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
表姐舒云
◎刘林
舒云是我表姐,我和表姐生在一个山窝窝里,两家门对门,表姐比我早一百天来到世上。女大十八变,表姐出落得天仙似的,像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儿,我却越长越让人失望。我娘说我和表姐一个从黑土里拱出来的,一个天上掉下来的。
刚跨过十八岁的坎儿,我就被山里的一个黑小子看上了。娘乐得合不拢嘴,娘一眼看上黑小子,说山里女人嫁的是日子,过的也是日子。黑小子是过日子的人,娘不会看错人。我心里老大不乐意,可架不住黑小子的死缠硬磨,娘的怂恿,我一糊涂就咬牙嫁了。
娘的眼光没错,我跟黑小子过的是实在日子,可俺心里却缠着一丝丝遗憾。
表姐这只凤凰孤零零地栖在山村的树枝上,我的儿子都会在地上跑了,表姐的门前连上门提亲的人也不见。娘叹道,这山窝窝里的男人没一个敢娶你表姐,骨子里都觉得配不上,怕不会长久……
我跺着脚说,这山窝窝的男人都瞎了狗眼,心跟马蹄印里的水一般浅,我要是男人,生着法子把表姐给娶上门,疼爱她一辈子。
我喜欢表姐,常去表姐那儿,我喜欢挨在表姐身边静静地看着表姐,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看进去。表姐太美了,是那种纯净空灵的美……在表姐的身边我感到心格外安静。
表姐终于嫁进了城里。表姐的男人是城里一位局长的公子,大冬天他跑到山里打猎,看到正在溪边洗衣的表姐,盯着她看了半天,又一路跟到家门口。山里人都说表姐没有白长一张漂亮的脸蛋。
婚后的表姐不见星点变化,每次回娘家都是一个人静静地来,又悄悄地走。娘每次叹口气跟我说,你表姐是画里的仙女。我听不懂娘的话,不明白娘为啥连夸表姐时也跟着叹息。娘白我一眼说,这世上的事咋就不过你的脑子。
娘说的没错,我从小不太爱琢磨事儿,这世上的事太深奥复杂了,我这样笨的脑袋那对付得了。不过,那黑小子就喜欢我的笨拙简单。
表姐进城两年多,男人就和她离婚了。回娘家时表姐静静地跟家人说了离婚的事。我死死盯着表姐,表姐还是那么美,表姐的星空还是那么深邃璀灿……我恨自己不是男人,不能把表姐娶上门,疼爱她一辈子。我偷偷地跑到城里,找到那个娶走表姐的男人,我的巴掌抽在他的脸上,问他凭啥害表姐?那个男人痛苦地揪着头发告诉我,他太爱表姐了,不过他感到表姐这人太可怕,简直不像这人世间的人。表姐是一个完美的女人,美丽、纯净、优雅、善良……表姐时时让他感到自己身上的罪恶与丑陋,他对表姐又爱又恨……
我呆了。我想起了娘的话。我忽然泪如雨下,泪水狠狠地砸在心坎上,生疼生疼的,我灰头灰脸地回来了。我真恨自己不是男人。
两年后,表姐又结婚了。这回和表姐结婚的男人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婚后他陪表姐回了娘家,我悄悄地问他是不是真的爱表姐?他大笑着对我说,你放心,我不爱你表姐能和她结婚吗?我太爱你表姐了,我会一生一世爱她,让她幸福一辈子。
这个男人的话还萦绕在我耳畔,一年刚过,这个男人又离开了表姐。我攥紧拳头去找这个男人算帐。这个男人和第一个离开表姐男人的理由一模一样,他同样对表姐又爱又恨,在圣女般的表姐面前,他感到自己的卑劣……
我想起娘的叹息声,心格外地疼痛。
表姐一个人生活着,表姐格外恬静优雅地在都市里行走着。我常去城里看表姐,表姐还是那么优雅完美。
三四年后,表姐又结婚了。这回和表姐结婚的是一个跛脚的男人。这个跛脚的青年在巷子口摆了个修单车的小摊,表姐常上他那儿修车,一来二去,对方爱上了表姐,爱的死去活来。
让人想不到的是,表姐竟和这个青年结婚了。消息传回山里,大家都怪表姐太草率了,但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回,这个男人不会再离开表姐了。
娘却一声接一声叹气,说,你表姐是画里的人,这辈子遇不上一个真正懂她的人。我恨恨地跺着脚说,我懂表姐。
这回一年不到,那个年轻人就和表姐离婚了。消息传回山里,我冲着天空喊:表姐……我哭了,我痛恨自己咋不是个带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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