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忆[玉溪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云南 玉溪 653100]
⊙杨 玉[昆明理工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 昆明 650500]
作 者:徐忆,玉溪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教学;杨 玉,昆明理工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讲师,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与跨文化交际。
一、引言 理查德·杰弗里斯(1848—1886)是一位以描写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乡村生活和景色而驰名英国文坛的作家。他的作品栩栩如生地呈现了19世纪英国乡村生活及当时的习俗和文化。收集在杰弗里斯1884年出版的《田野生活》中的《捡橡果的孩子》主要讲述了一个乡村小男孩的悲剧故事。这篇作品深刻地揭示了当时的社会习俗是造成人性悲剧的主要原因。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是个私生子,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据说是饿死的,父亲是个酒鬼,不肯承担抚养责任,外婆最后养育了他。由于男孩私生子的身份使外婆蒙羞,加上他性格叛逆,因此男孩犯错后外婆常以棍棒管教。到了后来,外婆对男孩的毒打已不单纯是出于管教,而是变成了一种泄愤的习惯。有一天,男孩被外婆派去几英里外的地方办事,不小心淹死在运河里。人们都以为他离家出走了,没有人想过去找他。好些人在运河里看到过他的尸体,但是也没有人愿意把他捞上来。没人为他的死去而难过哭泣,冷漠的人们都认为像他这样的坏小孩,下场就该如此。
二、社会习俗的思想强制性 虽然社会习俗并没有像法律条文一样具有行政方面的强制性,但正如萨格登指出的,一项惯例不需要在任何方面对社会福利做出贡献,便能获得其道德力量。他认为人们之所以会选择遵从社会习俗,是受到利益的驱使。人们的行为往往遵循以下规律:因为大家都在做某事,你自认也会做某事,且在大家都在做某事的情况下,你的最好选择可能也是做某事。也就是说,一旦一个观念被大多数人接受并遵循,剩下的少数人,往往被迫也必须接受此观念并作为行为准则,即使这一准则并不真正是道德的。可以说,社会习俗虽然没有法律的强制性,但有时却比法律更具有毁灭的力量。
三、《捡橡果的孩子》反映的社会习俗和人性悲剧 《捡橡果的孩子》发表于1884年,正处于英国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这一时期的英国社会比较和平、繁荣。虽然科技在这一时期发展迅速,但宗教对人们的思想和社会生活各方面的影响仍然非常大。当时每个家庭都有《圣经》,每个星期天人们都去教堂,基督教教义对当时人们的思想影响非常大。基督教教义认为人类生来便有罪,即“原罪”。原罪又分为七种,包括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淫欲。在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将这七宗罪视为大不韪,特别是淫欲。
由于社会习俗是由大多数人所信奉的一些观念构成,而宗教在某种程度上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因此社会习俗与宗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由于宗教的影响,当时的法律、道德观念和社会习俗均将婚姻看成是社会的基石,是社会行为。在这种情况下,个人的一切有关行为都得考虑社会准则。一个人一旦犯了性方面的过错就意味着道德败坏,身败名裂。他们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特别是妇女,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被人唾弃。更有甚者,当时的观念认为妻子的贞操是丈夫的特权,只要是没有正式结婚,妇女失去贞操就是不洁,无论是在哪种情况下失去的。正因如此,小男孩的母亲也是当时社会习俗的牺牲品。她是“活活饿死的”①。这一切都缘于她未婚生子,给她自己和家庭带来了耻辱。至于她和那个酒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没有提及。因此,在她遭受生活苦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甚至是她的母亲。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但迫于社会习俗的压力,外婆只能如此。在习俗顽固,宗教盛行的时代,社会往往把一切不幸都归于女人身上。
郝涂根在分析《苔丝》时指出,虽然苔丝是一个近于完美的女性,但是由于被强奸而不幸失身,她所具备的一切美好品德统统被“失身”这一罪孽掩盖而失去光彩。在教会看来,苔丝是十恶不赦的淫妇,在世人眼里,她是伤风败俗的典型,从此失去了拥有幸福生活的机会。胡嘉荔也指出《艾菲·布里斯特》体现了当时欧洲人屈从于社会习俗而无视人性需求的社会现象。艾菲与人通奸被丈夫发现后,迫于社会压力,布里斯特夫妇拒绝将艾菲接回娘家。他们这么做并不是害怕和外界断绝来往,而是他们要公开表明自己的态度,要对艾菲的过失行为表示谴责,这样的决定虽然给他们留下了无尽的悔恨与悲伤,但是他们最终选择的仍然是屈从于社会习俗。在那个时代,人们往往选择信任、尊敬、顺从于宗教及社会习俗的权威观念,却不深究这些权威观念的内涵实质,只是屈从于它们的表面价值。
故事中宗教习俗对这个英国小乡村的巨大影响随处可见:“在她(外婆)的农舍里,一周举行两次祷告会,她在他们中间大声做祈祷,是这个宗教小团体的主要成员”;“宗教信仰使她凌驾于他人之上。我敢肯定她的信仰绝对名副其实。她甚至愿意带着那张严厉的面孔,穿着这身布衣衫舍身殉教”;“每星期天,经过这里去教堂的人都可以从窗前看到孩子坐在外婆那本打开的《圣经》前。他必须在那儿坐着,门锁着,在棍子的威胁下学习那页经文”。
故事通过描写外婆逼男孩“看”《圣经》的情景来暗示包括外婆和小男孩在内的许多村民都是文盲:“‘不错’,老太太说:‘他是不识字,但我也要叫他看着这本书。’”他们并不识字,由于缺乏必要的文化知识,村民们不具有深刻地领会基督教教义的能力,只能单纯地遵从教义的字面意义,全盘接受权威观念,无法深究它们的内涵实质,从而使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被宗教控制,最终导致了故事中人性悲剧的发生。作为社会习俗的受害者,故事中的小男孩外貌体态深深地刻印了这种受害的痕迹:“他额头紧锁——展不开的皱纹像橡树皮上的裂痕”。作为一个小男孩,他本应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然而他的生活充满了痛苦,甚至是在梦中,他也不能得到解脱。他的痛苦,不仅仅来自于外婆对他的毒打,也来自于村民们对他的歧视。在故事的开始部分,作者描写了外婆为了能教训小男孩,是如何背着一捆柴走了很远一段路专门来打他的:“这捆柴扛了四分之一英里路,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使老太太两次得手,狠狠治了他一下”。外婆为什么对小男孩如此残忍?村民们为什么如此歧视一个小男孩?作者紧接着给出了原因——小男孩是一个私生子。他的出生被当时的社会习俗认为是对神圣婚姻的亵渎。小男孩生性倔强而叛逆,在被外婆毒打后,他把捡到的橡果都丢进了池塘。正是由于私生子的身份和叛逆的性格,他被村民当做了坏孩子的榜样:“世界上没有再坏的孩子了:这个坏蛋已不可救药”。外婆每天对他的毒打伴随着他悲惨而短暂的一生。
四、结语 故事中的外婆看似可恨,实是无奈,她也是社会习俗的受害者。她是一位勤劳、正直、虔诚的农村妇女。她一生中从未做过损害名誉的事情,虔诚地信仰基督教并严格遵照教义生活,然而她女儿的丑闻给她的名誉染上污点,并使她受到村民的鄙视。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不得不放弃星期天早上去教堂做礼拜的习惯,以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者成为牧师布道的反面教材。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她在自己的农舍里每周组织两次祈祷会,并且大声做祈祷;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没有给予挨饿的女儿任何帮助而是任由其饿死;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尽到了管教的责任,她每天毒打自己的外孙,这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来自无知与当时社会习俗的压力。作为一位母亲和外婆,她爱她的女儿和外孙,他们都是由自己抚养长大的亲人。然而,外婆最终还是选择了屈从于社会习俗,造成了他们一家三代人的悲剧,外婆的所作所为都是由当时的社会习俗所决定的。社会习俗的影响无处不在,它不光控制人的行为,也控制人的思想。在当时的社会习俗压力下,人性受到压抑和控制,使人们抛弃了自己对孩子的爱,选择了服从于社会习俗,从而造成了《捡橡果的孩子》中的人性悲剧。
① 理查德·杰弗里斯:《捡橡果的孩子》,虞建华译,杨自伍:《英国散文名篇欣赏》,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文中所有引文均出自此书,其余引文不再另注说明。
[1]Sugden,R.The Economics of Rights,Cooperation and Welfare [M].Shanghai: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Press,2008.
[2]王胜利.向宗教及宗教道德观公开挑战——评哈代小说《德伯维尔家的苔丝》[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04):46-48.
[3]李华.从《织工马南》看乔治·爱略特的宗教道德观[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05):195-197.
[4]郝涂根.从《苔丝》看哈代对基督教动机论道德观的张扬[J].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04):76-79.
[5]胡嘉荔.艾菲的婚姻悲剧——试析冯塔纳的社会批判小说《艾菲·布里斯特》[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 ,(02):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