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蕾[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天津 300074]
1.古巴领袖——偶像格瓦拉 格瓦拉1928年出生于阿根廷一个声誉卓著的家族,1952年他正在攻读医学时休学一年环游整个南美洲。在这次旅行中,格瓦拉开始真正了解南美洲的贫穷与苦难,他的国际主义思想也在这次旅行中渐渐定型,认为共产主义是解决当时拉美种种困难的唯一途径。格瓦拉成为马克思主义革命者和古巴游击队的领导人,在他的帮助下,卡斯特罗在古巴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切”是古巴人民对他的亲切称呼。而后格瓦拉又为了全世界的革命事业而毅然放弃舒适的家境,重返革命战场,1967年格瓦拉战死于玻利维亚。
切·格瓦拉作为一个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伟大革命者,成为20世纪60年代中国年轻人崇拜的革命偶像,甚至成了划分中产阶级或者先锋知识分子的象征符号之一。切·格瓦拉牺牲后,他的肖像已成为反主流文化标志的普遍象征而全球流行,他也成为了第三世界共产革命运动中的英雄和西方左翼运动的偶像。
2.关于格瓦拉的文艺作品——符号格瓦拉 格瓦拉是荣辱参半的历史人物,他的日记、诗歌、回忆录在多国发行,关于他的传记、纪录片、歌曲以及电影也风靡世界。1976年在安德鲁·洛伊·韦伯①和蒂姆·莱斯创作的音乐剧《艾微塔》②(Evita)中,格瓦拉这一角色作为旁白者出现,尽管这个旁白的角色是虚构的,但足见格瓦拉在南美洲的政治地位。到上世纪90年代,格瓦拉的形象除了出现在戏剧、歌曲中,甚至印在了T恤、挎包、烟盒上,成为一种精神符号。《时代》杂志将格瓦拉选入20世纪百大影响力人物。进入新世纪,关于格瓦拉的文艺作品继续不断涌现。2000年由张广天、黄纪苏等人创作的话剧《切·格瓦拉》在北京人艺小剧场首演,给整个中国戏剧界带来了巨大的轰动效应。格瓦拉在1952年的南美旅行中所写的日记后来被出版,2004年巴西著名导演沃尔特·塞勒斯根据日记拍摄了史诗电影《摩托日记》。2005年中国女导演杨婷和八位女演员将话剧《切·格瓦拉》带到了韩国光州戏剧节。2007年《切·格瓦拉语录》首部中文版推出;演员蒋博宁推出独角戏《切·格瓦拉》。2008年著名导演蒂文·索德伯格完成了4个半小时的传记电影《切·格瓦拉》③。格瓦拉的身影出现在各种文艺作品中,从革命英雄偶像成为了革命符号。
2000年4月12日晚,由张广天、黄纪苏等人创作的话剧《切·格瓦拉》在北京首演。之后到2001年3月底,《切·格瓦拉》在国内五个城市演出七十五场。该话剧以格瓦拉的生平事迹为线索,对其不朽的革命激情与理想主义精神进行追思,也对革命者为之浴血而得来的新世界正在经历的种种变化进行了反思。话剧演出之后众说纷纭,短时间内在思想界、艺术界以及社会各个领域掀起了一场大讨论。
一方面,话剧《切·格瓦拉》重新为观众找回“理想”的坐标;另一方面,不同的价值观激发了思想界的争议。有评论说,“《切》剧不仅以激昂雄浑的舞台呈现打动了观众,更以文本当中对世态一针见血的针砭和对人心深邃悲悯的思辨,征服了现场观众。”④也有相反意见的评论同时提出,如2000年5月26日《羊城晚报·新闻周刊》署名桑地的一篇文章,围绕“今天该怎样看待格瓦拉这样一个人物”以及“如何看待革命行为和乌托邦理想”,对话剧的结尾提出质疑,指出“话剧只是展现了他无畏、献身的一面,而没有表现出他不合时宜和理想破灭的一面”。编剧导演的价值倾向性非常明显,但在观念上过于暴力。后半部过多的是编剧自己的思想宣泄,而缺少一种形式的中介来使这种思想达到一种艺术上的效果。同时也有人质疑该话剧的商业炒作。2000年5月25日《北京晚报》刊登了北京电影学院郝建教授的一篇评论文章《有人在叫卖红旗下的蛋》,质疑张广天的作品以“革命”或“理想”为旗号,辅之以过度的商业炒作。也有人质疑话剧的形式以及演员的表演风格与“‘文革’样板戏”颇为相似,甚至就连台词的风格也是高度“文革”化的。如有评论指出,“对‘文革’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很容易地从《切·格瓦拉》联想到《西沙之战》一类作品。因此当把《切·格瓦拉》称为一部激情诗剧时,会令人联想起‘文革’时期最为常见的那类曾经被命名为所谓‘革命浪漫主义’的特殊的舞台艺术作品。”⑤
尽管评论褒贬不一,此后北京、上海、湖南等不少大专院校戏剧团体将该剧作为重点剧目进行排演,剧中的许多经典台词也被人们广为咏诵,直接或间接地在中国引发了一场“格瓦拉热”。这一切让《切·格瓦拉》这部作品成为“2000年中国知识界十大事件之一”。
1.价值观:理想主义的复活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思想界产生很多变化。一方面欢呼“消费时代”的来临,一方面痛感消费时代所造成的思想麻木以及精神的萎靡。在编剧黄纪苏看来,“格瓦拉不是礼花式的政治明星,而是真正地体现了对正义理想社会不屈不挠的追求。”⑥话剧《切·格瓦拉》就是在这个叙事框架里讲述南美洲的一个英雄。该剧并非是以人物故事为基本叙事线索的写实剧,而是一出具有表现主义特征、着眼于主观表达的史诗剧。它以格瓦拉生平一些重要片段为载体,让它们和我们的现实生活发生意义的联系,借以抒发创作者对我们时代某些重大话题的感受和思考。该剧在弘扬为理想主义、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同时,不忘针对当今社会人们内心渐渐泛起的妄念进行嘲讽与鞭挞。因为它是在价值观的层面上谈一个当时的贫富分化造成的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所激起的更多的争议是在讨论价值观。论题的开放性颇具震撼力,从人种的不同到世界经济一体化,从革命的破坏性到泡沫经济的破坏性,从高级领导人的工作作风到小姐太太的美容追求,无不给予深切关注,并用独到的讽刺技巧对现实生活中的可鄙现象进行无情的抨击,重新唤起人们对于世界大同的梦想和对弱势群体的关注。
2.主人公格瓦拉:缺席的在场 黄纪苏和张广天在话剧领域是以探索者和实验家的身份出现的,他们当然不会用传统的话剧形式来演绎格瓦拉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此前他们已经创作过两部实验话剧《爱情蚂蚁》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尤其后者的内容和形式都与《切·格瓦拉》有相似之处。他们义无反顾地继续进行实验话剧的探索,本剧绝对的主人公格瓦拉,其实在剧情里面没有现身情节。格瓦拉始终象征性地缺席于具体的舞台情境,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场,但又无处不在。每一场讨论都是围绕格瓦拉,这个缺席的在场者以他的精神力量影响着观众。其他的人物角色采用简约的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的两分法,正面人物呈现英雄定位,对反面人物进行漫画式处理。演员们也都不是单一角色,一会儿是串场的小丑,一会儿是激昂的抒情者,一会儿又是格瓦拉游击队中的战士,承担着多种任务。这些手法都具有很强的实验色彩,营造出一种强烈而独特的戏剧氛围。
3.情节:碎片化 先锋话剧《切·格瓦拉》完全打破中国传统话剧注重人物塑造和讲究结构完整的惯例,既没有鲜明的戏剧人物,又没有传统的戏剧结构,甚至没有完整的故事,所有的情节都呈现出碎片化的状态。该剧虽然看起来是一个人物传记性质的话剧,但更多的是以格瓦拉的生平故事为由头组成的一个个论坛,探讨人性、革命、乌托邦、贫富、效率、历史、人种、网络、股票等问题。大量使用包括影像在内的现代戏剧常用的拼贴手法,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演出中把吟唱、诗歌、朗诵、对话、投影、形体造型等舞台语言融为一体,在感受思想冲击的同时,让观众耳目一新。
这是一部没有情节的话剧,以格瓦拉的生平为线索,处处呼应的却是当时的中国现实。它通过“二元对立结构”设计了两大群体在思想和观念上碰撞对抗。对愈演愈烈的官僚主义、个人主义、自由主义进行严厉的批判。它借助格瓦拉近乎完美的形象,借助格瓦拉身体力行的实践与毫不妥协的理想主义情操,以澎湃的诗情、浪漫主义的情怀,号召人们加入到完成格瓦拉理想的队伍中来。
4.语言:诗化的犀利 戏剧的表现媒介物是演员,或者说演员的身体和言语。话剧《切·格瓦拉》中人物台词的风格呈现出诗化的特点。舞台上正面人物以敏锐的触角和犀利的言辞对当前社会发展中存在的种种问题提出质问,将自己或者自己所代表的社会群体看做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坚定马克思主义思想而不容旁人分说的话语逻辑,都或多或少地会让人感受到“文革”期间常见的红卫兵风格。台词泼辣狠毒,独到的讽刺技巧令观众心有余悸。舞台人物的群体造型以及台词的语调,更强化了这一风格。正面人物昂首挺胸的舞台表演,亢奋激昂直至声嘶力竭的声调,在戏剧逐渐推向高潮时起到了特殊作用,营造出一种典型而单调的崇高风格。
该剧的台词在犀利中呈现出诗化风格,编剧黄纪苏从最早的《爱情蚂蚁》,到《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再到《切·格瓦拉》《我们走在大路上》,创造了一种凝练、简洁的戏剧形式和台词风格。如格瓦拉准备离开古巴时,对他的评说是:“再见了,安逸的日子。/再见了,富贵的日子。/再见了,沉湎的日子。/再见了,个人的日子”。这些台词成为那时年轻人流传的话语。
客观地说,《切·格瓦拉》上演以来,经历了社会的检验,也最终得到了中国戏剧界、思想界乃至社会的普遍认可,它不仅被国内外诸多评论定性为“中国当代戏剧作品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标志性剧目”,也被国内称为“批判现实主义的里程碑”。
① 韦伯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音乐剧作曲家,代表作《猫》。
② 亦称《贝隆夫人》,这个旁白者的角色是虚构的,因为格瓦拉与贝隆夫人并没有交集。
③ 《切·格瓦拉》由《游击队》和《阿根廷》两部分组成,该片获得第61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
④ 见评论《魅力独特史诗剧〈切·格瓦拉〉北京重新出发》,http://ent.sina.com.cn。
⑤ 傅谨:《理想与人道的二律背反——解读话剧〈切·格瓦拉〉》,李建军编著,十博士直击中国文坛,中国工人出版社2007年版,第160页。
⑥ 黄纪苏:《关于史诗剧〈切·格瓦拉〉创作及演出的一些情况》,《文艺理论与批评》200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