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非洲男孩的美国之旅

亚历山德拉.洛克 安星燕

在津巴布韦的一个小村庄，一个15岁的男孩在房間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他把脸羞涩地遮挡起来，看到他的人会视如敝屣。孩子们都叫他“怪物”，但他真正的名字叫比拉伍德。

9岁的那年夏天，比拉伍德遭遇了灭顶之灾。他和伙伴们在外婆家的附近玩耍，他把电池状的金属物放进嘴里，这是一枚地雷。它爆炸了！顷刻间，比拉伍德血肉模糊，生命垂危，他的外婆用毛毯裹住他的脸。

他在哈拉雷(津巴布韦的首都)坚持治疗。几个月内，医生们竭尽全力地缝合已炸成碎片的舌头和嘴唇。他们把腹部的肌肉移植到嘴唇，其结果有些不伦不类，他的嘴唇倒像是一根香肠。比拉伍德回到学校，那张引人注目的脸带来了嘲笑和烦恼。于是他拒绝再回到学校。几年内，他总是一个人呆呆地、一言不发地坐着。比拉伍德的妈妈吉纳悲伤地望着儿子流泪。

然而，比拉伍德遇到了49岁的珍妮弗·鲁本巴珂。她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橙县，喜欢滔滔不绝地讲话，喜欢墨西哥风味的食品。珍妮弗是“希望行动”组织的领导人，这是一个非盈利性慈善机构，在津巴布韦和厄瓜多尔已经免费治愈了两千例裂唇和面部修复手术。珍妮弗回忆道:“我第一次看到比拉伍德时，他的绝望和悲伤让我窒息。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会怎样选择呢？”

珍妮弗与她的医疗队协商，视比拉伍德为特殊病例。但如果他要重获一张原来的脸孔，就必须到美国接受治疗。在津巴布韦，比拉伍德与妈妈吉纳、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和其他亲人生活在用水泥砖头建成的三间房子里，没有电和自来水。吉纳是个菜农，她想让儿子也成为一名菜农。她说:“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们，珍妮弗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天使。”

珍妮弗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泰德是一位临床医学家，女儿玛丽是一名高中生，忙于AP课程和学校音乐排练。经过一年时间的规划，珍妮弗和比拉伍德乘747客机，途经洛杉矶国际机场，抵达森林湖珍妮弗的家中。

最初的美国生活充满了新鲜和好奇。比拉伍德喜欢乘坐大型购物商场的移动电梯，并乐不思蜀。他还热衷于长时间的淋浴。他住在玛丽的卧室，这是玛丽精心装饰的卧室——金色的窗帘、蓝色的被子和非洲风情的图片。

他了解了现代媒体设备:安装车用蓄电池的电视、游戏机、苹果牌MP4和数码相机。他用蹩脚的英语告诉拜访的客人:“生活在这里，真好！这里有大房子、自行车、电脑和电视。”

一天，珍妮弗轻轻地吻着比拉伍德的前额，把他送上手术台，做了长达9个小时的外科手术。当吗啡因的作用消失时，他轻轻地站起来，走到镜子前，向珍妮弗竖起了大拇指:“真棒，我的嘴很好。”

他的脸有许多伤疤，主治医生说几个月后将会消失，但肌肉会因为微笑、说话而不经意地受伤。此时，比拉伍德已经看到了美好生活的曙光。

在治疗后的前两个月，他极度沉默。早上他在院子里踢球，然后在客厅看电视或者DVD。他说的所有话是“是”或者“不”。他脸上的浮肿开始平复，一张俊俏的脸展现出来。珍妮弗支付了18万美元的手术费，同时用她的房产作为抵押。

珍妮弗送比拉伍德到一所私立基督学校学习。他错失了受教育的机会，而学校教育更适于年龄较小的孩子，但他不得不接受初级教育。他很受欢迎——帮同学系鞋带、打开饮料,颇有一些崇拜者。他不修边幅的风格成为校园的风景，一个小男孩欢呼“他是属于我们的”。

但是比拉伍德也是非常孤独的，他需要同龄的朋友。珍妮弗请求学校批准比拉伍德与八年级学生一起参加宗教仪式，午餐，休息。当他成为了中学生时，在珍妮弗驾车送他上学的途中，比拉伍德在空中握起他的拳头，倾吐着对珍妮弗深情真挚的肺腑之言。他无法表达她的善良、博爱，但时刻铭记着她是他伟大的美国妈妈。

他开始习惯与身边的人交流。一天,他说:“玛丽，我饿了。”这是他首次喊这位美国姐姐的名字。有时，他和姐姐一起飙车；有时，当玛丽包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会抓拍几张照片。玛丽说:“我们的亲情日渐深厚。一天，我和父母大声争吵。他敲开我的房门，劝慰我。”

2008年4月17日，珍妮弗、泰德、比拉伍德和“希望行动”的团队飞回津巴布韦。第二天，在哈拉雷儿童医院的走廊，25名比拉伍德的家庭成员和朋友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兴高采烈地迎接他。吉纳抚摸着儿子的头，叩谢了珍妮弗。

现在，17岁的比拉伍德回到了加利福尼亚，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敢于直视着访客的眼睛，兴致勃勃地谈论童年的家乡生活——用水桶洗澡，玩扑克。他说:“当我在津巴布韦时，一个女孩来找我玩。我说，‘我很忙。”现在，他和玛丽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并与14岁的布瑞·威廉斯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他微笑的时候，脸上荡起了两个酒窝。这位被称为“怪物”的男孩谈到现在的生活，由衷地说:“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的新面孔——这张英俊的脸。”

（摘自《视野》201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