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魔术师“点化”拥堵

吴轶君

傍晚5点30分，正是交通晚高峰时段，上海市区共和新路临汾路口，这个著名的拥堵点，地处闸北、宝山、虹口三区交界处，过境车辆繁多，而且临汾路只有3条车道，与其交叉的南北高架临汾路下匝道所连接的共和新路却有6条车道，高架下匝道车流明显大于临汾路地面车流。因为存在这样的“悬殊”，此路口一到晚高峰时段，往往一堵就是2个小时。

可是现在，拥堵很快就消失了，司机们一路畅通地通过巨堵点。是什么魔法导致这个著名拥堵点发生改变？原来这里就是上海继“第一代”天目路乌镇路“综合待行区”后，又开始实施的“第二代”试点。

共和新路临汾路“综合待行区”与“第一代”有所不同是，首次安装了LED控制信号灯。此项发明者是人称“马路魔术师”的基层交警支队支队长王登海。站在临汾路口，他对记者感叹：“过去，指挥这里的晚高峰，不到7点半别想停。而现在……”说到这里，抬头看看表，18:20的数字赫然在目——“足足缩短了1个小时！”

交警风雨26年

“干练”，是54岁的上海闸北交警支队支队长王登海给记者的第一印象。年轻时的王登海曾在技校当过钳工，之后在东北的部队学过高炮发射技术，“那时候整天看图纸，计算高炮发射角度，虽有难度可很有琢磨的乐趣。”往事重提，王登海感慨良多，“我心里很感谢这段人生经历。早年军队的训练使我的思维习惯得到了开发，如今这种习惯也带到了工作中，我总是喜欢开动脑筋，钻研交通难题。当时我报考公安交警，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好要把工作当作事业来做。”

交警是个“苦差事”。每天8小时站马路中仅有2次各15分钟的休息时间。盛夏之时，头顶烈日酷暑难当；寒冬时节，又是脚踩冰霜抵御严寒。王登海告诉记者，交警最怕遇到风霜雨雪天气，皮鞋时常要预备几双，一旦遇到皮鞋浸湿，第二天就得换双穿，因此，交警腿脚患上关节炎很普遍。“我们每天工作时就像是在接受‘体罚”，说起行业的辛苦，王登海不改幽默风趣的口吻。

在一线工作了26年，许多感触点点滴滴封存心底。“干交警这行非常辛苦，但苦中也有慰藉。记得二十几年前，有次单位组织参观表现公安工作的摄影展，有一幅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画面中那名交警站在下雨积水的路口中央，雨水一直浸到他的膝盖，快门定格在他弯腰倒出雨靴中雨水的瞬间。画面上的主人公只被拍到半身，看不到脸上的表情。那时我心里一下子涌上说不出的感动，再定睛一看：左手上的手表似曾相识，而照片的背景恰是当时我所工作的区域——中山北路西藏路口，原来这名交警就是我！”说到这里，王登海情绪有些激动，“可惜我当时没想到把这张照片保存起来，不过事隔多年，每每工作遇到困难，总会想起这幅照片，它给我带来了很大激励。”

交警工作看似单一又重复，其实不然。诸如机动车的验车、非机动车的管理、大型活动车辆疏导、事故和违章处理、路政设施等等，都属于其管辖范围，管理压力着实不小。据王登海介绍，随着上海经济的飞速增长，城市道路规模已远远跟不上机动车的增长数量，而闸北区属于上海交通管理中心点之一，路况复杂，车流量大，高峰时段的拥堵若处理不好，会给整个上海交通的大环境造成负面影响。“我时常在想，要解决难题，就要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化整为零。”俯视着办公楼下拥堵的高架，王登海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根停车线解决难题

高架下口第一个红绿灯处往往是交通拥堵的瓶颈。在不改造道路、不增加警力又要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如何让一个每晚严重拥堵2小时的路口变得畅通，是一直盘桓在王登海脑中的问题。“3年前一个傍晚，一起很普通的碰擦事故，使我发现了一个奇妙现象。 ”王登海讲道：“那天高架下行的两辆车相擦，把两条直行车道给堵了，路口到事故发生地形成了巨大的‘广场空间，左转和调头车道的通行能力反而因为这起事故大大增加，我看见车一辆接一辆高速通过路口，觉得不可思议。”自那以后，“广场蓄车”概念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

王登海介绍了他的理论：“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横向的空间资源已利用到极限，且成本巨大——加一根车道至少需要100万元。而纵向空间呢？我在这方面动起脑筋，想到了在最简单的停车线上做文章。”一个起身，王登海拿起身边的“道具”，一边做示范，一边向记者耐心解释：“共和新路临汾路有6根车道，现在把3根作为可变车道，原先的停车线后移60米，当中距离就形成了一个‘蓄车池。这样一来，下了高架的车辆可以根据LED信号灯的中文提示进入‘蓄车池等候。在信号灯的不同相位中，3个方向的车各行其道，理論上6根车道变成了12根车道的通行量。这项新举措自今年7月1日实行以来，通行速度成倍增加，拥堵现象大大缓解。”

经过记者在路口观察，王登海所说的效果果真实现了，车辆按秩序进入“蓄车池”，此间犹如巨大“喷嘴”，在交警指挥下转换“喷射”方向，确保车流快速通过路口。同时，因同方向车辆无变道需求，此方法还大大降低了事故发生率。驾驶货车的孙师傅对路口的变化赞不绝口：“过去这里老堵，现在等一个红灯最多五六分钟！以往逢堵可以等在车里‘听广播，现在提前到家，可以‘看上电视了！”

从试点效果看，若推广至整个上海，高峰拥堵可能大大改善。王登海表示，一些大路口，虽然足够宽敞，但路口通行能力有限，往往也拥堵。而“综合待行区”为管理这样的路口提供了一个充分合理利用道路资源的解决方案。目前上海已有750余个路口设置了左转、直行或综合待行区。一旦推广了LED信号灯控制“综合待行区”，还需要驾驶员配合，即不仅在进入路口时要习惯性地看地面变道标志，还要“抬头”看一看LED信号灯。

发明幕后

“综合待行区”的发明不胫而走。自试行成功后，苏州、深圳、厦门等地闻讯赶来取经的交警同行络绎不绝。记者在与王登海交流中获知，创新交通管理举措是闸北交警人的一贯传统，看似简单的创意，其实并非一朝一夕的灵感。

“马路魔术师”在生活中早就是个魔术迷，在家的时候，魔术牌、橡皮筋都是王登海的游戏道具。每逢学到新魔术，他总是第一时间给家人和朋友“露一手”。他说：“通过录像学习魔术技巧，是我最大的乐趣，这种爱好也训练了我的思维能力。”

据了解，目前已经在全国得到很大程度普及的机动车“左转待行区”，就是王登海1988年的研究成果，也是现在“综合待行区”的前身。“当时，我指挥天目路恒丰路交通，发现路口中心区域有100米的直径距离，是个不小的‘广场，因为我之前学过高射炮发射‘提前量的概念，于是得到了启发。我当时想，如果能利用路口中心50米的半径距离提前停满左转弯车，整个左转弯车道也就“前进了”。有了这个大胆的设想，接下来就是小心求证，通过现场反复掐秒表计算对比流量来证明，“左转弯待行区”确实提高了通行量。但那时候还没有划线，很多左转弯司机都不明白原因，抱怨声、反对声不断，我也不可能有时间一一向他们解释，于是想到了应该加一个‘左转弯待行区的手势。”

“左转弯待行区”从不被人理解到广泛受到推广和赞誉，这其中更多的是对人们传统停车习惯的改变，也为现在 “综合待行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总结起交警工作多年来的心得，王登海告诉记者：“交警只有站在马路上才能发挥管理职能，才会发现问题，用心思考问题，努力解决问题。”站第一线的经历，使王登海发现了别人发现不了的问题，也造就了他在行业内独特的成绩。

王登海的人生理念是：不要总想象困难有多可怕，只要心态积极，化繁为简，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上海市公安局目前正在开展“我站岗 、我发现、我建议”的“三我”活动，发动所有民警在工作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对此，王登海发动支队全体民警积极投入活动。王登海最近又琢磨了个新点子，主题是讨论“高架下绿化带”部分空间怎样调整为出租车扬招点，从而解决出租车、公交车、乘客争道矛盾。这一课题又打破了人们传统的习惯在道路右边拦车的常规，显得“标新立异”。王登海笑呵呵地表示，“先卖个关子，等到这个点子成功实行后，相信会在更大程度地方便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