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继光
(中北大学体育与艺术学院,山西 太原 030051)
学校武术教育发展的路径探析
宿继光
(中北大学体育与艺术学院,山西 太原 030051)
在全球化的浪潮下,学校武术教育的发展状况令人担忧。基于此,我们对学校武术教育功能所进行的剖析对学校武术教育如何摆脱困境就具有特殊的意义。文章从武术教化功能、文化功能、艺术价值这三个同位而一体的功能价值出发,对学校武术教育进行重新的理论与实践的构架,以期探索一条真正的中国武术传播的坦途。
武术 教育 文化 艺术
19世纪中叶,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天朝上国”的清帝国的大门,古老的华夏文明也由此而被动地开始了自己的近代化历程。为寻求救国图强之路,许多有识之士都把希望寄托在可以“强身”“健体”的传统武术上。在他们看来,武术在近代中国不仅是洗雪耻辱、振兴中华的良药,同时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的象征,因而被奉为“国术”之尊,备受推崇。[1]1905年,清政府下令废除科举兴办学堂,流传千年的武举制度也就此终结,武人入身仕途的道路由此而被终结。这也直接促使武术存在方式的急剧变革。1915年,国民政府明令“各学校应添授中国旧有武技,此项教员于各师范学校养成之”。[2]至此,武术始以身体教育的形式进入学校教育领域,从而开始了以西方体育教育模式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文化景观。
历经一个世纪的沧桑巨变,中华民族已傲然于世界东方。炎黄子孙以实际行动回答了1908年《天津青年》杂志刊登的三个问题:“中国何时派运动员参加奥运会?中国运动员何时获得奥运奖牌或金牌?中国何时举办奥运会?”[3]时至今日,奥林匹克运动已风靡全球,并且正在以一种特定的娱乐化方式向世界传播西方的普世价值观。但由于中西文化巨大差异性的存在,我国的“学校武术教育的发展现状却令人担忧,学校武术教育在一个全面西化的身体教育场域里‘惨淡经营’”。[4]这一现状发人深省,使我们不得不认真审视学校武术教育的出路,而探讨学校武术教育的出路,就只能从其功能与价值谈起。唯其如此,我们才可能从本质上抓住学校武术教育的灵魂,从而为探索其进步提供最具价值的参考。
“武”自其产生之日起就是我国古代学校教育的重要内容,夏代的学校“庠”就以习射为主要内容,商代的学校“序”除了习射外还兼学武舞,而周代以至春秋在学校教育中教授的“六艺”,“射、御、乐”也明确含有“技击”的因素。在这个教学过程中武术并非简单地只作为搏杀之术授之以人,而是将武术纳入道德伦理的范畴,教人以德。“习武先修德”,武术作为文化体系甫一形成就开始显示出其作为教化育人的功能的存在。
“文以载道,武以观德”。从中华民族进入文明社会以后,从中国武术走上历史舞台伊始,习武者习武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致人”,而是为了“不致于人”。“止戈为武”、“射以观德”从文化观念层面体现出一个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社会价值观和道德观。当然,我们必须承认:在冷兵器时代技击是武术不可质疑的主要功能之一。武术在战争中的功能也毋庸置疑,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武术追求的至高境界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无疑为中国武术的价值观提供了直接的佐证。即便是在万不得已,必须要比武较力时也讲究“先礼后兵”、“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5]武术追求的终极价值是“武以成人”,关注的是人生命的质量,致力于优化提高人的生命与人格的完美。武术的全部都在围绕着一个人,成就人才是武术真正的、最终的目的。[6]
如果说习武的目的是为教化育人,那么习武的过程更是如此。武术浸淫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形成了一种追求过程的文化。在这个过程中,习武者以宗亲血缘纽带维系着彼此间的关系。冯友兰先生认为,“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是伦理,不是宗教”。在这个伦理型的社会当中,武术以一种血缘或近似血缘的关系传承,“从而形成了与‘父’同构的师和与‘儿’同构的徒”。[7]“师徒如父子”,一句简单的拳谚折射出传承双方的“家庭身份”。中国的家庭伦理道德规定了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一是互尽义务,一是单向服从。所以,在传统武术的传承过程中,师父要口传心授、言传身教;徒弟自然要“尊师命,守师训”。这样的传承范式更注重于道德修养,重视人际关系之间的温情。
俗话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若要领略武学的真谛,必须有持之以恒的精神。“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拳打千遍其意自现,拳打万遍身法自然”、“久炼为功,搁下稀松”。这些拳谚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道理,就是“功夫依苦练,奥妙赖深思”。传统武术注重的是“格物致知”的实践理性,只有“感同身受”,才能有所体悟。而在这样一个“行之维艰”的习武过程中,强调的是坚韧不拔的意志品质,折射出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文化精神。“中国武术不同与西方体育,西方体育是享受结果的一种文化,中国武术则是一种追求过程的文化”。[8]不论是体验太极拳“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的过程;还是达到形意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化神怀虚”的三层功夫,都是水滴穿石,非一日之功。所以,在追寻武学真谛的过程中只有持之以恒才是唯一法门。实践证明:“中国武术远不是一种简单、孤立的技击技巧和健身活动,而更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不息的人生态度和一种对自强不息精神的人格追求”。[9]“拳之一艺,虽是小道,然未尝不可即以小见大”。[10]“习武贵有恒”,“艺无德而不立”,武德与武功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由上可知,作为文化存在的武术从来都体现出教化的功能,这既是对中国古代学校教育和传统传承方式对武术传播的总结,也是对当代学校武术教育的基本要求。而反观我们目前的学校武术教育,一味将技术传承作为武术教育的起点与终点,教化功能得不到更好的传播与体现,这就使学校武术教育的基本价值不能得到有效体现,其效果自然也就大打折扣,很难呈现出应有的社会效能。
“当今时代,文化越来越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越来越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11]文化实力已成为继军事实力、科技实力、经济实力之后衡量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指标,文化安全正在成为国家安全的一个重要的方面。从文化安全的语境来思考武术作为弘扬中华民族尚武精神的载体无疑是最为适合不过的,因为:潜伏在民族灵魂中的尚武精神,要比千万道万里长城更能保家卫国。
“文化的基本特征是民族性,民族文化是民族存在的标志”。[12]“温总理,您会武术吗?”这是一个美国孩子对中国总理的提问,在他们眼里,作为武术发源地的中国,人人都应会武术,人人都练武术。显然,武术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古老国度的文化标志。然而,在强劲的“西风”下,拥有这种文化标志的人越来越少。虽然我们期待季羡林先生所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我们还无法预见这一时刻何时到来,耳闻目染的却是在全球化的浪潮下,西方强势文化席卷全球。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国人应该认识到学校教育对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和一个民族兴旺发达的重要性。
在人类历史中,文化通过教育这种社会遗传方式延续下来。教育作为文化传承、交流、融合、传播、创造的主要途径,理所当然地应该承担起时代赋予的发展文化的重任。然而,在全球化发展过程中,“更快、更高、更强”成为全球体育的主旋律,民族传统体育处于伴音角色,这种全球性体育文化架构成为当今世界体育的大体格局,实质上体现出的是以西方体育文化为主体的全球化趋向。我国虽然文化资源丰富,但不是文化强国,要实现和平崛起,文化的力量不可忽视。在后现代面前如何对待民族传统文化,是我们这样一个武术文化传统十分深厚的国家必须直面的课题,而承此重任的学校武术教育自然更应备受重视。在各级学校广泛开展武术教育,不仅可以充实学校体育的教育体系,有效增强学生体质,提高学生身心健康水平,还能弘扬民族文化,从小培养学生的民族意识、民族精神和爱国情怀,弘扬民族意识和精神。实质上,这是对学生进行教育最为重要的方面,学校体育不仅应教给学生知识和技能,更要灌输一种思想、一种意识、一种精神文化。
当前,各种外来武技文化并不是一种简单的身体活动方式而已,而是一种文化的渗透,一种新的价值观、思维方式的熏陶,是一种文化的侵吞,长期的结果必然是中华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的淡漠。[13]面对外来武技的冲击,学校武术教育应坚持“术”、“道”并重的原则。诚然,在教学过程中技术与文化具有对立性,但是这样的对立性是相对的,不能否认其间存在的相适应、相协调和相促进的统一关系。面对武术教学将技击与民族文化分割开来,分别承载的局面,武术教学如何吸收和弘扬武术的优秀文化传统,如何摒弃不适应时代需求的文化传统,解决好武术教学自身现代化问题,使武术这项民族传统文化的传统性进行创造转化,从而适应和促进国家现代化就成为具体而迫切的问题。
文化,是一个民族精神和性格的形象写照,它承载着一个民族的历史与精髓。武术根植于中华文化沃土,是传承华夏文明的重要载体。故此,我国的学校武术教育之路任重而道远。
“在古希腊,艺术和体育看做是体现身体和心灵和谐的完美合作伙伴”。[14]中国武术兼有二者之功能,它是一种以肢体语言诠释和谐的艺术。武术来源于对格斗技术的经验积累,浸染中国传统文化的武术在漫长发展过程中经过不断升华,演变为一种表达技击意境的东方艺术。
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武术先辈们将生活中的各种攻防格斗技法,“在实现了艺术的升华后,最终形成了体现攻防进退、动静疾徐、刚柔虚实、内外合一等规律的,具有‘意象’表征的武术动作”。[15]这些动作“情技交融、神形兼备、离形得似,融入攻防技术之中。思境相融,既源于攻防格斗之技,又高于攻防格斗之真”,[16]如洪洞通背拳中的懒扎衣,取其定式外型,撩掖战袍备战之姿,暗含大将临敌从容不迫之态。“在似与不似之间”为我们留出了想象的空间。正如一幅意蕴幽深的中国画,体现的是一种意境美。这种意境美一方面来自演练者对动作攻防含义的理解与身体姿态的高度配合和节奏的处理以及艺术表现手法;另一方面来自武术套路浑厚、雄壮的气势和身体运动的特殊形势等给人以无限想象的美悦境界。常言道:“形美感目,意美感心”。武术套路所体现的攻防含义并非是照相机式的再现战争场景,而是将习练者的情感和感受融于技术当中,是一种写意的表达。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言:“单纯追求细节精确的绘画是商业画家们之所为,而真正称得上是艺术的绘画应该致力于表现精神”。中国艺术家的最高理想是把景物的精神气韵传达给我们,以唤起我们情绪的共鸣。形意拳的“形随意转,意至形生”;太极拳的“用意不用力”都讲究内外兼修、以形传神。众多武术拳种“拳虽不同,理从一贯”,均是以具有攻防含义的技术动作为素材,通过手法、眼法、身法、步法的协调配合来传情达意的。长拳中的“打虎势”是一个定势,“形”虽断却“意”犹连。此时习练者眼神应凝视远方,表现出伺机待动的神态,就像阅读一首美妙机智的禅诗,话讲完了,韵味还在,言已尽而意无穷。中国艺术家把这种技巧称作“意在笔先,画尽意在”。这种“形断意连,势断气连”,“形断意不断,意断神犹连”的形态,体现了中国武术“以形写意,得意忘形”的艺术特征。
东晋书法家卫夫人认为,在书法艺术中“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撇,陆断犀象;折,百钧弩发……”这些比拟并不限于形象的相似,同时也指出质地的仿佛,因为撇不但要像犀角象牙的外形,并且要使人感到有犀角、象牙的坚硬锐利;折固然要象弩弓的弧形,也要使人感到有弩弓矫健的弹性……在形意拳中,劈拳其形似斧,有劈物之象,取其锋利之意;钻拳其形似水,曲曲流行,无隙不入,有令人捉摸不着之意;崩拳似箭,有射物之意,身如弓弩,拳似箭……在演练时“心意诚于中,肢体形于外”,不仅要“象形取意”,同时还要“取法为拳”。中国武术通过肢体语言诠释了中国艺术的“气韵生动”。
无论是轻灵柔和的太极拳,还是严密紧凑的形意拳,在我们关注武术的“神”的同时亦不可忽略“形”的存在。正如《笔势论》认为,书法作为一门艺术,虽然已超越了文字形式的格局;但是书法仍是写字,不能脱离文字。无论它如何超越文字体系,它仍是与文字体系不可分割的。“这么一种超越文字又不舍文字、抽象又具象的艺术,成了中国书法的特色”。[17]如同书法,武术同样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而存在,这种存在更多体现在套路的编排和演练中。尤其进入21世纪以来,人们对于美的追求更加突出,这就为武术艺术价值的体现提出了新的课题:如何在传播过程中更体现出艺术的美。这无疑也将是未来很长时间内我们必须予以关注的课题。作为传播武术主要形式的学校武术教育显然责无旁贷。而且,关注美的武术教育显然对当前学校武术教育走出困境也是一种有益的思路。毕竟,步入后现代社会的人们对美的追求将更加执着,而传统的技击理念显然已无法再现曾经的辉煌。所以,当前的学校武术教育更要注意从“美”做起。
当前学校武术教育的困境既有中西方文化冲突的影响,更有我们对中国武术如何走进学校把握的失误。尤其是后者,由于我们无法对武术进入学校进行正确的把握,所以在武术走进学校的百年间,我们一直未能确立一个一以贯之的体系,而是或技术、或文化,更重要的是,由于传统价值观的影响,技术的传承从来都作为学校武术教育的基本范式,而这显然与当今社会无法形成“和谐”,从而导致了困境的出现。基于此,我们对学校武术教育功能所进行的剖析对学校武术教育如何摆脱困境就具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我们只有从教化功能、文化功能、艺术价值这三个同位而一体的功能价值出发,对学校武术教育进行重新的理论与实践的构架,才可能真正使中国武术文化的传播走上一条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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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Approaches of School Wushu Education
Su Jiguang
(School of Sport and Art,North University of China,Taiyuan Shanxi 030051)
In the waves of globalization,school Wushu education is facing serious conditions.The paper does the study on the functions of Wushu education,tries to find how to get out of present dilemma.The study does the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of school Wushu education and its practice from Wushu functions of education,culture and art value,hopes to find some effective and feasible approachesof Wushu development.
Wushu education culture art
G85
A
1004—5643(2011)06—0005—03
宿继光(1978~),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民族传统体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