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潮乐弦诗十大套

蔡泽光 (广东省揭阳市潮剧团 广东 揭阳 522000)

广东潮汕地区，昔有九县一岛，古称潮州府（路、郡），简称潮州。1860年汕头开埠以后，特别是进入民国时期以来，汕头埠已逐渐发展成为潮州府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因而，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海内外潮人已经习惯将这一地区的称谓从“潮州”叫成“潮汕”。据有关专家论证，潮汕地区的民间弦诗乐是我国传统音乐中艺术成就较高的一个地方乐种，同时也是潮汕传统文化中最具代表性和最具历史文化价值的一个艺术品种。该乐种的乐曲、乐调、谱式、音律、旋法、板式、结构等，已自成体系并形成一套完整、协调、富有个性的规律。据统计，现存潮州音乐的弦诗、曲牌及吹套约有1000多首。

在潮汕传统音乐这个多品种的音乐族类中，潮州弦诗乐一直起着主导性的作用。例如潮州的大锣鼓、庙堂乐、外江乐（汉调）、细乐（筝乐）以及潮剧音乐等，无不吸取其养料或依附其中。当今人们在谈论潮乐时，已习惯将弦诗乐视为潮州音乐整个乐种的一个代表符号。而潮州音乐十大套（十首较为完整成套的传统弦诗），从某种意义上看，可以说是弦诗乐中艺术成就比较清晰的一个缩影。因此，从潮乐十大套入手，研究其内在的艺术规律，对传承和发展潮州音乐将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一、十大套

潮汕弦诗“十大套”是指弦诗乐中十首较为完整成套的传统乐曲，即：《昭君怨》、《寒鸦戏水》、《平沙落雁》、《月儿高》、《大八板》、《凤求凰》、《玉连环》、《黄鹂词》、《小桃花》、《锦上添花》。这些乐曲渊源古老，各自保留着古乐原来的命名，乐韵又呈古乐抒情多姿、典雅细腻的特色，民间艺人以能演奏十大套而引为自豪。

十大套的乐曲都是八板式变体套曲的结构形式。乐曲基本上都由同一宫调的曲子，通过变奏形式连缀而成，分“头板”、“拷拍”、“三板”三个部分，每部分固定为68板，结构严谨，曲调旋律抑扬有致，音乐形象意境独具地方色彩和艺术魅力。如；

1.《昭君怨》

该曲原为古琴曲，最早见于《琴操》和嵇康的《琴赋》，那时候称为《王昭君》。晋代为避司马昭讳之故，又改为《明君》。明代再改名为《龙朔操》。除此之外，《太古遗音》、《西麓琴谱》、《梧同琴谱》也有记载，虽名字不同，有署《昭君引》的，也有署《昭君出塞》的，但均属同一曲目。

该曲主要表现汉代宫女王昭君远嫁匈奴后，遥望故乡、挂念亲人的深切情怀。传入潮州后，成为潮乐一首著名的传统弦诗，以“重六调”演奏，板式与广东音乐的《昭君出塞》及江南的琵琶曲《昭君怨》较为接近，旋律也与广东音乐同名曲及江南琵琶曲《昭君怨》大同小异。乐曲情绪委婉，缠绵、凄美、幽怨、庄重。旋律结构紧凑，乐句齐整，节奏规律性强。全曲具有一种叙事体及歌舞曲特征，没有大起大落的波动旋律，这种手法正是我们所追求的一种欲扬故抑的内在美，格调含蓄动人。

2.《寒鸦戏水》

《寒鸦戏水》也是潮州弦诗乐的一大名曲。该曲原是唐宋时期一首伴唱弹词的曲子，后在流传中因曲比词更具意境，故弃词留曲，后传至潮州，再经艺人世代相承，逐渐转向地方风格，成为潮乐一首最具影响力的弦诗细乐。

《寒鸦戏水》，属“重六调”，全曲分成三个乐段，每段按句节划分出起、承、转、合四个乐句，并有长短句、戏答句的句式，具有古代诗词歌风的风格特点。全曲结构严谨，曲调用一个“戏”字把鸦与水紧紧连在一起，旋律、调性奇特多变。乐曲第一段为“头板”，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慢板乐段，曲调清丽委婉，冷隽凝重，主要用于表现霜冻水寒的特定环境；第二段利用前段素材，以“拷拍”变奏手法，通过简化音调、闪板起奏，即采用板后扣拍的手法，让旋律从后半拍起音，使乐曲呈现出活泼跳跃的情绪，以表现广漠寒鸦对蕴伏生机的大地的浓浓眷意；第三段采用热烈的“三板”，釀造轻快、流畅、热烈、活泼的旋律，使全曲形成高潮。高潮过后，再在几声不断反复的“3”音述说下，进入“1”音，结束全曲。乐曲集中展示寒鸦在水中追逐嬉戏的情景，借以颂扬敢于笑对寒霜的品格情操和不怕艰难、奋发向上的乐观精神，格调清新别致，自始至终尽呈潮乐的旋律色彩和调性特点。

3.《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原是一首古琴曲。最早见于1634年的《古音正宗》，现存琴谱刊载同名作品达百种。在华秋苹编的《琵琶卷》中，该曲定为68板体。后收入李芳园编的《南北派十三套琵琶新谱》，乐曲结构扩展为七段，并加上小标题《雁陈横空》、《霜天雁叫》等。该曲是近300年来广泛流传的乐曲，也是我国流传最广的古典标题音乐。它传入潮州以后，与本地民间音乐曲调互相渗透、融合，成为潮乐一首具有地方色彩的乐曲。

《平沙落雁》采用“轻六调”，曲调悠扬流畅，情感深沉内存，演奏时还模仿雁鸣之声，通过时稳时现的雁鸣，表现雁群落前在空中盘旋顾盼的情景。

在潮州筝曲中，该曲与《川山龙》连套，以增加轻快情景，乐句对比呼应，更加给人以雁群翱翔起伏、盘空顾盼之感。

4.《月儿高》

《月儿高》最早见于《弦索备考》，是拉弦、琵琶、筝的合奏谱。后成为一首著名的琵琶曲，曲谱收入华秋苹编的《琵琶谱》（卷下）和《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谱》、《养心轩琵琶谱》及《瀛州古调》中的《小月儿高》版本演化而来。它大幅度保留古乐曲秀丽、朴实、典雅、委婉的深邃意境。乐曲采用《重六调》曲。结构严谨，节奏、速度独创一格，风格淡雅，以抒情富有诗意的笔韵，描写唐明皇“游月宫闻记之音”，展示明月和银河的瑰丽图景，旋律幽逸、清丽，令人心旷神怡。

该曲在潮州弦诗乐中，既可单独演奏，也常常有人将其与“重六调”《北雁思归》一曲连套演奏，使其题久与思亲怀旧的情愫更相紧贴。

5.《大八板》

该曲原是一首古老的民间乐曲。由于曲调流畅，等等活泼，旋律优美而发展成为全国流行的八板曲体结构乐曲。而后又被各地加以改编变化为各种曲目，如《熏风曲》、《渔翁乐》、《天下同》、《八谱》、《十八板》等皆是。这些曲目基本曲调相同，只是板数上有所增减。

潮乐《大八板》，又称《八板头》，采用“轻六调”，结构严整，风格典雅庄重，格调明朗、活泼、舒畅，乐曲情绪起伏向上，既是独立的演奏曲，也是戏曲舞台常用的舞蹈伴奏曲。

6.《凤求凰》

《凤求凰》原是一首古琴曲，又名《文君操》，较早见于《西簏堂琴统》，传下的乐谱有十段，内容根据汉代司马相如与才女卓文君相爱的故事谱成。

潮乐《凤求凰》为“轻三六调”。曲调优美缠绵，流畅洒脱，清逸动人，主要是以深切的情调，赞颂世人的高尚情操和坚贞爱情，情融于曲，效果十分感人。

7.《玉连环》

该曲在潮州弦诗乐与客家汉乐均有流传，旋律大致相同，但演奏硬、软各异。乐曲寓意“一线串珠，玉环连索”之意，故取名《玉连环》。

《玉连环》属“轻六调”。乐曲在68板的基础上可加花变奏，也可反复循环演奏。其曲调轻松、流畅、通透，既像春涧流泉，也像串串玉珠。旋律结构常以前句结尾乐句作为后句的起句，形成一种“尾咬尾”的民间音乐句法结构特点，因而句与句间环环相扣。这种手法，有时还出现在同一乐句之内。

该曲演奏时，特别注重技巧，故历来被选为潮汕筝曲入门的教材。

8.《黄鹂词》

《黄鹂词》在潮州弦诗乐中，属“重六调”曲，全曲共分三段，中间段激昂起伏，前后段一舒一紧。全曲运用繁音节奏变化，模拟奏“黄鹂巧啭在花坞”的情景，主题虽围绕黄鹂鸣春而展开，但更多是在诉说人们的一种心曲。其浓浓情意，使人浮想连翩。尤其是乐曲临结束时，旋律在“4、7”两音上反复翻动，最后以一声长长的旋音，结束全曲，更是与人们从内心发出的声声感叹一样，令人久久难以平静。乐曲旋律新奇，特色浓郁，优美动听，别有风味。

9.《小桃花》

潮乐《小桃花》“重六调”。乐曲主要是参照陶渊明《桃花源记》的意境，通过表现红艳鲜丽的桃花来赞颂人们的高尚言行。曲调典雅、委婉、优美流畅，寓有主题意念乐句的旋律在曲中不断出现，层层深入地把人引向特定意境。

10.《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是潮州弦诗乐一首“轻三六调”的乐曲。该曲从宋代黄庭坚的《了了庵颂》中“又要涪翁作颂 ，且图锦上添花”取意，以喻好上加好，美上加美。

该曲旋律抒情流畅，节奏明快轻松。乐曲在进行中不断增添新的音乐因素，给人一种步步高、美上美的感受，而乐曲在增添新旋律因素进行演奏之前，还常以紧缩流畅的句逗过度，使其更加合乎“锦上添花”意念，增强奇妙的艺术效果。

在弦诗乐中一般惯用细乐、笛套这两种形式演绎该曲。

二、较具特色的弦诗

潮州弦诗乐除了上述较为完善并具一定代表性的“十大套”外，还有《景春梦》、《粉红莲》、《水底鱼》、《柳青娘》、《狮子戏球》等特色鲜明的乐曲。《景春梦》，又名《景春梦》、《状元游街》，曲调流畅和谐，乐语朴实、纯真，句法、旋律错落有致，句法具有古典诗词相互对称的特点，旋律带有“回文曲”味，主要表现儿童嬉戏时情之所至、乐在其中的景象，是潮乐一首启蒙乐曲，许多学潮乐的人都是从该曲开始。2003年，中国潮州音乐“绿色的旋律”演奏会在北京举行期间，王培瑜改编的《景春梦》，以多姿多彩的变奏，动静相宜的配合，博得满堂彩，被誉为潮乐一首好听好赏的乐曲。《粉红莲》是潮汕弦诗乐最长的一首乐曲，全曲共108板，曲虽长而旋律优美，曲调流畅易记，所以极受民间潮乐界的欢迎，被称为潮乐的“长命曲”，著名古筝演奏家杨秀明整理演奏的诸宫调《粉红莲》曾誉满北京城。《水底鱼》是潮州弦诗乐中一首最短的乐曲，全曲只有12板，但情绪活泼、跳逗，常常被作为一种急速的曲调，用于渲染、烘括紧张、活泼、跳跃的气氛。《柳青娘》是潮州弦诗乐的代表作，俗称弦诗母，该曲以五声音阶为主，采用“曲速三变”的手法，即慢板接闪板，再接三快（流水板）的变奏形式。全曲兼有潮乐“轻六”、“重六”、“反线”、“活五”四大调，其中“重六调“在“曲速三变”的同时，套入一段采花，演奏时较多采用的吟按、花指、滑揉，旋律极具感染力；“活五调”多用不稳定的颤音，手法错综多变，形成独特的风格，“轻六调”情绪轻盈、开朗与“重六调”、“活五调”的委婉、深沉形成鲜明的对比。由于技巧全面，所以成为学习潮乐的必修曲目。《狮子戏球》则运用附点、切分、重音、固定长音、连续旋律的加花的加花等于法，使乐曲每次变奏情绪各不相同，同时用小鼓领奏，控制音乐速度的变化，并点缀和渲染气氛，主要用于表现民间节日舞狮戏球的热闹场面，宫调变化频繁，旋律具有特殊的新奇色彩，所以也成为潮汕弦诗乐中的一首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