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洁[九江学院, 江西 九江 332005]
迄今为止,哈金用英语创作,已经发表了五部诗集、四个短篇小说集、五部长篇小说。他是当代作为美国文学界接受的一位具有中国背景的英语作家。他用英语写作,除了《自由生活》之外的作品,都跟20世纪40年代至90年代的中国内地有关。自1996年至今,他的许多作品受到美国评论界的高度评价和推崇,并获得多项美国文学大奖。先后获得的美国文学奖项包括弗兰纳里·奥康纳小说奖(1996年)、美国笔会海明威奖(1997年)、美国全国图书奖(1999年)、两次美国笔会福克纳小说奖(2000年、2005年)等。
影响哈金写作语言的选择因素有多种。其一,在美国继续生存的需要。最初是为了找工作,也就是为了生存而写作。哈金决定以英文写作谋生与美国华裔文学自20世纪70年代至今受到的持续关注有一定的联系。继1976年汤亭亭发表了《女勇士》之后,在80年代末又迎来了美国华裔文学创作发展的高峰。1989年谭恩美出版的《喜福会》就成为当年美国的四大畅销书之一,并且连续八个月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同一时期的黄哲伦等新一代华裔作家的迅速崛起,给美国的华裔文学注入了新的活力。得到了广大读者与批评界的持续关注。在这样的创作环境下,哈金将英语写作视为创作方向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可行的。用英语写作既是一条追求谋生之路,也是一条追求成功之路。当时哈金的一些朋友都对他的目标感到惊讶,对他的成功表示怀疑。由于种种问题的存在,如需要在写作中确立属于自己的写作风格,初期对自己用英文写作的能力的自我怀疑,对一生很可能都要投入到英语写作当中的犹豫,所以,对哈金来讲,放弃汉语选择英语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其二,文学的理想。哈金曾经讲,“在美国生活下来,并不是太难,但是如何使存在有意义,则是非常难的一件事了。对于我来说,证明自我存在的独木桥,就是写作。”哈金选择用英语写作,有利于获得更多的思考与写作的自由。使用英语进行写作,脱离了早先的汉语语境,也脱离了东方中国的传统思维方式。英语使他与母语的氛围、过往的记忆保持一定的距离,减少各种思维上的束缚,从而更加理性地思考,更加冷静地写作。另外,到目前为止,美国最主要的文学语言依然是英语,选择用英语创作才能在美国文学界获得认可是必然的。在英美文学史上,有许多移民作家选择放弃母语,用英语进行创作,并取得了成功。如波兰的康拉德和俄国的纳博科夫就是典型的例子。康拉德在从波兰移居英国后,放弃母语用英语进行创作,取得了伟大的文学成就。纳博科夫在从俄国移民美国之后,也坚持用英语创作,并创作出了举世瞩目的作品。这些对哈金坚定用英文写作的信心都有正面的作用。
对于一个美国华裔作家来说,用英语写作并取得成功是相当困难的。哈金用英语写作,有助于英语世界读者对其作品的理解、接受与欣赏。哈金认为,必须努力成为一个重要的美国作家,然后才能在中国文学界获得一定的影响。哈金已经成为当今西方世界中书写中国故事的最重要、最著名的英文作家,他在中国的影响正在不断扩大。
哈金不喜欢华美的词藻,深信质朴也是一种美。他的写作很朴实,不卖弄花哨的文字与技巧。他写好的小说,一定先给妻子和儿子阅读,让妻子、儿子对作品发表意见。他总是向在美国成长起来的儿子学习最简单的说话方式和习惯用语,然后根据他的说法查找词典,进行修改。哈金认为,汉语讲究词藻美讲究造势,英语可以不需要这些,各种表达方式都容易被读者接受。哈金在接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时候曾说,他很感谢英文这个语言,感谢它的可塑性和灵活性,使得他能够用英文进行文学写作。
哈金的简洁风格受到过《圣经》的影响。哈金1993年在波士顿大学进入以色列作家阿哈龙·阿佩尔菲尔德的小说写作班。当时所用的教科书是《圣经》(新耶路撒冷版),哈金从老师与教材那里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后来,哈金购买了新国际版的《圣经》,它更加流畅。哈金喜欢《圣经》高雅庄重的文体,刚强诚实的风格,明晰简朴的感觉。哈金作为英语作家在语言上受益于《圣经》。
哈金的语言简洁,他用平缓、深沉、朴实、宁静的语调,详尽呈现了生活背后的悲哀、暴力、抑郁、麻木,展示了大量的卑微的小人物在僵化体制下的平庸无奈的生活。充满压抑,也饱含温情。这使他的小说拥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引起读者的强烈共鸣。
在小说的语言上,哈金从容地移植了大量的汉语成语、俗语、习惯用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杂糅的、异域的语言风格。当然哈金在把汉语中的成语转化为英语的时候,对成语是做了重新的解释和修改,从而既有利于产生语言的陌生化效果,也有利于英语读者理解。在哈金的作品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在描写思念故乡之情时,英语就翻译成了这样:Gold nests and silver nests,none is as nice as your own straw nest.(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在法官批评孔林时,使用了:love the new and loath the old(喜新厌旧);法官指责孔林,讲过这样一句话:If you had not done anything to be ashamed of,you would not be afraid of a ghost knocking at your door.(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战争垃圾》中,俞元说过一句话:If we’re alive,we’re Chinese men;if we’re dead,we’re Chinese ghosts.(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像此类表述即使用英语翻译过来也具有强烈的汉语特色。这些谚语是我们中国人鲜活的日常口语的组成部分,也是我们中国民俗与悠久历史文化积淀的产物。而这些贴切生动的表达,可以反映出作者对故乡的往事与文化的了如指掌,可以展示出作者在词语选择上的从容不迫,可以突出作家的移民身份。对于美国读者来说,而且具有疏离效果,带有一定的新奇感,能够增强作品的趣味性,产生一定的异域效果。
哈金在英语小说中加以特定时代的中国文化符号,达到了陌生化的目标。哈金身处两种文化和语言的交界处,他坚持使用直译的策略,努力寻求自己在英语世界的位置。例如,bound feet(裹脚),child bride(童养媳),mah-jongg(麻将),Red Guards(红卫兵),self-criticism(自我批评),the barefoot doctor(赤脚医生),victory park(胜利公园),song-and-dance ensemble(载歌载舞),直译的翻译策略,带英语读者走进一个原汁原味的现代中国,帮助人们感受现代中国的个人生活,帮助人们认识中国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的特色,感知中国与西方世界的巨大差异。这种差异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猎奇的效果。通过阅读哈金充满了中国文化特色的文本,使英语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除他们的生活经验之外的不同的文化、习俗的窗口。更加有助于他们形成对文化采取多元态度的认识。
在文学创作过程中,哈金有意无意地让他的小说打上了鲜明的个人烙印。就像他曾经讲的,“和那些美国文学界的‘正规军’相比,一个母语不是英语的作家和他们有着不同的任务。我们面临和考虑的问题是:我们在创作过程中如何去丰富英语文学、如何去形成自己独有的风格和文体。或者换句话说,我们应以一个异族的身份和角度来表达自己,并将新的活力注入到英语文学中”。因此,通过不懈努力,哈金的小说既有语言的平实,亦有文笔的冷峻;既有体制的冷酷,亦有人性的温暖;散发出浓厚的异域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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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田富山,秦赤军.美国华裔文学中的“另类”——哈金[J].时代文学(上半月),2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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