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文/黄三畅

头发

文/黄三畅

段琳琳是个浅黄头发的女人。段琳琳的浅黄头发绝对不是加过人工的，而是先天的，是从娘肚子里带来的。

打小时候起，段琳琳就因自己的头发是浅黄的而觉得很丑。是觉得丑呀，黄种人，天经地义，头发应是黑色，不应是别的颜色，是别的颜色就违背了公理，如成熟的西红柿应是红色，如果是蓝色，就是另类，卖不脱的。

段琳琳五官身材都是没得说的，因为是“黄毛”丫头，一般男人就嫌弃，就只有不一般的男人愿意娶。段琳琳嫁与的男人的不一般，在于他既有腿疾，又有眼疾。当然还是农民。因此他和段琳琳的家庭还远没达到小康水平，还在温饱线上徘徊，是可以理解的。

这天，段琳琳为温饱问题也上街来了，办完事要坐车回去，走到汽车站门口时，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这位小嫂子，头发卖吗？”拉着她的人问，是个中年妇女，样子是很和蔼可亲的。

“不卖！”段琳琳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头发丑，“不卖”，是一种自尊。她早听村里的姐妹妯娌说过，车站前面有人专门收头发，一绺头发比一把韭菜卖的钱要多一些。她也知道有些姐妹妯娌过几个月就要上街卖一次头发，把卖头发当作一种创收的手段。但她段琳琳从来没有卖头发的奢望，谁要我这样的黄毛呢。

“卖吧！我出个好价钱！”买头发的妇女说。

段琳琳问什么价。那人说，如果从她头上剪下的发丝有六寸以上，就付她多少钱。段琳琳心跳加快了：“别哄我！”那人发誓说，哄她的是什么什么动物。段琳琳就让她剪，要她尽量剪得长一点。剪刀贴着后脑勺，咔嚓几下，一绺浅黄色头发就捏在那人手里了。

一笔事先讲定的钱也捏在段琳琳手里了。

“过几个月再来剪吧！”那人嘱咐说。又遗憾地说，“可惜不是金色的，要是金色的价钱还要高。”

段琳琳知道，过两个月，是可以又来卖一次的，她的头发长得比较快，剪得齐耳以后，过不了两个月就披肩了。段琳琳以前是埋怨自己的头发长得这样快的。现在，段琳琳当然暗自祈祷，让头发比以前更长得快吧，——还长成金色的。速度就是金钱，颜色也是金钱啊。

世上的很多事情，是难以料见的。段琳琳卖了头发的第三天，早晨起来梳头时，竟发现头发又披肩了。段琳琳心里怦怦地跳起好高，当然是高兴和激动。这样“疯长”，是什么原因呢？昨天晚上洗头发，还是短得伤心的呀！揉搓头发时她心里还说，头发，你快快长吧！难道真能心想事成？“心想事成”是她家春联的横批，还没有褪色。就又把“怪事”告诉还躺在床上的丈夫。丈夫闻讯一跃而起，“哟，真的！那还不好？”她是把卖头发的意外收入告诉丈夫的。“哟！还更黄了呢！是金黄色了！”丈夫还有更意外的发现。“真的？”她把一缕头发拉到脸颊边，果然金光闪耀，就更激动了，说，“怎么出这样的怪事了！”

两口子就猜测怪事出现的原因，丈夫沉吟道：“难道是昨天吃了那些东西？”“那不过是一些吃剩的荤腥，还能是催头发的肥料、染头发的染料？”但猜来猜去，答案只是昨天吃了那些东西。

昨天吃了些什么？

昨天，他们家的邻居送来一塑料袋东西，说是一些荤腥。原来邻居的一个朋友前天被一个显赫的亲戚请去吃了一顿饭，而后带回大包小包的剩余物资，全家吃了一顿后没吃完，要臭了，就给了邻居一些，邻居有幸福与别人分享的美德，就给了他们家一些。那些东西有块状物有浆液，具体是些什么，他们确实不知道，只觉得味道不错。

“要是知道那是些什么荤腥就好了！”段琳琳说。

“我只吃出一点肉的味道，还有些什么，吃不出。”丈夫说。

不过丈夫还是走到邻居的朋友家，问他家的那个显赫亲戚住在哪里，说自己想去问一些情况。邻居的朋友说，他那个亲戚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没别的法子，段琳琳就只希望吃进肚子的“肥料”和“染料”不只是发挥一夜的作用，即希望自己的头发还能继续“疯长”并长成金色。

哎，诚恳地希望段琳琳心想事成啊。她一家能不能快速致富，在此一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