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病阴影下的士子心态 ——以乾嘉常州诗人赵怀玉为例

2011-08-15 00:44伏涛
文艺评论 2011年6期
关键词:士子诗派常州

伏涛

贫病阴影下的士子心态
——以乾嘉常州诗人赵怀玉为例

伏涛

赵怀玉(1747-1823年),字亿孙,号味辛,又字印川,江苏武进人,尚书申乔四世孙。“毗陵七子”之一,乾嘉年间常州诗派中重要诗人。著有诗文集《亦有生斋集》。乾隆三十年(1765年)春,高宗四巡江、浙,奏赋行在。四十五年(1780年),又南巡,召试,赐举人,授内阁中书。出为山东青州府海防同知,署登州、兖州知府。丁父忧归乡,遂不复出,终于家。李廷敬延葺《宋辽史详节》,阮元、伊秉绶复延葺《扬州图经》。后主通州石港讲席6年,很受诸生爱戴。怀玉“性坦易,工古文辞,尝自言不敢好名为欺人之事,不敢好奇为欺世之学。恽敬称其文无有杂言诐义离真反正者。”①他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然家道中落,又值风雨飘摇的社会转型期。除了与妻子张蘋伉俪能诗,多素心之交外,赵怀玉遭遇了士子可能遇到的几乎所有的困境,《收庵年谱序》自述生平曰:“予生长江南为男子,身承累叶通显之后。天之所以待之者不可云薄矣。家世读书,少即从事铅椠,顾夙婴疢疾,质又驽下。”②“自念生平,或惊于火,或厄于水,或堕于马,或覆于车,病困之而几于死,人恶之而欲其死,其可死之道盖非一端。”③纵观赵怀玉一生,实如黄仲则所言:“一身堕地来,恨事常八九。”④孤独之中的灵魂是自由的,海德格尔曾说:“孤独把灵魂带给个体,把灵魂聚集到‘一’之中,并因此使灵魂之本质开始漫游。孤独的灵魂是漫游的灵魂。它的内心的热情必须负着沉重的命运去漫游——于是把灵魂带向精神。”⑤诗歌是诗人心魂的抒露,是其生命的结晶。真性情的赵怀玉在其诗作中饱含着真实的生命体验,通过解读其诗歌,我们可以洞悉赵怀玉的心灵律动,寻绎乾嘉年间常州诗派的普遍心态。

一、人无贵与贱,要取意所适——自适之心

诗人的心理往往是诗意化的心理,寻求自适是诗人普遍的心理祈向。乾隆中后期、嘉庆年间是封建社会的转型期,值此“山雨欲来风满楼”⑥的风云际会中,敏感多情的诗人对时代的潮汐感同身受,这在其诗歌中有着十分明显的体现。封建社会趋向末世之际,诗人一方面义无反顾地试图担荷时代赋予的重任;另一方面,又希望躲进自身的象牙塔,逃避现实的苦难,寻求宁静与安逸。末世症候乃文人自适情绪滋生的温床,这在诗歌中体现得最为明显,赵怀玉的诗作即是显证:“人生难得颜长酡,春风那及秋风多”⑦,“吾侪行乐无远谋,但向生前计杯酌”⑧,“我能狂歌未觉贫,况复酒脯偿精神”⑨。一醉解千愁,诗人试图在酒精的麻醉中消极遁世。“及时行乐休逡巡,坐上况多华发人”⑩,“望奢空慕万间厦,别促聊倾一杯酒”(11),“俯仰即陈迹,回头异盛衰。得酒如不饮,徒嗟心事违”(12)。念及人生短暂、生命无常,诗人不禁产生及时行乐的想法,这既是对现实苦难的逃避,也是对理想中的人生乐土的向往,同时亦源于“人贵适性情”(13)的追求自适心理。赵怀玉本非消极遁世之人,他对生活投以巨大的热情,积极参与社会,广泛交际,“颇侈结交广,不厌人事稠。矫首青云端,接踵皆名流。”(14)他以友朋为性命,这既源于常州士子“康爽尙气谊”(15)的真性情,又是对人情荒漠的逃避,“生死见交情,贵贱交情见”(16),同时也是对“杂坐谐谑作,忘形礼数删”(17)这样无拘无束生活的向往。贫病困窘让人渴望着被爱,渴望人情的温馨,赵怀玉亦如此,“自此缔深契,忘形豁胸肝。”(18)独立不羁,不愿依附权贵乃常州士子普遍性格。“依人去住不自由,身与桔槔同俯仰。”(19)各遂其性是诗人天性,强项行为亦自适使然。赵怀玉《五马来》云:“天生强项岂因人,黄阁朱门非所恃。”(20)《偶成》亦云:“何怪趋若鹜,炎热皆因人。英雄困蓬茅,贾贩登荐绅。通塞亦偶然,己矣甘沉沦。”(21)这与赵翼的“芒鞋不称朱门步,羸骑羞随绣幰鞭”(22)、“平生性不因人热,任尔乘权气郁蒸”(23)甚为相似,在人格操守彼此极为相像。颇具麋鹿之性的赵怀玉不甘心做“笼中鸟”,愿意为“野云鹤”。从《将出都门述怀兼别同志》所言:“赋性本麋鹿,任客呼马牛”(24)与《题李舍人鼎元登岱图》所云:“自嗟麋鹿性,分合老南亩。胡为抛莼鲈,枉计逐升斗。颇怪谪仙人,抱才亦未偶”(25)可以看出诗人对怀才不遇的感喟与对自由生活的向往。黄仲则在《写怀示友人》中亦云:“宝马不恋粟,男儿重横行。如何二三子,各为辕下鸣。”(26)赵怀玉诗云:“能闲终是福,天许遂游踪”(27),“此心早欲赋闲居”(28),安闲的生活是诗人的期盼。赋闲后可以过“细斟家酿为亲寿,暇检农书卜岁穰”(29)的惬意生活,可以结社吟诗,“频年似此为欢少,欲老枌榆号醉吟”(30)。结社吟诗是诗人喜欢的生活方式,赵怀玉曾经参加过不少诗社,据《味辛斋吟社七集》“乡有数君枌社幸,人符七集竹林贤”(31)可以看出赵怀玉也曾组织过诗社。除了参加或组织诗社外,作为多病之人,他最直接的自适之道即是养生。

乾嘉常州诗派中,多病者不少,其中最为典型的就算赵怀玉、钱维乔、黄仲则、王采薇,其中黄仲则不注意摄生,以致于英年早逝。王采薇则主要是因为体质虚弱,加之生育致病,又伤心过度,只活了24个春秋,在乾隆盛世天空中一闪而过,在女性诗坛上却留下很深的印记。赵怀玉与钱维乔则比较注意养生,养生之道贵在安心,“安心第一养生诀,此身以外胥宜捐。”(32)

赵怀玉生活创作在清中叶,封建社会到乾隆中后期、嘉庆年间开始走下坡路,渐露末世气象。诗人的心往往十分敏感,赵怀玉生活困窘,体弱多病,这使其心弦更加脆弱,对生活中的诸多不平颇为反感,但作为百无一用的书生,其呼声十分微弱。他既不能改变现实,也难以适应现实,于是只能逃避现实,去寻找宁静的心灵空间。乾嘉常州诗派中的入仕者大多中途归隐,这除去常州士子独立个性外,亦与官场腐败有关,“不如归去”乃正直士子无奈的选择。其“莼鲈之思”、“马少游情结”中皆有寻求自适之因素,逃避世俗尘嚣以获得片刻的逍遥,“孤云与飞鸟,羡尔各忘还”(33),“马蹄踏遍长安花,未抵幽栖日经过”(34),“得闲何必待悬车,果遂平生早结庐”(35),退归园林,享受烟霞之趣彷佛是疗救心灵创伤之良药。“结习烟霞未肯删”(36)的赵怀玉在诗作中多有对田园之乐的向往,对烟霞之趣的向慕,“当头珍重家山月,几度都从客里看”(37),“何当浣缁尘,山椒结茅屋”(38),“一片青山两行柳,乱蝉声送客车归。”(39)对田园之趣、山林之乐的向往乃常州诗人诗心体现,其中既可见诗人浪漫情怀,亦透露对世俗琐事的极端厌倦。以此为镜,可以管窥乾嘉年间士子心态与社会风气。

二、人生岂瓠瓜,焉能久沧江——功名之念

儒家鼻祖孔子云:“吾岂瓠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40)儒家的入世思想始终占据封建士子心灵世界的主要位置。赵怀玉出生于科宦世家,在其身体里流淌着依恋功名的血液,他对生前事、身后名的思考甚多。“人生岂瓠瓜,焉能久沧江。茫茫名百年,滚滚血一腔”(41),“丈夫意气重横行,封侯庙食皆由此。”(42)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江郎才尽髀肉生,退身江海真无用”(43),“出处两无就,心期向谁白。桑榆我已晚,搔首自怜惜。”(44)“三不朽”是封建士子一生的心仪与追求,“立功与立言,有一已不朽。”(45)此论良是!赵怀玉本是有志立德之人,这是士子人生的高标。常州诗人不仅致力于文章,而且十分重视道德。“经师人师世争仰,桃李补向衡门载”(46),对人师的仰慕即是对道德的重视。“立身莫大于忠孝,传后莫重于文章”(47),忠孝、文章的并重在乾嘉常州诗派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在他们的诗学主旨中即是对品格的强调。赵怀玉忠清粹德,颇有操守,遇事不苟。他论诗交友重性情,“论诗如论心相知,性情不见胡庸辞。”(48)诗人仕途上的不畅影响其立功理想的实现,赵怀玉虽为风尘俗吏,却兢兢业业,努力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甚为可惜的是官阶卑微,难有大的建树。“男儿生已不成名,垂老驰驱安所用”(49),“辛苦功名晚,驰驱南北身”(50),这是功业无成、仕途绝望心情的流露。仕途不畅,立功难成,赵怀玉的人生目标很自然地转向了立言,“但有诗名尚千古,可知人不在官尊”(51),立言成其一生主要的追求。

乾嘉年间乃稽古右文的时代,黄仲则诗云:“方今幸值右文代,石渠众彦趋如云。”(52)“我生幸值文运昌”(53)是赵怀玉对乾嘉年间文化氛围的充分认识。有鉴于此,他与其他许多乾嘉常州诗人一样把主要精力集中在“立言”上,“归来置十笏,老作书中蟫”(54),“或者蕴经术,藉以泄期负”(55)。“结习仍文史”(56)的赵怀玉在诗中有言:“酸楚心情未破除,一丸聊藉注虫鱼”(57),“红蟫绿蚁我兼收,尽读奇书醉名酒。”(58)“学术勤匡鼎,岩泉著幼舆”(59),从这些诗句中可以读出赵怀玉人生志趣所在,他乃有志千秋之人,其立志著述之目的绝非藏之名山,而是传之后世。赵怀玉乃刻苦励志者,一旦锁定目标,即努力践行。“千秋述作早不刊,万丈光芒自应起”(60),这虽是赞许王鸣盛之言,却也是夫子自道语。我们可以从“各有名山争努力,相看犹是未衰身”(61)与翁方纲互勉之诗“著书各有名山在,那必高谈到古皇”(62)以及《送褚学士廷璋南还》其二所云:“此去著书宽岁月,好将不朽寿名山”(63)等诗句中看出诗人对留名后世充满信心。赵怀玉的“立言”不只是“注虫鱼”,还有吟诗,“渐减雄心慵走马,未除结习爱吟诗”(64),“身许自如真是福,老来漫兴只为诗”(65),“知是半身为结习,老来重写杜陵诗。”(66)由此看来,创作诗歌乃赵怀玉一生的喜好,即使为官作宰之时,亦以此为乐——“官闲且喜得新诗。”(67)乾嘉常州诗派中的仕子往往喜欢过“书隐”生活,其中最为典型的要数一代奇才孙星衍,此乃独特的盛世文化景观,也是常州诗人兼学人的必然现象,由此可以探究乾嘉常州诗派中“学人之诗”之成因。拙作《孙星衍“学人之诗”成因探赜》(68)中对此有所论述。

三、寂寞俱千秋,长星一杯酒——生命之思

阅读《亦有生斋集》与乾嘉常州诗人别集时即会发现赵怀玉与其他常州诗人相比有所不同,他对人生的思考显得尤为全面、深入。其生命之思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对生命短暂的恐惧。《古诗十九首》有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69)自古文人墨客,仁人志士多有对生命短暂的悲叹。黄景仁《客夜忆城东旧游寄怀左二》云:“人生百年如过客,那得欢游不回忆。”(70)诗人的敏感与多情更易于思考生命的长度,感叹人生苦短,“从来华屋皆山邱,青丝宝马疾驱过”(71),“可惜山邱人,不能久华屋。”(72)华屋与山邱间有时仅一步之遥,沉疴宿疾缠身之人更是如此,不经意间即可能抬脚跨出这一步,他们更容易想到生命个体都要面对的永恒困局——死亡。“华屋终归蔓草萦”(73),“一朝冰山颓,空望荷锸埋”(71)如此诗句中虽然充满悲观颓废情绪,却也真实道出士子的悲凉心音。“我尚识君青鬓日,如今白发不胜簪”(75),“我衰暗自惊,鬓凋难戴胜。”(76)前者是悯他人易老,后者是悲自身衰惫。在生命无常的叹惋中含蕴对生命个体行踪不定的感喟,对行色匆匆、浮生如寄的悲慨以及对人生沉浮难以捉摸的迷茫与痛惜。“行踪随断梗,世事等浮沤”(77)是“万物本逆旅”(78)的极佳注脚。想到逝者如斯,一方面,诗人不由地追忆儿童竹马的美好光阴,“最好光阴容易失,儿童竹马是神仙。”(79)另一方面,则又悲观地认为:“谁者轩冕谁蓬篙,苔生白骨并寂寞”(80)。

(二)对身后之名的思考。诗人在《崇圣寺》坦诚地说:“人谁不好名”(81),“物以见用悦,地亦逢时显”(82),“丈夫志四方,矧赖负米养。”(83)身处右文时代的赵怀玉,潜心著述既是从众之举,又有好名之意,其心血凝结而成的文字文章是他留名后世的资本。作为社会的精英,诗人有着非凡的抱负,远大的志向,有超出常人的自我认同感与鹤立鸡群的优越感,这是普适性的士子心态。赵怀玉出身于仕宦之家,日常交接对象多为社会名流,自身资质天赋很好,可谓人中豪杰。作为智者,其思想境界有别于常人,他对人生价值有着更多的思考:“愚者谋当前,达者虑身后。寂寞俱千秋,长星一杯酒”(84),“穷达且置之,所期在千秋”(85),“颇不嗤狂憨,免勉在千秋。”(86)志在千秋者往往不只顾念现世的名利,还要考虑能否名垂青史。赵怀玉对能否留名青史思考甚多,这与其家庭出身、自身所处环境以及生活的时代皆有关联。

(三)对生命缺憾的深沉思考。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曾经寄居常州的苏轼有词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87)赵怀玉亦云:“人事古难全”(88)。人生的遗憾实在太多,正如赵怀玉诗中所言:“尘世难逢开口笑”(89)。赵怀玉除生活困窘、疾病缠身外,更兼怀才不遇,仕途不顺,“底事莱衣轻脱却,十年依旧一衫青。”(90)苦熬场屋多年,仍一领青衿,“晚乃困名场,冷官非得已。”(91)其《六十初度自述》云:“磨蝎命宫身磨蚁,那堪出处两无成。”(92)在此人生困境下,诗人不由流露出失望乃至绝望的心声:“毕世未曾胸臆展,老犹跋涉早知难”(93),“涉世已知才是累,再生惟愿我无情。”(94)《自任家港放舟至福山》云:“但恃忠信俟利涉,人生何处非波涛。”(95)该句诗既有对自身忠信的自信,也有对人生风险的担忧。面多诸多苦难与不幸,诗人不由产生消极悲观的情绪,“但快眼前意,遑计身后知。”(96)乾嘉常州诗人强调真性情的表达,赵怀玉之诗强调品格的同时,性灵化倾向十分明显。“世间不少知名士,误堕风尘过一生”(97),这是诗人对人生诸多遗憾的深沉叹息,它与黄景仁的诗句“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著鞭”(98)一样是来自于诗人心底的悲怆。

除了以上三方面的思考外,常州诗人憨直敢言的个性,在《亦有生斋集》中体现为对世道不公的愤慨。

人生的诸多缺憾是由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与不正常的社会秩序造成的,和珅专权的时代可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99)。常州人固有的憨直之气在洪亮吉、孙星衍、管世铭、赵怀玉等人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一生磨蝎吾知命,万里骖鸾君即仙”(100),诗人在自慨自叹的同时对社会上不正常的现象作出深沉的思考。他在《逼仄行》中说:“君不见窃钩者诛窃国侯,修士寂寞甘山邱。茫茫者是名千秋”(101),“此中岂尽饥寒累,窃钩者诛窃国侯”(102),对“窃钩者诛窃国侯”的社会现状提出强烈的抗议。“哪识痴顽占长乐,一分巧惹一分愁”(103)这是庄子“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104)的翻版,是对士子怀才不遇之境的申说。有志千秋的诗人面对社会中林林总总的不正常现象,禁不住发起这样的牢骚,“杯可消愁乡可老,误人辛苦是残编。”(105)本来在“立功”难成的情况下可以“立言”,亦即“勋名外有文章著”(106),愤激之下却认为著书立说“误人辛苦”。“华屋忽生茅屋想”(107)是对现实极端不满情绪的表露。在风雨如磐的社会里,“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108)。在黑铁般的现实面前,一介书生显得孱弱无力,他们绝无回天之力,不能改变现状,只好逃避现实。面对生活中太多的反常,赵怀玉颇有看破红尘的意味,“人间富贵皆浮名,五福莫如寿最尊。”(109)如此愤激言辞乃诗人真心情的坦露,以此为镜,可以烛照乾嘉士子普遍的心态,反观社会式微期的风尚。

在乾嘉常州诗派中,赵怀玉可谓贫病交困的代表。贫穷与疾病是人生的双重困境,这在诗人的内心留下很深的伤痕。这一心境影响其诗心,以至于在诗作中有多方面的体现。本文从自适之心、功名之念、生命之思三方面进行论述。由此可知,贫病并至对士子的人生思考产生深刻的影响,既拓宽其思考广度,又增强其思考深度,同时还增加其思考的力度与密度。正因为此,在乾嘉常州诗派中,赵怀玉诗歌的思想价值,社会认知价值显得尤为突出。以其为个案,不仅可以促进乾嘉常州诗派的研究,而且可以洞悉乾嘉士子心态与社会风尚。赵怀玉的诗歌同道黄仲则诗云:“我曹生世良幸耳,太平之日为饥民。”(110)这是对所谓盛世深刻有力的反讽。与之相较,赵怀玉的诗歌对了解常州士子心态,认清乾隆中后期、嘉庆年间的社会现状颇有助益,堪称“信诗”,同时也是研究贫穷、疾病与诗歌关系的典型而又有益的个案。

①《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3403-13404页。

②③⑦⑧⑨⑩(11)(12)(13)(14)(15)(16)(17)(18)(20)(21)(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1)(42)(43)(44)(45)(46)(47)(48)(49)(50)(51)(53)(54)(55)(56)(57)(58)(59)(60)(61)(62)(63)(64)(65)(66)(67)(70)(71)(72)(73)(74)(75)(76)(77)(78)(79)(80)(81)(82)(83)(84)(85)(86)(88)(89)(90)(91)(92)(93)(94)(95)(96)(97)(100)(101)(102)(103)(104)(105)(106)(107)(109)(110)赵怀玉《亦有生斋集》,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63、63、531、433、434、544、482、555、579、476、374、281、430、643、290、281、475、417、401、300、353、347、351、351、386、394、394、350、349、307、426、352、404、513-514、556、407、398、65-66、291、589、289、461、395、376、426、502、364、386、299、395、320、342、417、328、281、644、459、101、331、576、568、403、346、508、399、402、424、330、605、426、517、290、322、376、403、421、483、424、509、550、538、525、411、536、266、616、507、566、517、488、507、615、493、539页。

④(19)(26)(52)(98)(108)黄仲则《两当轩集》,李国章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59、196、115、232、266、15-16页。

⑤[德]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49-50页。

⑥彭定球等《全唐诗》,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6085页。

(22)(23)赵翼《瓯北集》,李学颖、曹光甫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215、210页。

(40)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77页。

(68)伏涛《孙星衍“学人之诗”成因探赜》,《常州大学学报(社科版)》,2011年第1期。

(69)沈德潜《古诗源》,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88页。

(87)唐圭璋《全宋词》(第一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80页。

(99)金开诚、董洪利、高路明《屈原集校注》,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744页。

(104)郭庆藩《庄子集释》,王孝鱼校点,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10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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