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蛋

马德

芦花鸡总是丢蛋，母亲急着四下里寻找。

大中午的时候，母亲斜着身子在牲口圈里转了一圈，又上场院的草垛边转了转，母亲踅身回來的时候，手里就握着一粒温热的蛋。母亲说，这鸡丢蛋丢野了。

第二天，母亲起了个大早，抓住那只芦花鸡，放进草筐，在鸡的肚子下放了一个鸡蛋。我说，不怕它跑了。母亲说，有引蛋，它就不跑了。

当时，我不懂。但这鸡说不跑还真的不跑了。

后來，母亲再放进去的，只是两半个对接的蛋壳，也不用母亲费事，芦花鸡下蛋的时候径自就奔着那草筐去了。有一次，另一只鸡提前占了窝，芦花鸡安静地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只鸡咯咯地把蛋下出，它才探头探脑地跳了上去。

再后來，母亲干脆放进去一个半圆的土豆，那鸡也照样上去。那个土豆整整呆了一个夏天。秋天的时候，已经又黑又蔫，但鸡因为这个土豆，没有再丢过一个蛋。我当时想不明白，挺野的鸡，怎么会乖乖地听命于一个土豆呢。

许多年之后，我看到一些人顽固地坚守着人生中的一个目标，或者习惯地奔赴着一个早已朽掉了的方向，才明白了生活也在重复着鸡和土豆的故事。看來，人的头脑中也容易藏着一枚看不见的“引蛋”，在岁月中，它迅速地长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挡住了我们的眼睛，蒙蔽了我们的心灵，从而牵制了人生的进步。

静静摘自《青年商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