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方方
“原本想跟一个大品牌合作,让其覆盖电影视频宣传片的拍摄费用,但对方对我们全无信心,最后没谈成。”陈肃对《中国新闻周刊》念叨。
作为电影《失恋33天》宣传团队的负责人之一,如今再回忆那段日子,陈肃的语气里早就没有了阴霾。这部投资不足1000万元的小成本电影,票房已经超过3亿。
接地气的歪脖树
“失恋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事,普遍得如同感冒或发烧。原著作者把小说写得很有共鸣,而且乐观幽默不哀怨。”《失恋33天》的导演滕华涛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这个原创故事的发端始自文艺青年聚集的“豆瓣”网站。2009年5月,鲍鲸鲸在“豆瓣” 连载最初的故事,其过程被作者形容为:一段与读者“互相取暖的时光”。鲍鲸鲸曾在日记里回忆到:“我亲眼看到一颗小苗是怎么被大家拔苗助长,变成一棵歪脖子树的。”
在这之后,鲍鲸鲸就变成了这棵“歪脖树”的编剧。所以,电影从原著开始就是一个“接地气”的故事。有倾听、有诉说,并非自言自语。
拿到剧本后,滕华涛找到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时的师姐郝为做制片人。
“导演负责拍,我负责卖。但我首先要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做的过程中也常常不自信,成本小,题材也不出众,经常会问,这样做行吗?那样做行吗?每次都是导演给大家强大的信心。他觉得行,我也觉得行。”郝为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实际上这部电影延续了滕华涛拍摄电视剧时一贯擅长的主题。作为《蜗居》《双面胶》和《裸婚时代》的导演,滕华涛“关注都市高速变化中普通人的传奇故事”。他要求自己的作品有生动幽默的台词、丰满的人物和抓人的情节,然后选择适合故事的演员,而绝不是星光闪耀的明星。他不喜欢大场面和大制作。所以,《失恋33天》是他擅长的领域。拍摄之前,滕华涛想,“无论怎么推断,我都会大胜而归。”
“我一直觉得电影最根本的元素,是一堆人在影院里能产生情感共鸣。”滕华涛对《中国新闻周刊》解释自己的初衷。
虽然滕华涛被同事描述为“不怎么考虑票房和商业因素”的导演,但这毕竟是个生意。电影筹拍过程中,他必须接触不同的商务团队、宣传公司和发行方,并反复向对方解释:为什么主演选择了文章和白百何而不是港星?为什么他们适合这部电影?
除此之外,滕华涛需要说服对方的另一项内容是:为什么要拍这样一部没有特效、古装、武侠元素的“反常规”片子?
“这是一个人人可以参与的大party。”
对于中国电影来说,这是一个离奇的时代。仿佛不是武侠又没有3D就没有资格被称为电影。
《失恋33天》从一出生就像个不受待见的弃儿,所以,这部电影从营销之初就必须做严格的市场分析:18到30岁年龄段是其最核心的目标观众群。
而且,日后被媒体大加称赞的“网络自媒体营销”,事后看,其实是一场迫不得已的另辟蹊径。
“当时我们的阵容不足以让媒体去关注。演员和导演在电视圈很红,但到电影圈还是新人。跑电视口和电影口的记者甚至都不是一拨儿人,按常规方式宣传的话,障碍重重。”制片人郝为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电影推广期间,滕华涛接到一位著名导演的短信,问他为什么不在报纸上买下整版做广告、或在知名网站挂头条宣传电影?滕回答,我们在网络上做了营销。随后,他又“心里没底”地把这条短信转给负责宣传的同事。
陈肃看到这条短信,开始再次分析自己面对的市场。他的专长是社会化媒体营销及舆情监测。针对《失恋33天》,他这样分析网民的心理和行为需求:“电影的受众是80后、90后年轻人,情感缺失是这群人的普遍问题。很多人很快地陷入爱情又很快抛弃爱情,但内心深处又渴望去怀念它。失恋这样一个题材说起来也很讨巧。爱情太短,永恒太长。恋爱过程中可能比较享受这个过程,失恋以后,因为郁闷、心痛、怀念等等,反而他就愿意跟人分享或发泄。”
电影的主题几乎能从所有年轻人身上得到共鸣。于是,电影的前期宣传内核确定为“情感营销”。
至于推广的形式,陈肃分析,“在自媒体时代,人们在地铁或电梯里看到一个信息,往往会转化为下一步的网上搜索行为,他们从微博上获取信息,去豆瓣上看影评和评分,去人人网看视频,基于这种行为模式,我们才把宣传营销的重点确定为微视频。”
团队决定,用短片拍摄普通人讲述自己的失恋故事,再由此感动其他人。灵感来源于一段英国老太太的故事,她每日用视频讲述同从前恋人的往事。众网友受到感动,为其出谋划策,最后找回恋情。
宣传方组织了拍摄团队,从各方找到愿意出镜讲述自己恋情的普通人。第一段视频上线,点击量最高时达到2000万。
反响出乎意料地好。宣传方决定到全国七个城市再次征集人员重新拍摄。这就是后来那段被疯转的电影宣传片《失恋物语》。
处在这个3D大片当道的时代,《失恋33天》本身就是一部“反常规”的作品。所以,也只能用“反常规”的方式进行推广。比如,把电影官网建成“失恋博物馆”就算是个尝试。
“失恋博物馆是一个互动的产物,我们在征集网民的失恋物品、视频、文字的时候,搜集了很多物料。当时觉得如果宣传都是一个‘反常规概念的话,每一个步骤干脆都做得反常规。”陈肃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没有把官网做成一个只挂着电影剧照和新闻的地方,而是把它变为可以寄放失恋、寄存情感的博物馆,里面都是网友自己的东西。在博物馆里植入电影的内涵。”
从内容到推广,《失恋33天》努力在向观众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它是一个和观众有关的故事,它与观众对话,不自言不语。制片人郝为将其表述为“这是一个人人可以参与的大party”。
利用视频网站、微博社会化媒体营销是陈肃十分看好并坚信的电影营销手段。他曾经参与宣传的《杜拉拉升职记》初尝此道,《将爱情进行到底》则以社会化媒体为辅,到《失恋33天》,此营销手段渐进到80%的比重。
这样的推广方式可以直接与目标消费者互动,所以很多观众在微博或人人网上看了评论和视频后,打电话到影院要求预购票。
“其实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因为没钱,所以电影宣传不得不选了网络自媒体的营销渠道,现在倒推起来,每个步骤都算合理,可以为将来的发展积攒经验。”陈肃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用商业手段把动人的故事卖出去
电影的档期放在国产小片云集的11月,这是一个贺岁档之前的淡季。但是,这个月里有个“光棍节”。
“2011年11月11日,三个数字加一块儿是33,好像跟电影名字冥冥间有种巧合似的。我们从淘宝给的数据了解到,去年的光棍节一小时交易破4亿,我们想看能不能也借助一下这个巨大的购买力。”制片人郝为说。
但这是一件利弊共存的事。11号过后怎样吸引观众进影院,又如何让情侣观众掏钱买票?
11月中旬,《失恋33天》的主演到湖南电视台做宣传。《快乐大本营》编导认为电影内容过于渲染悲伤,与节目快乐的气氛有所冲突。协商之下,对方提议,电影也提出了“治愈失恋”的概念,而且有一个相对温暖的结局。是否可以弱化“失恋”二字,将重点放在走过失恋以后,怎样维系幸福、构筑幸福上,把基调转化为积极阳光和不悲伤?
这一提议给了制片人郝为很大启发。那一期《快乐大本营》的录制成为了一道浅浅的转折。之前电影主打的宣传语“失恋并不可怕,也许是你下一个幸福的开始”被替换为“爱,就坚强;不爱,就疯狂”并最终出现在终极海报上。
“从那天开始,我们想告诉观众的是:《失恋33天》不光是一个脱光(脱离光棍之意)品牌,更是一个恋爱品牌。不光告诉你怎样修复失恋,更告诉你怎样把握幸福,追求幸福。”郝为对《中国新闻周刊》解释,“这也解决了我跟导演从一开始就很苦恼的一个问题,(主演)文章和白百何都有家庭有孩子,一个年轻的父亲和一个年轻的母亲去演一对儿失恋的、渴望恋爱的男女,观众会信服么?所以在前期我们尽量低调处理,不要过多去讲个人的家庭生活。直到中后期宣传时,才开始凸显两个演员家庭的幸福。”
在郝为看来,这样一部事先不被人看好的电影,当初的每一步都走得不踏实并且具有试探性,所以只能把每个流程做得精准专业,不能偷懒和侥幸,并且随时调整自己的步伐。
陈肃也清楚,传统媒体和自媒体可以互补。比如,11月19日的《快乐大本营》播出之后,《失恋33天》的百度指数立刻上升到121万,这显然是传统媒体的力量。
被问及人人都在探究的成功真相,制片人郝为认为,还是回到一个好故事上来,这是根本。还有就是好的故事加好的营销。“我们有一个动人的故事,然后按商业规律用专业手段把它卖出去。”