静,安谧,淳朴,自然的境界中,与诗人的思想感情产生强烈共鸣,感触到一股醇美的情感潜流。“像露西这样的普通女子,在古典主义的高雅诗歌中是不会成为诗人歌咏的对象的。然而,华兹华斯却认为正是这种生活在自然状态中的人才是值得赞美和歌颂的。”[3]。该诗的第二节,诗人用了两个比喻视觉意象生动刻画了露西的形象。诗人用朴素清新的文字,十分淡雅的笔调把露西描绘成:“开在长青苔的石旁”的“一朵半隐半现”的紫罗兰;“独一无二地挂在天边的一颗忽闪忽闪”的星星。这颗星就是启明星。紫罗兰和启明星是这首诗的两个核心意象。紫罗兰花小而有香气,虽不如月季或牡丹那般娇艳动人或堂皇富丽,但却别有一种朴实的美。这朵紫罗兰是半藏在一块长有青苔的岩石旁边,几乎不被人所见。这颗启明星是独一无二地挂在天上。这两个比喻意象加强了第一节里所说的“人迹罕至”“鸽子泉”“无人赞赏”“也很少有人爱慕”的印象。诗人以巧妙的构思把地上的紫罗兰和天上的启明星这两个意象组合起来,使读者的想象从地上转移到天上。这种转换形成一种流动状态的联想,丰富了露西的形象,给读者以思想感情上的陶冶和启示。透过这两个意象,露西那美丽、可爱、孤独,纯洁,谦虚的形象便鲜活地印在读者的脑中。

华兹华斯是一个沉思者,一个富于宗教的情感者,他在自然中领悟出一种神秘的巨大力量。他把露西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命运放在了整个大自然的运转里,并希望她得到一种不朽和永恒。这种回归自然天人合一的境界反映了诗人追求回到一种未经世俗异化的境地,追求一种完全“自由”的生活。

(2)华兹华斯出于爱惜生命的本能,希望人的生命能得以永恒。但是华兹华斯对待死亡的态度是极其矛盾的。诗人相信回归大自然可以实现精神还乡,然而在对这一命题揭示的过程中诗人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对自然规律的冷漠无情,对社会人生的变幻莫测,以及对个体生命之脆弱短暂的无奈和忧虑。他既赞美灵魂升华,又依恋现实人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华兹华斯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中。这种矛盾在《露西组诗》里得到了最深刻的反映。《露西组诗》之一《无题:三年里晴晴雨雨,她长大》:

造化说过了,便着手施行——

好快呵,露西走完了旅程!

她死了,给我留下来

这一片荒原,这一片沉寂,

对往事欢情的这一片回忆——

那欢情永远不再。[2](92页)

露西死了,她回到了自然的怀抱,她的灵魂在宇宙中永存。但他还是对她的死依依不舍,字里行间流露出了淡淡的哀惋。

《露西组诗》中还有一首叫《我有过奇异的心血来潮》的诗,写的是如昼的月夜,情人骑马前行,最后突然的一声大喊,月亮下沉,死亡来临.幽静,快乐的情节嘎然而止:

我有过奇异的心血来潮,我不怕把它说出,

但只说给多情的人,我曾有过的遭遇,

那时候我每天爱着的姑娘,像玫瑰一样鲜艳,

我在一个月明的夜晚,骑马走向她的家园,

我望着头上的月亮,它把广阔的草原照耀,

我的马快步而上,已到我喜爱的小道,

马儿继续前进,蹄声响亮,不停地一直向前,

这时月亮正徐徐坠落,邻近露西的屋顶,

我陶醉在那些美梦之中,那是大自然的恩赐,

我两眼始终牢牢望定缓缓下坠的月轮,

马儿继续前进,不断向前,

突然间那下沉的月亮,一头栽在她的屋子后面,

多么熟悉而奇怪的念头,一下子钻进了情人的头脑,

“呵,慈悲的天”我对自己喊叫,

“也许露西已经死了”。[2](91页)

露西如六月的玫瑰,妩媚鲜艳;如独自挂在天上的忽闪忽闪的星星;如狂喜的小鹿;流云为她让位,垂柳向她颌首,夜星待她亲切。这些意象在我们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物我共体,天人合一的和谐画面,更折射出露西的自然之美。然而露西始终摆脱不了永恒不变的自然法则的制约,她的生命虽美却是短暂的。山岩、星星、月亮这些亘古不变的永恒存在物更衬托出露西生命的脆弱和生命周期的短暂。诗中所体现的绝不仅仅是对自然美的歌颂,对孤寂美的咏唱,以及对灵魂还乡的向往,更多的则是诗人对个体生命消失的怜惜与眷恋,对孤寂的惧怕以及对死亡的无可奈何,是诗人发自内心深处痛苦的声音:面对死亡,华兹华斯变得脆弱,生与死,现世与来世,此岸与彼岸之间横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华兹华斯试图通过自然逾越生与死的界限,然而对于生命本体的本能眷恋使诗人在追求灵魂升华这一理想时又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3)华兹华斯的生命意识具有浓郁的基督教文化色彩:一是他倾向于顺应自然,二是他对此岸彼岸均持肯定的态度。

1)倾向于顺应自然。在基督教文化中,人的生死是同上帝相关的。人的生命是由上帝赋予的,生死是由上帝决定的,人除了顺应自然、听从上帝的安排之外别无选择。华兹华斯对生死采取的是顺其自然的态度。如在《昔日,我没有人间的忧惧》一诗中,他没有直接表示自己对露西之死的感情:

昔日,我没有人间的忧惧,

恬睡锁住了心魂;

她有如灵物,漠然无感于

尘世岁月的侵寻。

如今的她呢,不动,无力,

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天天和岩石、树木一起,

随地球旋转运行。[2](93页)

他在这里冷静地列举了露西伴随石木长眠于地下的死亡预兆,它和诗序中传统的乐观情绪一道,表现出了严格的朴素和克制。在他看来,露西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生前不为人注意,死后无人忧虑。这些作品反映了他生死顺应自然的思想倾向。华兹华斯生死应顺应自然的态度是建立在以下两个方面的:第一,人的生死是由上帝支配的,生死顺应自然实际上是对上帝的归依,这在他的诗歌中有不少流露。这具有浓郁的基督教文化色彩。第二,人的死亡是无可逆转的残酷现实,生死顺其自然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2)对此岸彼岸均持肯定的态度。在华兹华斯看来,不仅有此岸,而且也有彼岸,人生有苦难,天国是幸福之所在。他认为,死亡是人的最终归宿,死亡是重返自然,死亡只是人的肉体的消亡,人的灵魂是永生的,人的精神是永存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诗人对永恒生命的追求。在《露西组诗》中,露西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生前不为人注意,死后无人忧虑。露西是自然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和自然界融为了一体,她的死去和活着一样,都显得自然而然。他在《露西组诗》中多次写到露西之死,但这种死又不是真正的消亡,她的灵魂在大自然中得到了永生,她的精神在宇宙中得以永存。

华兹华斯的生命意识还体现在他对文学的沉思中。华兹华斯认为,“人与自然根本互相适应,人的心灵能照映出自然中最美最有趣味的东西”[4],自然情感必须经过对象化。无形的、流动的、氛围式的情感必须经过沉思这一中间环节而获得有形化、固定化和具象化。沉思即是化无形为有形的过程,它必然始终伴随着形象,而且,这种形象还与诗人独特的生活经历、思维取向与个性特征有关。“诗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忆起来的情感”,“平静中的回忆是沉思的基本状态”[5]。而所有的这一切在《露西组诗》中都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1]狄兆俊.中英比较诗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2.

[2]华兹华斯诗歌精选[M].杨德豫,译.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0.

[3]王昌猷.意境、风格、流派[M].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1987.

[4]苏文菁.华兹华斯诗学[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5]郑敏.诗歌与哲学是近邻:结构解构诗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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