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义的“义事”

肖明舒

春秋末年，地处长江中下游的吴国发动了一场弑君动乱。吴王僚在一场政治阴谋中被刺杀身亡，幕后主使是他的堂兄公子光。登上王位的公子光自号阖闾。

阖闾是一位有勇有谋、雄心勃勃的政治强人，身边又有当世贤才伍子胥辅佐，意欲干一番争霸天下的大事业。可高兴了没几天，阖闾又得知已死的吴王僚的儿子庆忌避难卫国，暗中招兵买马，妄图为其父报仇。

庆忌这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吴国号称“第一勇士”。对于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阖闾不知如何才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阖闾的智囊伍子胥向阖闾推荐了一位叫要离的刺客去刺杀庆忌。要离相貌丑陋，又矮又瘦，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倒。不过要离态度特别坚定，对阖闾说：“大丈夫只要有勇气，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看着他志在必得的劲头，阖闾应允。

根据要离的请求，吴王借故砍断了要离的一条胳膊，逮捕并杀死了他的妻儿，当众焚尸扬灰。要离逃出吴国，投奔庆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庆忌很高兴地收留了他，他认为要离和自己一样最恨阖闾。

庆忌做梦也不会想到，世上真有这么疯狂的刺客，竟然以自己的身体和老婆孩子的性命作为代价骗取他的信任!他视要离为心腹，委任他训练士兵，不久便一起讨伐阖闾。庆忌走水路进军，他与要离同坐一条战船。船行驶到江心，忽然来了一阵强风，战船被风刮得摇晃不定，庆忌也随着船体的摇晃而坐立不稳。要离抓住这个机会，借着颠簸摇晃之势以短矛刺中庆忌，短矛透入心窝，穿庆忌后背而出。庆忌不愧当世奇人，虽被刺中要害，仍旧转过身来抓住要离，将他头下脚上地提起来按到江水里，又拎出来，大声说：“天下竟有如此勇士敢于刺我!”庆忌的属下想把要离碎尸万段，庆忌摇着手说：“他是天下当之无愧的勇士，天下怎么可以一日死掉两个勇士呢?还是放他回国，成全他吧!”说完出手抽出刺穿身体的短矛，当时血流如注而死。

要离和几个随从返回吴国，途中他突然停了下来，不愿往前走了，随从们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为了杀庆忌而搭上我的妻子和孩子们的性命，是不仁义的；庆忌对我不薄，可我为了给新君主效命而杀死了他，是不讲义气的；庆忌死后，我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样贪生怕死，即便回去能够得到高官厚禄，可我这样的不仁不义之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昵?”说完，砍断自己的双脚，拔剑自刎。

要离以残忍的手段骗取了敌人的信任，大功告成之后，却又因为无法摆脱良心的谴责，终于活不下去了。可见，以不义之举做“义事”，是件多纠结的事。

（何伟摘自《半月选读》2011年第9期图/大卫卡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