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没学会走路时,老公把她放在脚车前特制的藤椅里,每天傍晚载着她去兜风。她稚嫩的笑声,像在微风里摇荡的风铃,四处飘散,实在是太快乐了。所以,老公一回家,她便机灵地爬到他身边,把无言的期盼写在清亮的大眸子里。只要老公把她抱上脚车,她圆圆的脸,便会绽放灿烂至极的笑花。
这个时期的女儿,是我们掌上一团未曾成形的湿泥,要方要圆,任由搓捏。
会走会跑会跳以后,给她买了四个轮子的脚车。
先是在屋子后面的庭院里学,学会了便到屋子前面的马路去骑。女儿拥有了自己的小脚车后,她神气而得意,可是,由于方向感还没有培养起来,不但处处要我们作陪,而且,言听计从,温驯乖顺。我们常常在晚餐过后,骑着铁马伴着她,在巷子和小街之间兜来转去,听她絮絮地把她童稚世界里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向我们报告。
这时,掌中泥团,已成雏形;不过呢,泥团仍湿,要重塑是易如反掌的。
年龄渐长、人儿渐大,四轮脚车,成了她眼中落伍的产物。
六岁那年,她开始学踏双轮脚车。
她摔跤、她流血、她哭泣。而我们,扶起她、为她包扎胶布、为她拭干眼泪。一跌再跌,终于,在干凝的血渍与泪痕中,她成功地驾驭了那匹铁铸的野马。骑着铁马到处逛,她发现户外有无限辽阔的新天地,于是,主意渐多。带她去东边玩,她说西边有片好风景;领她到北边去逛,她说南边更值一看。
这时,我清楚地知道:手中的泥,已干硬成形了。
看女儿学脚车,仿佛看到整个人生的缩影。欢喜、担忧、惊惧、满足、惆怅、无奈,都有。
(刘娜摘自《尤今文集》图/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