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她比我早生一个小时,所以她成了姐姐。从小到大,听到最多就是妈妈的这句:“翘翘,你要让着弟弟。”
姐姐刚满月,就被送到了乡下奶奶家。理由现实而残酷:爸爸和妈妈两地分居,妈妈一个人无法同时带两个孩子。算来,那是姐姐对我做的第一次礼让。
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有过年过节才可以看到姐姐。奇怪的是,即使相隔那么远,我们竟会心意相通,我有个头痛脑热,姐姐那边也不会太舒服;而姐姐如果生病了,我也会又哭又闹。
一直到上学前班姐姐才被接回来。六七岁的她,起床的第一仵事就是叠好自己的被子,然后再帮我叠被子,之后她会扫地、摆好碗筷。我心安理得地看着姐姐做一切,从来不觉得自己应当帮帮手。
姐姐做了六年的乖孩子,有一天,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了。
小学五年级时,班里很多同学参加了兴趣班,我吵着让妈妈同意我报蓝球班,妈妈满口答应。姐姐也要报兴趣班,妈妈却一口否决了。姐姐紧紧咬着下唇问:“为什么弟弟可以我不可以?”
“家里需要有人帮忙,只能一个人报兴趣班。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这是妈妈的结束语。实际上,在我家很多事情都是以“姐姐让着弟弟”告终的。
那夜,我安慰抽泣的姐姐,她满怀委屈地说:“你知道吗,偶尔我会想,如果我是妹妹就好了,很多事情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姐姐和妈妈的隔阂,就是那时候产生的。中考那年,因为过多地操心家里的事,姐姐只考上了技校,我则考上了重点高中。
一天,姐姐忽然来学校找我。她递给我两张发黄的纸——那是我俩的出生证明。她的出生证明写的出生时间是14点05分,而我的,写的是13点01。她说:“你以前知道这事吗?”我摇头,很坚定。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们骗了我,我不是姐姐,我是妹妹才对。他们竟骗了我18年。”我傻了,姐姐很激动,她那天说了很多话,然后愤恨地走了。
一直到晚上我才弄清真相,她的确是我妹妹,当年奶奶出于重男轻女的思想,觉得让翘翘做姐姐可以多帮帮妈妈。从那以后,姐姐极少回家,直到她毕业工作。
我清楚地记得我阑尾炎发作那天,一阵剧烈的疼痛包裹了我,然后我被送到医院。醒来的时候,电话上有一条短信: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你好吗?我回复:我在医院,刚做完手术。她是第二天出现在医院里的,妈妈和爸爸见到她,只是不住地抹眼泪。
我说:“姐,别不要我们,没了你,我们该多寂寞。”
现在,我还是叫她姐姐,因为她配得上这个称呼。今后,我这个弟弟也应当多做一些事情了,因为弟弟不但要疼姐姐,还应当给姐姐撑腰。
司志政摘自《爱人·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