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好墓青铜器中鸟图像的形式结构分析

2011-08-15 00:47西华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四川南充637009
大众文艺 2011年13期

李 婕 (西华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9)

妇好墓,即殷墟五号墓(76AXTM5),位于河南省安阳市西北郊小屯村北略偏西约100米岗地处。妇好墓发掘于1976年。根据随葬器物的形制特征、墓葬的层位关系、所出土铜器多刻有“妇好”和“司母辛”的铭文,并结合甲骨卜辞中的相关记载,墓葬被认为是为殷王武丁的配偶妇好(亦即乙辛周祭祀谱中武丁三个法定配偶之一的“妣辛”)而建,年代属于殷墟二期。①

纹饰是商代青铜礼器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对它的深入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不同时期青铜器花纹会随着人们社会观念和审美意识的更新而不断变化,这种变化轨迹和风格差异是青铜器分期断代的一个重要依据,也是商代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依据。据目前的考古发现,学界一般认为青铜容器装饰纹样中完整鸟图像最早出现在殷墟时期,[1]妇好墓青铜器上的鸟图像正是处于这一由草创到逐渐成熟时期,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历史地位。虽然形制上与同一墓葬中玉石器上的鸟图像相比尚不完善,但由于此时铜器铸造技术已颇为成熟,使其在装饰手法上有较大余地,后世的各类装饰手法在此时已初具形态。因此,对妇好墓青铜器群上的鸟图像及装饰手法上的讨论无疑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妇好墓铜器上出现的完整鸟图像有单独形和复合形两类。②单独的鸟图像分鸟纹和凤鸟纹两种。其中,鸟纹有两型,一型头上无冠无角,一型头上无冠有角;凤鸟纹仅一见,头上有一花冠。复合形主要分为鸮和鸮面纹与兽形的合体两类。

独立鸟图像的形制大致有6类:1.形体较大,钩喙圆眼,翅上翘,爪前屈,长尾下垂,分三翎,作站立状;2.形体较小,尖喙圆眼,短翅长尾,爪前屈,作站立状;3.形体较小,尖喙圆眼,短翅长尾,分二翎,上饰羽纹,爪前屈,作站立状,或作张嘴状;4.尖喙圆眼,头后有钝角,长尾一爪,形状较奇怪;5.目字形眼,钩喙下弯,形成下喙,大歧冠,作站立状。6.目字形眼,钩喙高冠,短尾一爪,作站立状。

妇好墓中出现的鸟图像与后世的凤鸟纹相比,外形结构已经比较稳定。其中对眼、喙、翅、尾、爪的强调,是它们的共性。一般情况下,鸟图像的眼为圆形,位于鸟头的中心部分,与头部轮廓呈同心圆状。喙是鸟头被强调的部分。当鸟图像头部是以二分之一侧面出现时,喙位于头部外轮廓的二分之一处,基本形状好比一个楔子,微微向下弯,只有极少数作张嘴状。喙的内部有时会被一条阴刻的线条一分为二,借以模拟现实中鸟类喙的结构,个别图像还在阴线之上刻半个斜方格作为装饰。

鸟图像的身体部分是由翅和尾组成的,这也是整个鸟图像的主体部分。鸟身与头部圆形轮廓的下部相接,有时会用阴线勾画出胸部,但大多数时候是由向内卷的翅前端充当胸的外轮廓。身体部分亦是如此。翅的尾端一般向上翘起高于身尾相连处,在外形轮廓上形成一种视觉上的隔断。翅内的纹饰通常以一条一端紧紧盘起,一端向上弯的曲线或曲状宽条为主。这条曲状宽条有时单独成形,有时与其他二至三条短曲线共同组成鸟图像中的翅膀部分。尾部与翅的后端相接,通常表现为一个向下弯的粗壮块面。块面的内部一般由一到两条阴线将其划分为两到三个小的细长块面,代表了鸟尾的翎毛。尾部的装饰有三类,一类较简单,仅以用作分割线的阴线装饰;另一类在阴线的中段或中上段刻上类似半个云纹的向上卷起的曲线;还有一类在分割后的块面上刻上排列整齐的半棱形状或弧形的线。

这些鸟图像的造型各异,有些保存了近乎写真的实相,有些只对轮廓的描绘。总体来看,鸟图像身体各部分之间连接紧密,纹饰线条粗细大致相同,形成了均匀整齐的肌理;装饰线条的表现方式根据鸟图像的大小和在鸟图像中的位置各有不同,可以分为:宽条阳文、细线阳文、细线阴文三种。三种线交叉出现在不同的鸟图像中,在保留秩序感的同时丰富了图像的层次感。

鸮与鸮面纹在铜器纹饰中相对少见,在妇好墓中仅见于妇好组铜器上,共有三处。其一为鸮面纹饰,见于两件妇好圈足觥的后端;其二为鸮纹,见于两件鸮尊的尾部,除对面部的刻画外,有翅、爪、尾等较为完整的组成部分;其三为鸮面纹,见于偶方彝的盖面中部。由于鸮和鸮面纹是妇好墓青铜器纹饰中的主题纹饰之一,相对于前面提到的鸟图像,它多单个出现,装饰手法也更为复杂,除作为器物表的装饰纹饰以外,它的构形还对器物的造型和边界线产生影响,是器物造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以上鸟图像总体上呈倒S形造型:鸟头与上翘的翅尾构成倒S形的第一个半弧形,下垂的尾部和鸟爪构成第二个半弧形。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在殷商时期不可能用明确的公式来 表述“黄金分割律”,但妇好墓中鸟图像身体各部分的比例暗合了“黄金分割律”,由此可见,形式美具有共同的客观性。S形被看作是圆形的演变,是两个相互连接的圆形的变体。圆形内蕴着对抗与均衡的张力,被认为象征着“运而不穷”的生命力;而两个圆形开口方向的相反朝向又体现出双方的对立与平衡。因而,在中国古代S形也被看作是宇宙的根源,代表了动与静、生与死、阴与阳的二元论世界观,是无限循环的运动形态及生命无限延续的符号。妇好墓鸟图像造型正是这种哲学思想的自觉体现。

在与鸟图像相配的纹饰方面,除了阴刻的线条以外,常用的还有羽纹③和雷纹。羽纹多饰于鸟图像内部如头、颈、尾等部分;雷纹多为鸟图像的地纹,一般由外向内呈扩充状,与鸟图像的边缘保留有空隙,以三联式或四联式的排列方式依鸟图像外轮廓展开。这种地纹和主纹的搭配,使得器物装饰面上的二维平面在长宽之外,获得了视觉上的空间深度感。

除了以上提到的鸟图像外,妇好墓青铜器中还有立体的鸟图像。这类鸟图像居于器物钮部或肩部,在装饰之外还承担着一定的使用功能。虽然它们在不同器物中的具体造型有异,但大体与二维平面中的鸟图像结构、组成相似,是对它们的立体表现。

注释:

①历史中的“妇好”有两位,一是第一期甲骨卜辞中的“妇好”,即武丁的配偶,庙号称“辛”,亦即周祭祀谱中的“妣辛”;二是三、四期甲骨卜辞中的“妇好”,即康丁的配偶“妣辛”。目前的学界普遍赞同第一种看法,认为妇好墓的墓主人妇好是第一期甲骨卜辞中的“妇好”,墓葬年代应属殷墟第二期。

②由不同动物的不同器官或肢体汇合在一起构成的动物形,我们称之为复合动物,即composite animal。

③一说为鳞纹。

[1]陈公柔,张长寿.殷周青铜器上鸟纹的断代研究[J].考古学报,1984(3):265-285.

[2]段勇.商周青铜器上的幻想动物纹饰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3]李济.殷墟青铜器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