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共产国际对中国建立苏维埃政权的政策转变内情

王钰鑫

（江西师范大学 江西 南昌 330022）

十月革命的胜利和俄国苏维埃政权的建立，极大地启发了中国的先进分子。李大钊在 《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以及 《Bolshevism的胜利》等文章中向民众介绍了苏维埃制度。蔡和森在1920年8月13日和9月16日写给毛泽东的两封信中最早使用 “苏维埃”一词，他指出： “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之四种利器”之一就是 “苏维埃”，这是 “无产阶级革命后的政治组织”，“就是把中产阶级那架机器打破 （国会政府），而建设无产阶级那架机器——苏维埃。工厂的苏维埃、地方的苏维埃、邦的以至全国的苏维埃”。［1］P50-51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把建立苏维埃政权作为未来社会主义革命的组织形式。中共一大通过的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明确提出了建立苏维埃制度的思想： “本党承认苏维埃管理制度，把工农劳动者和士兵组织起来，并承认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 ”［2］P3

然而，共产国际最初并不赞成在中国建立苏维埃政权。1922年11月，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拉狄克曾在共产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上的发言中指出，中国共产党 “必须懂得，无论是实现社会主义的问题，还是建立苏维埃共和国的问题，在中国都没有提上日程”。［3］P3541923年1月，越飞在公开发表的 《孙文越飞联合宣言》中甚至宣称：“共产组织，甚至苏维埃制度，事实均不能引用于中国。因中国并无使此项共产制度或苏维埃制度可以成功之情况也。”［3］P4091926年2月召开的共产国际执委会第六次扩大会议上通过了《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其明确表示赞成中国革命“以争取国家独立和建立人民政权为口号”，建立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性质的“民族、民主的人民政权”［4］P136，并强调必须反对在政权建设上“力图越过运动的民主革命阶段，直接解决无产阶级专政和苏维埃政权的任务”的企图。［4］P138直到大革命高潮中，斯大林在1927年4月21日以联共（布）中央的名义在《真理报》上发表的《中国革命问题》一文，依然批评了建立苏维埃的主张。斯大林认为,现在提出建立苏维埃政权， “是有利于中国革命的敌人的”［5］P82-83。

大革命失败之后，共产国际在国民党叛变革命、中国革命面临严峻考验的背景下实现了政策转变，提出要在中国建立苏维埃的主张。1927年9月19日，共产国际执委会致电罗米纳兹称： “在左派国民党的思想确实遭到失败和存在新的革命高潮的情况下应当着手建立苏维埃。显然，在具备这些条件的情况下应当着手建立苏维埃。”［6］P87-88紧接着，在 9月 27日共产国际执委会和监察委员会联席会议上，斯大林进一步强调：“……苏维埃就能成为而是事实上就要成为把中国革命和农民团结在自己周围的基本力量。谁来领导苏维埃呢？当然是中国共产党人。”［6］P92至此，在政策上，共产国际已经完成一次重要转变，即认为中国革命政权建设必须建立苏维埃政权。1928年2月，共产国际执委会第九次大会作出 《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再次提出 “农民苏维埃地区的主要任务是进行土地革命和组织红军队伍，以期这些队伍今后逐渐汇合成一支全国性的红军”［4］P352。

中国共产党一方面经受住了严峻考验，主动探索、寻找出路，一方面接受了共产国际方面的指导，及时转变思路，调整策略，果断地打出了苏维埃旗帜，正式提出建立苏维埃政权。1927年9月19日，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并作出了《关于“左派国民党”及苏维埃口号问题决议案》。该决议对关于成立苏维埃的时机、方式、道路等均作出了原则性的规定，认为“苏维埃的组织，首先应当在那些中心的地方如广州长沙等……”，“在农村中最近期间 ‘一切政权属于农民协会’仍完全有效”。［7］P369-371这是中共关于建立革命政权问题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次重要转变。

1928年6月，中共六大进一步贯彻共产国际的指示精神，认为 “建立苏维埃的工农民权独裁制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之下”，然后才能解决 “推翻帝国主义及土地革命”这两大革命任务［8］P299。大会对苏维埃的特点、建立、组织、党政关系等均作了规定，明确指出必须努力扩大农村革命根据地，发展红军，实行土地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这是中共在理论上探索把马列主义政权理论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一次伟大尝试，成为中国苏维埃运动发展史上召开的一次具有纲领性意义的会议。

在中国苏维埃运动蓬勃开展的背景下，共产国际则进一步提出了建立苏维埃中央政府的主张。共产国际认为，1929年下半年中国革命条件已经成熟， “建立苏维埃中央政府，已经成为中国共产党议事日程上最主要的一项任务”［9］P412。1929 年 10 月 26 日，共产国际致信中共中央，指出中国革命已经“进到了深刻的全国危机的时期”，中共应加强和扩大游击战争，“凡是群众农民革命斗争生长和扩大的地方，都要去创造苏维埃区域”，“要使广东湖南福建湖北的工农红军的零碎行动互相配合”， “去实行革命的推翻地主资产阶级联盟的政权，而建立苏维埃形式的工农独裁”。［10］P792、798在共产国际看来，“只要保证我们在苏区中央 （临时）革命政府内的影响，就可以成立这样的政府”。［11］P1751930年6月，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秘书处《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案》指出，“苏维埃的运动，已经对于党提出组织苏维埃中央政府，以及调节这一政府的行动的任务。这个任务是有第一等重要意义的”。［12］P585该决议案还就 “中国工农苏维埃政府”的土地问题、经济政策、政权建设等作了详细规定。1930年8月，共产国际东方部接连发来 《关于中国苏维埃政权的经济政策草案》和《关于中国苏维埃问题决议案》等文件，明确指出，应当把 “建立中国苏维埃共和国的问题变成为实际的问题”；同时要 “选举中央执行委员会，……组织成临时革命政府”。［12］P616-619这些文件对建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作了比较详尽的指导，对中共积极筹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发挥了重要作用。

然而由于种种条件的限制，成立苏维埃中央政府的“一苏大”迟迟未能召开。共产国际表示了不满，要求中共采取果断措施立即 “组建有较高威信的中央局”，“举行苏维埃代表大会”， 并 “选举中央人民委员会”。［13］1931年7月，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扩大会议明确要求中国共产党 “赶快把中央苏维埃政府巩固的建立在最安全的区域”［14］P760，认为“中国苏维埃的目的就是整个国际无产阶级的目的”［14］P767。

在此背景下，1931年1月15日苏区中央正式成立，并开始选派干部到苏区，积极为成立中央政府作准备。2月6日和2月1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连续两次开会，讨论贯彻共产国际的措施，决定周恩来和陈绍禹参加苏区委员会，与任弼时、沈泽民、刘峻山共同负责指导全国各苏区的工作。随后又陆续选派大批干部分赴赣西南、赣东北、湘鄂西、鄂东北、鄂豫皖等各个根据地。苏区中央局于6月1日发表了 《为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宣言》，宣布 “在今年八月一号召集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及产生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来领导全国的革命斗争”。［15］P137为此，中央要求中央苏区“最大范围的发动群众，巩固并扩大红军，支持长期的最艰苦的阶级战争，以冲破敌人的‘围剿’，并为扩大苏区和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在这个根据地上建立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最大限度的实施苏维埃政纲”。［14］P362-363

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人事安排上，共产国际也给予了一定指导。1931年2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就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成员名单进行了专门讨论。最初的提议是由向忠发担任政府主席，毛泽东、项英担任副主席。刚从苏联回国、以列席身份出席会议的张闻天提出了异议，与会人员就此看法不一。会议最后拟定了一个初步的人员安排意见，在与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商定后最终决定由毛泽东担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这一人事安排得到了共产国际的批准。［9］P413［16］

为了进一步推动苏维埃中央政权的建立，中共中央向苏区各级党部及各红军发出训令，强调指出： “国际屡次指示中国党在苏维埃区域必须建立起临时中央政府，中央亦屡次指示中央苏区要定期召集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并要其他苏区选派代表到中央苏区去，各苏区党部对于这一任务的执行却非常迟缓，直到现在各地代表大会还多未开成。”训令要求各级党组织必须坚决的执行国际与中央的一切指示，限定 “江西中央苏区必须在八一以前开成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14］P312在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1931年6月20日，中华苏维埃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在1931年十月革命纪念节举行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要求“各地代表应在十月十五日以前选举完毕，听候通知出席”。［15］P14110月20日，中共中央发布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告全国工农劳苦民众》，强调即将成立的中华工农兵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 “毫无疑义将要成为全国工农革命运动的指导者与组织者”， “一定成为中国工农民主专政在全国范围内胜利和奠定的先声，创造中国新社会的序幕”，并 “在世界革命史上写下新的伟大的一页”。［14］P440-441至此，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筹备工作宣告结束。1931年11月7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瑞金正式召开。大会讨论通过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选举细则》等，选举产生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新型政权，对中国革命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

［1］蔡和森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2］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1 册）［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3］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文献资料选辑（1917-1925）（第 2卷）［M］.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

［4］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共产国际有关中国革命的文献资料（第1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5］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文献资料选辑（1926～1927）（下）（第 6 卷）［M］.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

［6］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苏维埃运动（1927～1931）（第 7 卷）［M］.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

［7］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3 册）［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8］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4 册）［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9］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上册）［M］.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

［10］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5 册）［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1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苏维埃运动（1927-1931）（第 9卷）［M］.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

［12］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6 册）［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13］共产国际执委会致共产国际执委会远东局电［J］.中共党史研究，1988，（2）.

［14］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 7 册）［M］.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15］中共中央书记处编.六大以来党内秘密文件（上）［M］.人民出版社，1981.

［16］张培森.毛泽东为何看重张闻天［C］.纪念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学术研讨会入选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